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慧潔
我是1969 年從溫州奔赴北大荒,在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二師十團二十二連當知青戰士,那年我十七歲。四年後又到山東威海北觀村當了一名山村赤腳醫生。在北大荒知青歲月中,我經歷了風風雨雨,其中三件事使我終生難忘。
幹農活
我們到連隊的第二天就下地,在玉米地間苗鋤草。當我 扛著鋤頭來到田間一望,啊,北大荒的黑土地呈現在我們眼前,一眼望不到邊。黑黝黝的地上生長的綠油油的玉米,葉子上的露珠兒顫悠悠的,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氣也令我們精神振奮。排長一聲令下,集合分配勞動任務,一人一壠,把密集的玉米苗間距鋤淨雜草。我們這些城裡來的姑娘既沒幹過農活,更沒見過一眼望不到頭的莊稼。
在老職工的示範下,我們幹活了。開始還熱情高漲,後來腰酸背疼,索性直起身來不停地喘息。這時鋤頭也不聽話,不是把苗鋤了就是把草留下。乾乾停停,我就被拉下了很遠。戰友們大聲喊著:「快點啊加油!」。
每天,我們隨著朝陽出,伴著月亮歸,辛勤的勞作。沒去過北大荒根本想不到有多大,幹活有多累。兵團實行軍事化管理和生產,清早六點起床到地頭開始鏟地,中午鏟到地的那一頭,在那裡吃飯喝水後馬上往回鏟,等鏟回到這頭時,月亮也高高懸掛在夜空了。這是一條多麼漫長的勞動之路啊!太陽嗮,風雨打,我們的臉都變成了古銅色,而且胖了許多。那年,我回家探親,在輪船碼頭接站的母親竟然沒有認出我來。
回想激情歲月的年代,或許那時候我們年輕,或許是那時候我們滿懷革命理想,在那麼艱苦的勞動中,我們沒有怕苦怕累,咬著牙堅持下來。沒有怨言和後悔,我們的汗水灑滿著這片土地,我想,黑土地不會忘記我們這些熱情有理想的知青 ,將永遠為我們的青春歲月作證。
救火
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一天,連幹部帶領著全連去田裡割麥子。不知誰先發現,麥地冒煙了,只見大火騰騰的燃燒著,瞬間麥田的麥垛在火中化為灰燼。指導員見上狀大喊:「同志們,火光就是命令,趕快搶救國家財產」。我們每個人都奮不顧身的衝進大火中,拿著鐮刀、拼命拍打還在燃燒的火焰,我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時大家全然不顧撲面而來兇兇大火。有的衣服燒著了,有的手烤傷了,還有的頭髮和眉毛燒焦了。黑土地的那種燙使 得雙腳不敢著地,只靠來回蹦達支撐著。可是沒有一人退縮。
每個人都大聲喊著:「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儘管煙火猛烈的薰嗆,我們不斷的咳嗽著,那時只有一個心願:不怕犧牲保護麥子,保護國家的財產。大火撲滅了,保住了麥子。當我們互相對望時,個個臉上塗滿了菸灰,像個灶王爺,大家都笑了。
差點被狼吃了
下鄉的第二年,我當了連隊文書。一天,領導派我到十裡開外的團部送文件,見天色還早,就去團部看望同學。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同學勸我留宿。我想起連隊有不能在外住宿的規定。於是我不顧他們勸說,堅持回連隊。我見大路太遠,便尋了一條山間近道想快點回連隊。
天越來越黑,四周沒有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不停地走著。老覺得我的前面有一盞白色的燈在飄浮著。我認為前面是一家人家,我就跟著燈影走,想走進眼前的人家。可是我怎麼也走不進,老是有段距離。我走它也走,我停住它也停。漆黑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唯有那白色的燈在我面前飄著,它是那麼亮,那麼刺眼。我害怕了,莫非遇見了人們常說的鬼打燈。
路上起了小雨,我怕把文件溼了就把它放在衣服內,用雙臂緊緊地抱著。我走啊走啊,盼著快點到連隊。實在走不動了,我索性坐在溼轆轆的泥地上,望著無一顆星星的天空,我突然想到溫暖的家,想到我那被批鬥的父母、奶奶和弟弟,那是多麼孤獨無助啊。但我又想起父母戰爭歲月中英勇頑強,堅定不屈,奮勇向前的精神,堅定了我的決心:絕不掉隊,絕不能給給父母丟臉。我一下子爬了起來,似乎有了莫大的力量,繼續往前走。
聽老鄉說,這個地方經常有狼出沒,有人還被狼咬傷過。我前面那盞奇怪的燈莫非是狼的眼睛,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往那盞燈的方向走。地上我用手摸到了拖拉機碾壓的印跡,走向了這一條路。突然一聲狗叫,看到入了影中一戶人家,出來的大爺見我全身溼透,把我迎進屋裡。
大娘讓我脫下溼透的外衣,又熬了薑湯,我像見到久別的親人不停地哽咽著。把路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大爺,他看著我心疼的說:「那是只狼啊,慶幸沒招惹你,要不你一個小丫頭很危險,是知青吧?往後出門要有個伴,千萬別走夜路……」第二天大爺就把我送回連隊。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這位好心的大爺,但他卻一輩子留在我的心裡。
在北大荒四年的知青的歲月,我們經歷了繁重的勞作和道道困境,吃了大苦遭了大罪,但是我從不言悔,因為它是我人生路途中的一筆重要精神財富。
作者簡介:王慧潔、女、1952 年出生於浙江溫州,祖籍山東威海。老三屆知青。在兵團一直擔任連文書,喜歡唱誦寫文。
壹點號山東創作中心
本文內容由壹點號作者發布,不代表齊魯壹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