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QQ群裡，微信投票連結早已泛濫成災了。微信投票談不上公平公正，這我知道。我想不到的是，微信投票已經不僅僅是拼人品了，還到了拼『錢』品的地步。」
代理人保證誠信（QQ聊天截圖）
親身經歷，讓市民何女士有話說：單位最近搞文藝節目匯演，在微信上搞投票，沒想到竟有人打來電話稱，出4萬元可保證票選第1名。
據了解，目前微信投票大多設置門檻：限定同一個微信號的投票次數、限制投票IP位址等等，設置門檻的初衷應該是為了減少刷票行為。
連日來，長江日報記者進入多個QQ群、微信群暗訪發現，上述門檻的設置，帶火了「微信人工刷票」業務：每票標價0.15元至0.3元，代理人網上攬客接單、後臺派單、「投手」投票、利潤分成，一條完整的利益鏈條已經形成。
暗訪中，有投票代理誇口：手下有「投手」5萬人，1小時漲2萬票數不成問題。
市民何女士在武漢一單位上班。11月下旬，單位舉辦網絡文藝匯演，各個部門精心準備了風格多樣的文藝節目，通過網絡予以發布。何女士是文藝積極分子，在她組織策劃下，部門很快拿出了兩個節目參與匯演。
為擴大活動影響力和參與度，單位將各部門選送的節目匯集在一起，在微信上開闢投票專區，限定每個微信號每天可為同一名選手投1票。何女士將投票連結發至朋友圈，徵集親朋好友投票。
令何女士沒想到的是，投票活動開始的第2天上午，她接到了一個歸屬地為深圳的陌生來電：「我們是專業做微信刷票的，請問您是否需要？」
何女士說，電話中，對方將單位全稱、選報節目名稱、實時票數一口氣報了出來，聲稱可組織武漢市大專院校學生投票，費用也是明碼標價：「包名次服務價格是第一40000元，前三30000元，前五20000元，前十10000元。」對方稱，投票方式跟發動身邊的親朋好友投票一樣，很安全。
何女士說，自己參與活動的初衷，只是為了讓更多身邊的親朋好友看到部門同事的文藝才華，對排名並不在意。
電話中，何女士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此後兩天，對方仍鍥而不捨，「票沒怎麼漲」「差距越來越大了」「買點票衝進前十」等簡訊令何女士哭笑不得。
近日，長江日報記者進入多個QQ群、微信群暗訪。
長江日報記者以「微信刷票」為關鍵詞進行QQ群搜索，立即顯示近200個搜索結果。每個群組少則200名成員，多則近2000名成員。
記者隨意選擇了2個群組，以「求微信刷票」為由提交添加群組申請，不到2分鐘即被獲準加入。
「群裡有人能做微信投票刷票麼？」記者一開口，原本靜悄悄的群對話框立即炸開了鍋。
「我可以」「加我微信」「加我私聊」……對話框裡，多個投票代理人爭相「冒泡」。與此同時，5分鐘時間內，記者的QQ消息欄先後彈出10餘個QQ添加申請，初入群的記者儼然成了一眾投票代理人爭搶的「香餑餑」。
記者向網友「煙火」詢問刷票事宜，在朋友圈裡隨意找到一個微信投票連結發了過去。她很快回覆：「這個不限投票者的區域，不用關注公眾號，可便宜點，0.18元一票。」
記者假稱想在1個小時內為其中一位選手投5000票，「煙火」顯得底氣很足：完全沒有問題。
見記者有些懷疑，她立即曬出幾張刷票成功的截圖，並賣力吹噓自己的實力：「我現在手上積累的『投手』（即投票人）有5萬人，來自全國各地，有專職，也有學生、上班族等兼職的。我們團隊的速度是每小時2萬票，你這5000票，很輕鬆就能搞定。」
隨後，記者又與多名投票代理人聯繫。幾人給出的價碼相差不大，根據刷票任務限制多少、投票基數高低等不同，在0.15元/票至0.3元/票之間浮動。也可按保證名次收費，保證前三的收費基本在萬元以上。
投票基數高，為何價格也貴？代理人「流星雨」直言不諱：「現在微信投票一般有限制，一個微信號每天只能投一票，票數大幾千，說明很可能有人已經在刷票了，提升名次的難度要大很多。」
代理人「流星雨」告訴長江日報記者，自己做專職刷票代理已有2年多時間，親歷了微信刷票業務從「藍海」到「紅海」的全過程。
她介紹，2年前，微信公眾號開啟投票功能不久，微信投票還是個新鮮事，她上網發現，有人做起了微信投票的兼職，「我覺得有錢賺，就試著開始做這一行」。
最初，她做了一陣「投手」，覺得來錢慢，開始通過發廣告、朋友介紹等方式有意識地建立自己的「投手」群。「現在我手裡已經有了十幾個『投手』群，每個群都有兩三百名『投手』」。
她說，2年時間過去，隨著微信刷票市場規模越來越大，與最初的「散班子」零星接單不同，如今，微信刷票已經形成了代理接單、後臺派單、「投手」投票、利潤分成的完整利益鏈條。「我這只是小打小鬧，我知道最大的團隊，有200多個成員，業務員、派單員、財務人員、大客戶維護人員等等，分工明確，像大公司一樣運作」。
她坦言，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這一行，生意越來越難做。她說，最初，代理人給客戶出價一般是0.3元至0.5元/票，有些限制較嚴的投票，可以開到1元/票。隨著業務競爭日趨白熱化，現在價格已經降到0.2元/票。
「一些新手為了搶生意，動輒給客戶開出0.15元/票以下的價格。要知道，為了留住『投手』，我們每一票分給『投手』的利潤不低於0.1元。那麼低的價格，要麼自己賺不到錢，要麼就是收到客戶的錢之後玩失蹤，把市場搞壞了。」說起「不懂規矩」的新人，她顯得憤憤不平。
談起自己的收入，「流星雨」惜字如金，月入過萬沒問題吧？面對記者的試探，她沒正面回應，而是大談辛苦：「一般做到凌晨兩三點才睡，一早上又爬起來找客戶。大團隊賺得多，代理一天賺上千很正常。」
利益鏈條——代理接單——後臺派單——投手投票——利潤分成
記者親歷完整刷票過程
假扮客戶
先交錢後刷票
「想漲1萬票，要多長時間？」長江日報記者自稱客戶，與代理人「Zalman」攀談起來。
在這位代理人看來，這個問題顯然頗為「業餘」。「刷票講究節奏，一般都是根據對手的票數來增加票數的。」「Zalman」稱，自己是刷票群的群主，業務很廣，漲四五萬票的都做過。
「Zalman」給記者上起了「刷票課」：「實際操作中，要時刻密切觀察對手，尤其是最後的衝刺階段，必須拉開兩三千票的距離，這樣才能保證拿到好名次的。如果不著急趕，就分階段刷。」
初段保持節奏，中段不掉隊，後段發起衝刺，最後甩開對手取得好名次，代理人口中的「刷票技巧」像極了馬拉松選手的比賽策略。
記者暗訪發現，每個代理人都口才了得，炫耀資歷、凸顯專業、自誇品行不遺餘力，想盡種種手段拉業務，卻有一條不能觸碰的底線：必須先交錢後刷票。
「先發紅包後刷票，這是做這行的規矩。投完票，多退少補。」說到結款方式，原本口氣溫和的代理人「煙火」態度立馬強硬起來。記者質疑：發紅包後，不刷票怎麼辦？「煙火」的回覆很蒼白：「我保證誠信。」
「關注微信公眾號，坐在家裡動動手指，輕鬆賺錢！」在一個微信刷票QQ群中，長江日報記者看到上述「投手」招聘廣告。記者關注該微信號，體驗了一把「投手」工作。
進入公眾號，點擊「微信投票」選項，對話框立即彈出一段文字——【投：15級機電二班】，並附帶一個投票連結。點開連結，記者看到，該投票是某所大學機械學院團委組織的志願服務評比活動。
任務要求「投手」將投票前選勾、投票後已選的界面分別截圖下來，通過對話框發送給公眾號後臺。記者按照要求發送後，對話框彈出「提交成功，可以繼續其他任務」。
記者看到，每一次投票成功都將獲得0.1的積分，待上傳的投票截圖通過後臺人工審核，這0.1的積分進入「我的積分」帳戶，積滿1個積分，就可將積分兌換成1元錢。
實際體驗之後，長江日報記者發現，「投手」賺錢並不像廣告裡說得那麼輕鬆。
由於代理人接到的任務有限，並非每時每刻都有任務做。幾乎每完成三四個投票任務後，再接任務時，系統都會提示「當前無任務，請稍等片刻」。往往要等待半個小時或者更長時間，才會彈出新任務。
記者斷斷續續投了1天票，僅完成了22個投票任務，拿到2.2個積分，第二天，這些積分經後臺審核通過，記者當了1天「投手」，才進帳2.2元。
多加幾個投票平臺，能否增加收入？「一般的『投手』賺不到什麼錢。」一位代理人向長江日報記者坦言，代理人每天接到的任務有限，不同的代理人還時常接到重合任務，一個微信號每天只能投一次，「1天投個不停，賺上個20塊錢已經不得了」。
微信刷票是不是忽悠人？
長江日報記者假扮成「客戶」找上門，親測有效：2小時內，記者指定的目標選項輕鬆漲粉超過1000票，而此前4天內，該選項一共才獲投3000票。
「單位搞評比活動，能不能刷票？」記者在微信刷票QQ群找到代理人「流星雨」，隨意將網上一個某單位「評優評先」微信投票連結發送給她。
記者假稱要給連結中的10號參評選手投8000票，為保險起見，先投1000票「試試水」，要求在2個小時之內完成。
「沒有任何問題。」對方一口答應。一番討價還價之後，以每票0.15元的價格成交。
記者將150元錢以「微信紅包」的方式發給「流星雨」，對方很快把10號選手的即時票數截圖發給記者，稱已開始刷票。截圖顯示，20時36分許，該選手票數為3360票。
隨後，記者刷新投票界面，票數果然開始飆升：20時37分許，不到1分鐘時間，票數已到3456，飆漲100餘票，此後，記者幾乎每刷新一次投票界面，就會增長數十票。
22時40分，約定的2個小時時間截止，10號選手票數已來到4391票，超額完成任務。
記者注意到，同一時間段內，相鄰的9號、11號選手，票數均僅增長了不到20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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