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對夫婦集體離婚
另一片樹葉
膠林凝結著血肉
再次撰寫自己的人生
譯破「忍」字的密碼
在這片遙遠而神奇的綠林中,留下了他們的根,他們的血,他們的青春和歲月。我終於踏上西雙版納這片神秘之地,原始森林與人工莽林群落中,我驚訝於人和自然結合迸發出如此宏偉的創造力,農墾創業者建成方圓75萬畝的橡膠園,充滿著生機盎然的韻律。在她的周圍,較完整地保留了原始熱帶雨林的生態,那高入藍天的望天樹,那偉岸的板根植物,那珍貴的紅椿墨樟,那縱橫厚重的巨藤,那啁啾飛鳴的版納鸚鵡,向你展示了熱帶雨林的綽約風姿。
原始森林,橡膠園,西雙版納,在這片多少人魂牽夢縈的熱土上,記載著一段又一段驚心動魂的歷史。
歷史不會忘記:1970年前後,近10萬知識青年湧入雲南膠園,其中,有6萬人分到了西雙版納農場,他們分別來自北京、上海、重慶、昆明……
八年後,一股回城熱潮又席捲知青陣營。
1978年10月18日,景洪農場的上海知青丁惠民寫了一封致中央的公開信,要求允許知青回城。11月16日,他又寫了第二封公開信。這兩封信都是貼在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的首府允景洪街頭。一時間,在西雙版納的各農場知青紛紛要求回城。1979年1月中旬,40餘名知青從西雙版納起程,集體到北京上訪,要求回城,當時的國務院副總理王震親自接待了他們。
不久,中央終於同意這批知青回城。
1979年,西雙版納6萬知青「大逃亡」,一時間,走的走,調的調,一片紛亂。
因為當時知青回城有條政策:已結婚的知青不能回城。於是,五天內,西雙版納有3000對夫婦集體離婚,3000個家庭因為希望而破裂,3000對男女在月老的嘆息中分手。
猶如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該怎樣選擇最佳的形式完成各自的人生,那得依千差萬別的各人的具體境遇而定。在6萬知青蜂擁回城的熱潮中,有1238個知青卻留了下來。
整整20個春秋,西雙版納,留下了他們的根,他們的血,他們的青春和歲月。
他叫于學忠,15歲那年從繁華的北京市到內蒙古哲盟科佐中旗的一個大隊「落戶」。兩年之後,他加入北京第一批下鄉到西雙版納的知青隊伍,來到東風農場二分場四隊。他先是上山開荒、種橡膠、當膠工,後到制膠廠,又調到學校當教師。
1978年盛夏,于學忠與當地景谷縣的一位善良勤勞的姑娘結婚了。這件事從此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1979年,知青大逃亡,大離婚,動蕩的時局,強烈地衝擊著他的心。于學忠知道,集體大離婚,那是每一對感情依舊的夫婦,僅僅為了解脫某種形式,實現某種自由。因為這是實現回城的手續中一個不可缺的環節,儘管理智告訴大逃亡的知青,一切都是假的,然而他們還是不能感情地接受這種事實。于學忠不願接受這種殘酷的現實,更不願離開相依為命的妻子與剛剛出世的孩子。
那些動蕩的日子,于學忠回北京去了。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妻子以為他不再回來了。幾天後,當于學忠帶著從北京捎回的一罐豬油出現在妻子面前時,她簡直不敢相信。
綠色王國有句嚴峻的箴言:「種子落在土裡,適者生存。」于學忠悟到:「日求兩餐,夜求一宿」地過日子,只能是生命的浪費。但是,邊寨農場的文化生活同大城市相差太遠。這裡近乎一片「文化沙漠」。1988年,農場領導將籌建文化中心的擔子落在于學忠身上的時候,他聯繫河北省安新縣委宣傳部工作的商調函也同時到達農場,愛人和孩子也可以隨他調動。于學忠完全可以趕上「知青回城潮」後的「第二班車」,但他的心裡卻裝著一份深情:讓邊寨農場成為「文化綠洲」。他又留下來了,當上了農場文化中心主任,籌劃各項文娛活動和設施。
農場自籌資金建起電視衛星地面接收站,職工和當地傣族群眾能直接收看到中央電視臺播放的電視節目了。俱樂部、影劇院也已落成,每年除組織專業文藝隊為大家演出外,還組織業餘歌手大獎賽、文藝調演,電影隊定時定點到各基層單位服務。農場職工遊樂園落成了,園內設有自控飛機、電動小火車,以及草坪、花園、亭閣、曲橋、碧湖……每一項設施都不比荒原植膠輕鬆,每一項工程都傾注著于學忠的心血。他當文化中心主任頭一年,就掉了10多斤肉。
冬去春來,花落花開。這位37歲的老知青頭髮過早地出現絲絲銀針。為繁榮農場的文化,他帶頭搞文學創作、藝術攝影,寫通訊報導。這幾年,于學忠發表了200多篇新聞通訊稿和幾十幅攝影作品,在文藝刊物發表7篇小說,謳歌農墾的拓荒者,弘揚當地各民族的文化。
我問他:「您現在是否還想回北京?」「怎麼不想!不過,農場文化中心帶不回去,二房一廳也搬不走,我就寧肯留下來!」
西雙版納靜謐中的橡膠林,好似一位沉思中的哲人。我也在沉思。沒有哪個地方比得上這裡,讓我強烈地感到它的神奇、深邃,充滿肅穆悠遠。因為我也是一個知青,我下鄉的海南島與西雙版納同樣種植橡膠。
膠林也是知青的墓志銘。雖然知青們的大多數在這裡只奮鬥了十年或僅幾年便走了,但他們為橡膠事業作出的貢獻,人們是不會忘記的。他們中的一些人為膠林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僅在東風農場的場志中,因公殉職者的名冊共載入85人之多。在生產中有的被毒蛇咬死,有的被樹壓死,有的被野蜂叮死,有的被洪水奪去了生命。年輕的身軀和獻身精神,永遠留在他們親手建設的這片綠色土地上。
我和一位北京老知青來到東風農場九分場那座「知青墓」。這兒埋葬著一個年輕的生命:王開平,北京知青,1975年11月因公殉職。他的墓瑩是眾多知青墓最好的一個,碧綠的膠林成為他永恆的背景。我捧著淡黃色的橡膠花,默默地放在墳墓前。頓時,我心裡漫起一股痛徹全身的悲愴感。不僅僅是為著一個古老的主題,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故往新來,生生滅滅……
伴我同來的北京老知青在輕輕地為我講述15年前發生的故事:那是西雙版納多雨的季節。農場進深山開荒種膠,身為九分場7隊指導員的王開平,見到夥伴已經幾天吃素缺油水,每天強度的勞動又使許多人心中發慌頭髮暈。他想到了糖,如果有一點糖補充虛弱的身體就好了。那時周圍的山寨很難買到糖,沒有糖幾根甘蔗也好!他和另一個知青開著拖拉機到小街鄉去買甘蔗和蔬菜。歸隊時已是黃昏,拖拉機帶著沉重的拖卡,艱難地爬上一個個山坡。雨季的山路陷住了拖拉機。王開平跳下駕駛座,讓機手加大油門發動,他在兩個車鬥中間用力推車。然而拖拉機啟動時,這位年輕人的脖子卻被車鬥之間的卡軌夾住,他來不及喊一聲就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悠悠歲月,每逢清明節,版納的老知青們都會帶著他們的兒女,去謁「知青墓」。
「如果你在這塊土地上生活20年,也會有一種跟它休戚與共的感情,因為膠林裡凝結著我們的血肉。」許多留在西雙版納的老知青都這麼說。我似乎尋到了知青並未離去的另一個答案:帶著懷舊的情感,知足的心態,堅韌務實而不失對生活的希望。趙志祥,上海知青,現任橄欖壩農場黨季書記。在他那簡陋的平房裡,我同他進行了長談。他的愛人小金,一位貴州省赤水縣農民的女兒,端上一杯濃釅的普洱茶,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遠方的客人。」
1971年2月,趙志祥與千多名上海知青到達橄欖壩農場,他是「小頭目」,帶著一幫哥們到離場部30多公裡遠的新建連隊開荒種膠。他見義勇為,為人忠厚的性格,受到這個「知青部落」的擁戴。他具有的組織能力與聰慧,使他成為知青中的第一批共產黨員。後當上生產隊幹部,擔任分場場長,農場副場長、場長,1983年任農場黨委書記。他的仕途之路充滿金色。
在「知青大逃亡」前夕的請願日子裡,趙志祥作為當時自治州人大代表,他支持知青提出回城要求,在他看來,一切都是坦蕩的,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但他確認自己支持知青請願的動機與眾不同,他為自己自豪。在州、縣的人大代表討論會上,他喊出:「我個人是堅決留在版納,不離開這塊土地的,但是其他知青們有權利裁決自己的命運,希望上級部門陳述理由,讓願意回城的知青們自願回城去。」
他終於留在橄欖壩這個孔雀之鄉,用開放的眼光去導演農場的改革。他認為自己比較超脫,然而農場工作難,難在新老兩代人「代溝」,難在他們這一代與膠林新一代(職工子女)的觀念差異。他說,這兩條代溝的問題與發生的矛盾最花費他的精力。他畢竟不是昔日的知青「小頭目」,而是一個父母官了。這個農場已成為一個1萬多人口,6.3萬膠林,固定資產4547萬元的大型企業。他唯有磨練超負荷的忍耐力,在這片撒下戰友們血汗的土地上,艱難地耕耘。
在景洪農場我見到另一位上海知青張建國,他現時是四分場場長。他向我傾談:我們親手創建的農場,要叫我離開,我真的還捨不得。我對這裡的一草一木有留戀之情,20年了,不容易過來。不是說版納的生活條件多好,但這裡傾注了我們同老農墾們的心血與汗水,沒有功勞有苦勞。張建國深情地說:「時代潮流把我們拋到這裡,有用武之地就知足了。唯一的心願是讓自己的孩子,多學點知識,好更自如地選擇未來。」
「我不願意把這段不光彩的歷史抖露出來,然而,抖露完了,我心靈中的內疚會減輕些。」在西雙版納西部的黎明農場,上海知青阿福(原諒主人公不願發表真名)虔誠地對我說。
他年近40歲了,而立之年早已過去,不惑之年已在眼前。1969年12月11日,嚴冬的上海。他同200多位同學離別父母,加入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行列。迎接他們的是西雙版納勐遮壩南端的崇山峻岭中的兵團水利四團。
誰也沒想到阿福會入獄。說起來很可悲:為了一塊肉……
1971年3月初那天,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吃肉打牙祭,每人一小勺。可是,從食堂到知青居住草屋的一條必經之路上,北京知青「胡老大」橫擋路心,每個打到肉的都須給他一塊,方準通過。誰都知道「胡老大」不好惹,憤然各自「貢獻」一塊。殊不知有個綽號叫黃毛的上海知青就不吃這一套,輪到他時,他反手就把打在他飯盒裡的肉砸到「胡老大」臉上。這還了得,不僅「胡老大」弄個滿臉開花,北京知青臉上也無光,於是幾個人上來就把黃毛打了一頓,上海知青也不服。正在這時,阿福從場部回來,他本身就是受人稱道的大哥,又素以義氣在上海知青中享譽,一聽之下,火冒三丈。於是,兩夥人大打出手,拳腳、木棍、鋤頭把全用上,可待發現「胡老大」只有出氣沒有吸氣時,始覺事情不妙。連隊領導趕到現場,「胡老大」已是昏迷不醒。連夜送到醫院,終因傷勢嚴重不治而亡。
後來。眾多參與者給予教育釋放;對阿福、黃毛和另外兩人,因情節嚴重則繩之以法。阿福雖未參加動手,但因曾表示支持,加之身為排長,判有期徒刑6年。一夜之間成了階下囚。
結束了六年的鐵窗生涯,他被安置到黎明農場當工人。但
是在農場,冷眼和歧視不是來自正面而是在背地裡:「肯幹又怎麼樣?勞改犯!」他回上海探親,總覺得有一種失落感,與他的親人格格不入,思想上無法交流、沒有共鳴。
知青回城潮捲起之時,人們都爭先恐後想盡千方百計湧向城市,阿福卻反其道而行之。他有他的想法,在這塊熱土上他有過自覺自愿的負重吃苦,有過頑強的拼搏,有過崇高的嚮往,當然也有過痛苦、思索與懺悔。他要從頭做起,哪裡跌倒從哪裡起來,再塑造一個鐵錚錚的阿福!他打定主意在版納生活下去,重寫自己的人生。
1980年農場實行承包責任制,他和妻子(一位在他重新做人之後嫁給他的職工子女)承包34畝甘蔗地,一年下來,挖禿了5把嶄新的鋤頭!這一年他不僅拿回了兩口子的全部工資,還獲得400元獎金。後來又養豬,走上致富之路。1983年秋,農場企業整頓,阿福當選生產隊長。他帶領大夥搞多種經營增加收入,種糧、養魚、養豬、種茶。這幾年,生產隊各項產品的產量年年超額完成任務,畝產水稻跨千斤,這在農場是首創。
榮譽來到了阿福身邊,1987年7月1日,他光榮地入黨。一元復始,一紙調令來到阿福手上:上級調他到茶廠擔任車間黨支部書記。
不管歲月風煙還會出現多少歷史的大深奧,對阿福這位「紮根者」來說,懺悔也好,委屈也好,都已經過去。末了,他託我告訴他那些回城的哥們、姐們:「阿福現在活得很好!已經不是20年前的那個『大哥』了!」
對於留在西雙版納的這批老知青來說,黨和政府並沒有忘卻他們,就在各城市承受巨大人口膨脹壓力下,北京、上海市 政府從前幾年就開始接納老知青的子女,即優先安排原籍知青的一個孩子調入原籍城市戶口,並安排入學讀書。
西雙版納各農場黨委關心老知青的成長,也關心他們的生活和工作,大部分老知青都擔任隊、場幹部,有的當教師,有的搞技術工作,一批老知青已成為農場建設的中堅力量。
然而,這一代人裡也有苦惱,也有擔憂。有人消沉,有人企求命運之神……
我發現東風農場一位北京知青的皮帶上刻著一個「忍」字;另一個知青的手臂上也用針刺著一個「忍」字;在一戶知青家庭的牆壁上又是一個鬥大的用墨水寫的「忍」字!
忍! 忍!!忍!!!「忍」字是否隱示著一些老知青的某種奧秘?我決意譯破這個「密碼」。
他叫郭全山,北京知青;她叫周月琴,上海知青。西雙版納的熱土使兩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男女在艱難環境中燃燒愛情,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假如郭全山找到一個當地人或者北京籍的妻子;假如周月琴嫁給當地人或者嫁給上海人。那麼就不會發生令人遺憾的事情。
這對1977年結婚的患難夫妻,生有一子郭德勇。「知青大逃亡」前夕,夫妻倆不願去辦理離婚而實現回城。他們只求像一隻精心孵蛋的老母雞,去精心地「孵化」孩子和小日子,他們只希望自己得不到的,下一代能夠得到;自己所沒有的,下一代能夠擁有。
郭全山找北京市有關部門,要求按政策安排一個子女在北京落戶,北京有關部門答覆:子女的落戶應在母親的所在城市。他又去了上海,有關部門說:北京也可以安排落戶嘛!10年來,郭全山不知跑了多少次北京、上海,僅為了孩子進城市落戶問題,他把多年辛苦勞動換來的有限收入全鋪在鐵路上,到頭來仍然是兩地互相扯皮。這種「踢皮球」的社會腫瘤,使這對夫妻大失所望。
那天傍晚,在東風農場工程隊的一間十幾平方宿舍裡,我見到郭全山:黧黑粗壯的身軀,光著上身光著頭,講話粗聲粗氣,倒像浪跡綠林的一條好漢。他的妻子周月琴,略顯憔悴的容顏,雖失去了上海姑娘的風採,卻平添了幾分豁達。
郭全山說他前幾天在鎮裡碰到一個算命先生,卜了一卦:時運未到!這個相信宿命論的老知青激動地說:「我的命不好,老天在上,我沒幹傷天害理的事。我們回不了城市,這我認了,在這裡改造一輩子,生活有保障就得了,將來黃土都埋在這。但是,孩子總要給條出路吧!我們這個要求會過分嗎?」就在他講這番話的時候,我發現他身後剝落石灰的土壁上,用黑墨水寫著一個大大的「忍」字。或許他的忍耐是在等待,等待命運之神的降臨嗎?
小潘,上海知青。農場供銷科倉庫保管員,他的愛人是傣族人。我是在一個偶然場合見到他的。小潘那天下午到場部辦事,我剛好在那兒與幾位知青座談,當我起身同他握手時,我突然發現小潘的手臂上隱約有「百忍」兩字,我想看清,他卻把衣袖拉下了。他迴避同我交談,我只能從他的戰友中得到一些有關他的情況:1970年初中畢業來到西雙版納,在缺油少肉的年代,常為具體的果腹問題,先是偷老工人夥房裡的幾個雞蛋,後又同幾個哥們去偷雞。終於東窗事發,被人抓住,脖子掛著雞頭接受大會批判……內疚的心態,使他從此絕不做偷雞摸狗之醜事,他咬破指頭寫下懺悔書,用針和藍墨汁在手臂刺上「百忍」。在沉湎的悔恨中他終於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然,農場為什麼敢讓他去管倉庫?!
東風農場機關幹部、北京老知青許平。她高中畢業於1969年冬來到這裡,曾和許多同齡人一樣,把汗水灑在版納的荒原上。然而,她一直被人為地背上「黑鍋」,陰差陽錯之因,使她的家庭成分被扣上「地主、資本家」。在京的父母被趕到天津郊區,她曾同弟妹為餬口流浪北京街頭撿垃圾。1970年她的家庭落實政策,平了反。但是,「左」的幽靈並未在她身上消失,為了找到一個可靠的「家庭成分」,她與一位白族退伍軍人結婚,她為此感到慶幸。為了在生活中能獲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來不及喘一口氣,她又開始了艱難的跋陟。回憶惡夢般的過去,她得比別人多雙份勇氣,走向曙色中的未來,她得比別人多幾倍辛勞。在水利工地,她沒日沒夜地幹活;在山鄉學校,她將一腔心血注灌給膠林新一代。她被評為先進工作者、模範教師,出席州教育先代會,1987年入黨。她一直感激農場對知青政策好,場領導對知青們的關心。然而,這位北京女知青也有苦惱。許平告訴我:「社會上一些人認為我們沒本事,是傻瓜,才被留在版納。看著農場的變化,我感到光榮;想想自己的處境卻很艱難,我仍然想回北京去!」
我十分同情一個善良母親對兒子的牽掛。許平的兒子去年回北京落戶和讀書,兒子幾天不來信,她心裡就受不了。北京離西雙版納這麼遠,回去一趟不容易。兒子離去的這些日子,她是在忍受母子之別的憂鬱中度過的。許平噙著眼淚說:「20年來,我與父母分離的煎熬歲月,今天又重演在我們第二代身上,這種苦還要吃到什麼時候?我也體諒國家目前的困難,但我們北京知青在這裡已沒多少人,什麼時候才能妥善解決回城問題呢?」
1238個人,1238個故事,並未離去的版納知青,1238段曾有過的青春、理想、熱血。
今天,西雙版納知青群體作用及其群體精神,包括它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正在漸漸地消失,人們已經不太關注這些「膠林紮根人」了。那麼,未來的歷史,又將如何去寫這西雙版納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