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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誰都可以是紅人,把胸部露出來,你就是紅人了。」
「網紅」到底是什麼?
在根據《名利場》雜誌記者回憶錄改編的電影《如何眾叛親離》中,主角的房東老太太道出了如今「紅人」的真相:「現在誰都可以是紅人,把胸部露出來,你就是紅人了。」
不用懷疑這個論斷。單純靠「把胸部露出來」而走紅網絡的人確實早就有了——如果說起「拉裡薩·裡克爾梅」,你可能覺得很陌生,但是說起「巴拉圭乳神」,那就是赫赫有名了。2010年南非世界盃巴拉圭隊小組賽期間,一位攝影師意外捕捉到身材火辣的裡克爾梅在看球時的激動表情,裡克爾梅也因此走紅網絡,成為了一名「網紅」。
不太精確地說,「網紅」就是「網絡紅人」的縮寫。之所以說不太精確,是因為也有人類之外的「網紅」,例如微博上的「回憶專用小馬甲」,就是一對「網紅」貓狗,還有紅透全世界的日本柴犬「DOGE」等等……
但無論人獸,有兩個確定的標準:
絕大多數上網的人都不是「網紅」,因為他們不「紅」。但網絡上的「紅人」,也不都是「網紅」,TFBOYS很紅,王凱很紅,EXO很紅,但沒人認為他們是「網紅」,因為他們的人氣其實是來自網絡之外的地方,只是延伸到了網絡上。
「把胸部露出來就能走紅」其實就是「網紅」時代的新現象。離開了網絡的持續傳播和發酵,只是「把胸部露出來」也許能讓一個人紅個十五分鐘,但這樣的人氣又能紅上多久呢?
網際網路,確實徹底改變了「紅人」走紅的方式。
「紅人」是怎麼升起的?
網際網路普及之前,當我們說起「紅人」時,我們在說什麼?
絕大多數時候,我們說的是,歌星、影星、體育明星……有時也包括一些社會名流。他們有「名氣」,或者說「人氣」。
可什麼又是「人氣」呢?從根本上說,「人氣」就是對公眾媒介資源的佔有。如果一個學生經常被班級同學所議論,那他就是班級紅人;如果一個員工經常被老闆在會議上提及,那他就是公司的紅人。而當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經常被全社會所關注時,他就是一個全社會的紅人了。
成為一個班級或者公司的紅人固然能給個人帶來一些好處。但只有當一個人成為全社會的紅人時,才能真正形成規模化的、令人垂涎的「紅人經濟」商業模式。
那麼,如何才能佔有公眾媒介的資源呢?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紅人」們依靠的是「技藝」。
在網際網路出現以前,幾乎全部的「紅人」都對應著一項或多項專業的技能。
以80後們的兒時偶像為例:風靡一時的香港「四大天王」中,郭富城善舞,張學友善歌,劉德華善演,各有一技之長。臺灣的「小虎隊」,則把歌曲、表演和青春的面孔結合得足夠好。
何以如此?在傳統媒體時代,媒介資源實際上完全被媒體精英們所壟斷。因為在以前的時代,如果你想讓自己出現在大眾媒介上,被觀眾所看到所關注,你就得憑藉自己的一技之長。你想出書,得有慧眼識珠的編輯;你想出唱片,你起碼得入得專業音樂人的法眼;想拍電視、電影,得有導演看得上你。一個普通人,沒有足以充當「敲門磚」的技能,何以能夠登上媒介版面,進入大眾視野?更不要說獲得「人氣」,成為「紅人」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曾經習慣性地以為「紅人」們背後總得有一兩項過人的技能專長。
但是技能的高低,其實從來不能夠決定一個人紅不紅。很早以前,人們其實就直覺地發現,一個紅人的成功程度,只取決於他登上媒體版面的頻次,而不受其專業技能高低的影響。
因此,娛樂行業很早就炮製出一套以「媒體炒作」為主要手段的造星方法,並催生出整個「娛樂八卦」產業——許多新聞都可以讓一個明星登上頭條,唯獨他們的專業技能不能。相反,任何一個時代在歌唱、舞蹈、表演等專業領域做得最為出色的藝術家,往往都成不了什麼「明星」或者說「紅人」。
如果足夠客觀地看,「四大天王」在他們各自擅長的領域,絕對沒有任何藝術成就可言。而「小虎隊」、「F4」之流的演藝水平,其實也並不比如今80後們看不上的「TFBOYS」、「SNH48」更加高明。
再強調一次,讓紅人成為紅人的,從來不是他們的專業技能,而是他們對媒介資源的佔有。
網際網路時代的「紅人」模式
當我們說「網際網路時代」的時候,我們指的是:一個人人皆可發布和分發信息的時代。
如今,輕輕點擊手機或者電腦上的「發布」按鈕,人們就可以把關於自己的任何信息、內容發布到網絡上,看到這些內容的,可能是家人、朋友、同學,甚至可能是億萬不知名的陌生人。
網絡讓信息發布,從一項被受過專門教育的媒體精英所壟斷的特權,變成了一項被普遍授予的基本人權。而這個時代的種種新生現象,都與這個宏觀趨勢存在著內在聯繫。其中一個重要的改變就是,想要成為「紅人」,那些能夠打動媒體精英的專業技能不再是必需的了,除了經過媒體精英的層層「遴選」,「紅人」還可以通過億萬網民的「普選」而脫穎而出。
傳統的媒體精英們在獲得媒介權力之前,需要經過多年的教育、培訓,其間逐漸累積而成的文化知識和素養,不僅是其獲取權力的必要資源,也往往是令其本人自豪的知識資本。因此,無論如何,要想讓他們批准某人進入公眾媒介,多少還是需要有一些說得過去的特長和素養。而這一點在進入人人皆可發布的「網際網路時代」之後,卻不再是必要條件。
試想:如果把某人露出胸部的照片,和一段精湛的戲劇表演一起發到網上,哪個更可能收穫巨大的轟動?
因此,伴隨著網際網路時代興起的,是精英敘事的持續瓦解。
中國最早一代的網紅大概是芙蓉姐姐和ayawawa那一代人。按照傳統的「紅人」標準,她們並不合格,因為不具備在影、視、歌或者其他任何領域的專業技能。但是,前者憑藉自己的「獻醜」,成功炮製了轟動網絡的大事件。後者則是憑藉自己的高顏值、高智商發出「聰明的不如我漂亮,漂亮的不如我聰明」的大膽宣言,成功聚攏人氣。
讓她們聲名鵲起並持續至今的,不是任何傳統媒介,而是網絡。
將這種套路發揮到極致的,大概是後來的羅玉鳳,在她走紅前期,憑藉的是驚人的「醜貌」加奇葩的言行。而出走美國之後,她又搖身一變成為敢於向公眾事件發表觀點的「意見領袖」,其文章邏輯縝密觀點客觀積極,讓許多對「鳳姐」存在成見的人耳目一新,紛紛「黑轉粉」。
當然,專業技能仍然是有作用的,但是大眾的審美或者「審醜」趣味,卻又往往對專業人士的技能有著難以預料的過濾效果。唱著「老鼠愛大米」、「兩隻蝴蝶」、「愛情買賣」火起來的第一代「網絡歌手」,很難說他們完全沒有專業性,但假設放在專業精英壟斷媒介資源的時代,一定是很難出頭的。而這樣一種「普選」機制被放大到極端時,便產生了「龐麥郎」這樣的奇葩案例,業餘和無知本身,成為了一個人「紅」起來的資本。
當然,有時也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反面例子。例如技法前衛的先鋒演唱家龔琳娜就憑藉一曲大眾難以理解的「忐忑」忽而走紅。這樣的「走紅」,在媒體精英們的時代,其實也不易出現。
「每個人都可以紅15分鐘」
如今,一個人走紅的方式已經越來越多。
寫個笑話,你紅了——段子手們;煲個雞湯,你紅了——咪蒙們;拍個小視頻,你紅了——papi醬們;一張照片,你紅了——奶茶妹妹們;唱一首歌,你紅了——西單女孩們……
隨著網絡把一切人類活動都改造為可消費、可傳播的內容,可以想見,塑造「網紅」的路徑,也將越來越多。
在傳統媒介與網絡媒介之間,在專業技能與非專業之間,也產生了許多中間形態的「紅人」。
例如,王尼瑪、王大錘、「屌絲男士」大鵬以及新晉的太子妃「張天愛」等人,他們的走紅,依託於一種傳統娛樂產業與新興網絡媒介的雜交產物:「網劇」。在這種產品的炮製過程中,專業團隊和精英知識仍然是必備的,但是,在趣味、手法和專業化程度上,已經降低到一個緊貼地面的水準上。
知名媒體「羅輯思維」走紅,完全依託於微信公眾平臺興起的「紅利期」。但是與其在傳統電視行業積累多年的知識經驗也有密切關係。
宋冬野、馬頔等民間歌手,不乏詞曲才華,但是只有當他們的歌曲在網絡上一夜爆紅之後,才真正成為大眾偶像。
陳冠希是一個極端的例子,證明娛樂產業炮製「紅人」的效率,已經落後於網絡。這位明星所有作品的影響力加起來,都抵不上一次「豔照門」。儘管由於國情不同,陳冠希的走紅模式在中國會遭遇到種種障礙和牴觸。但是在西方,金·卡戴珊、帕麗斯·希爾頓都曾經憑藉人們的窺私慾而成為紅人——換在媒體精英的時代,這樣難登大雅之堂的照片視頻,是絕無可能在公眾視野中如此泛濫的。
2016年,「papi醬」憑藉一己之力打造的趣味短視頻讓她成功成為「網紅之王」,獲得1200萬風險投資,正式宣告「網紅時代」的到來。
安迪沃霍爾的預言:「在未來,人人都可以做15分鐘的世界紅人。」如今已經成為現實。對於那些天賦異稟,一心嚮往成功的人來說,他們確實趕上了一個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好時代。
我的頭條號和微信公眾號:字典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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