昨晚,作為本次維也納愛樂中國巡演的第三站的第二場,上海東方藝術中心幾乎座無虛席。有買到加座的樂迷更是欣喜若狂,舉著演出票合影留念。
2800元的最高票價幾乎是中國古典音樂演出市場的最高票面價了。各看臺的位置也是價格不菲,但仍然一票難求。也許去維也納看一場新年音樂會,是不少人的畢生夢想。然而,維愛與東藝的深度合作,令「金色之聲」得以在家門口響起。去,還是不去,當然不是一個問題。
關於王羽佳是不是當今在世的女鋼琴家中的第一人,這種主觀性很強的評判其實沒什麼意義。不過除了阿格裡奇、內田光子、皮蕾斯等幾位已步入職業生涯晚期的鋼琴大師外,放眼世界,能與王羽佳比肩的也確實不多,安吉拉·休伊特、埃萊娜·格裡莫、貝阿特麗絲·拉娜、吉達·布塔、瓦倫廷娜·李斯蒂莎、卡蒂雅·布尼亞季什維利、愛麗絲·紗良·奧特……這些新生代的女生似乎都與王羽佳有一定的距離。王羽佳是所有女鋼琴家中檔期最滿的,也可以說是自古至今最滿的。而前述幾位大師與王羽佳也沒什麼可比性,無論從技術的嫻熟度、體能、活力、激情等方面,畢竟那些老人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該準備好迎接新時代了!
天使在人間,大象也溫柔
王羽佳剛剛在本月的2019留聲機大獎(全球古典音樂的最高榮譽)中問鼎。這次中國巡演第一站在廣州星海音樂廳就已爆棚,來到上海,更是人氣飆升。
出場的一襲白色鏤空緊身長裙,精緻的剪裁將王羽佳的身材收放恰到好處,細節處的珠片圍成一個個小小的翅膀,將天使襯託得優雅而不失俏皮。小麥色的肌膚和幹練的髮型表明她以健康和昂揚的姿態正席捲全世界所有最頂級的舞臺。
當《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第一樂章響起時,冷撲面而來。有一種冷叫俄羅斯冷:廣袤大地,每一寸,都留下苦難的痕跡,刻上戰爭的印章。華彩部分的琴聲演繹出俄羅斯人的韌性。而管樂忽近忽遠,交織其中,賦予時空的軸線。小提琴、中提琴將憂傷一勺一勺,裝進我們的心裡。也許那就叫做記憶。最後部分,鋼琴與樂隊交織互融,一同吶喊、咆哮、衝出困圍。
本場最美的部分應該就是第二樂章,極具旋律性和畫面感。開頭的小提琴哀而不傷。弦樂共同演繹從弱到強的變化,好像又分成了無數的層級,而這種層級讓音樂變得可以無比細膩和柔軟。王羽佳的鋼琴加入了更為理想的一面,思考、挑戰、衝突、永不妥協的決心。強大的手指力量,發揮出通常由男性表達的邏輯和思辨。最後音符繼續落到廣袤大地。
第三樂章精神抖擻地緊接其後,不僅開始了王羽佳「炫技」時段,優秀的顆粒感將作品表達更為立體。維愛也炫出了他們精準的配合和細膩的變化。最後,鋼琴和樂隊共同奏響勝利的號角,將演出推向高潮。
《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被認為是最難的鋼琴曲之一。從艱深的技術角度來講,在濃密的復調織體基礎上,伴有連續的雙音、複雜的和弦,還必須擊鍵果斷、迅速。極具考驗十指的力度和速度,尤其是左手。因此被稱為「大象之作」。
該曲鋼琴和樂隊的關係,不同於有些協奏曲表現的衝突和抗爭,而是樂隊的聲音起到渲染和增加維度的效果,讓鋼琴的表達更立體。
在演出第一樂章的前半部分,有那麼一段樂隊和鋼琴配合上的瑕疵,銜接有時間差。但瑕不掩瑜。畢竟對於拉三,要求不瑕之瑜,太殘忍了。
敢於挑戰,是每個天才自帶的基因。對於王羽佳這樣一個充滿激情和勇氣的天才女生來說,拉三是她的一座高峰,也會是另一個開始。
就今天的現場與2013年王羽佳與杜達梅爾及他所帶領的西蒙·玻利瓦爾交響樂團合作錄製的唱片中的拉三相比,好太多了。現在她的整體感和對樂曲的理解力都遠遠超過六年前。作為一個生長在東方國家又在西方生活的女孩子,要透悟俄羅斯作曲家的作品並將之演繹到位,這是有相當難度的。即便是一個浸淫於俄羅斯文化的人,也未必能把那份蒼茫和傷戚表達清楚。羽佳也許天生就是演奏俄國作品的藝術家,無論是拉赫瑪尼諾夫還是普羅科菲耶夫和蕭士塔高維奇,她都可以完全進入那個苦難深重的世界。
返場曲目也驗證了王羽佳的決心和實力。第一首選自Arcadi Volodos改編的莫扎特《土耳其進行曲》,在第一遍正常的主題之後,切入令人瘋狂的多聲部、多風味的土耳其進行曲。而力度和節奏,讓人不得不懷疑那是首俄羅斯進行曲。
第二首的返場曲,竟然讓我恍惚到蕭邦演奏大師魯賓斯坦聲音的記憶中。蕭邦《升c小調圓舞曲》,作品號64的第二首。詩意般的詮釋將我們帶入了另一個晶瑩剔透的夢境。
掌聲送給王羽佳,鮮花和榮譽都送給她。因為,她值得擁有。
下半場:來自拉丁美洲的熱情
年輕的時候我們抖迪斯科,中年的時候我們可以抖一抖《春之祭》。
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在當時屬於相當離經叛道的。音樂、節奏、和聲等諸多方面都與古典主義音樂切斷了聯繫。該劇於1913年在法國香榭麗舍大街巴黎劇院首演時,曾引起了一場大騷動,遭到了口哨、噓聲、議論聲,甚至惡意凌辱的侵襲。
維愛讓《春之祭》少了衝突,因為細膩生產的更多故事性讓其聽起來緊張而刺激。觀眾的手腳不自覺跟著拍打節奏,甚至於揮舞起來。舞臺背後坐著一名觀眾,神情緊張、手止不住大幅度揮動,在工作人員多次勸說下,才稍加收斂。大概是一種止不住的「藝術病」吧。藝術很好,病還是不要為好。
▲ 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
埃斯特拉達/法蘭克福廣播交響樂團
哥倫比亞出身的安德烈斯·奧羅斯科-埃斯特拉達,將拉丁美洲的奔放和熱情釋放在了返場曲目。這首維愛喊著「Hey!Hey!Hey!的曲子,是約瑟夫施特勞斯《無憂無慮》快速波爾卡。埃斯特拉達豐富的表情和熱情的肢體語言,帶領大家一起律動起來。這無疑是一首讓中老年觀眾們坐著也可以嗨起來的曲子。
波爾卡舞曲還是非常適合維愛這種天生的華麗氣質的。
期待明年維也納愛樂樂團,繼續為我們帶來音樂的流動盛宴!
以上圖片為東藝提供,攝影:李樂為。視頻為讀者提供
(但我們不提倡在演出時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