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世界華人電影重要的組成部分,臺灣電影在過去的近一個世紀裡以自身的匠心與口碑打造著一代華人藝術家的藝術品質與傳世佳作。
7月19日至21日,由多倫多臺商會主辦的「第一屆多倫多臺灣影展」在多倫多大學INNIS學院劇院內盛大舉行,包括《寒單》、《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人面魚》、《角頭2》、《最是橙黃橘綠時》等九部臺灣年度佳片受邀參展。
此外,2019年臺灣賀歲大片《寒單》更是成為本屆電影節的開幕影片,該片導演、著名電影人黃朝亮以及本片主演、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影帝」鄭人碩也一併出席本屆影展,與數百名媒體、觀眾零距離互動,一同解讀電影背後的百味人生。
作為臺灣導演黃朝亮的第九部作品,《寒單》無疑從2018年開始籌備之初,就蘊含他對於臺東家鄉這片土地與父老們深植的愛與戀。在黃導年少之時,他就對於臺東特有的「炸寒單」民俗產生了化不開的著迷與探究。這項從河北邯鄲流傳至臺灣的年慶儀式,充滿了喧囂的炮仗,甘心被「炸」的「寒單肉身」,祈福的百姓以及眾人的崇敬。少年的黃朝亮在自問:是什麼樣的心情或故事,讓一位青年男丁願意赤身登上轎臺,情願被萬千紙炮炸到皮開肉綻?他們的內心是懷著怎樣的『贖罪』或『祈願』心境,讓肉體的徹痛舒展內壓的心結?
一部好的電影劇本,往往就是一個「提問」的追溯。而《寒單》的腳本初稿就是設定在臺東的四位青年男女之間。他們愛著、痛著,然後含淚遇見,又忍痛離開。這樣的波折與成長,像極了我們每個人曾經或即將開始的「青春拷問」。
導演黃朝亮:完成一份心願,傳承華人的精神
「電影既要叫好,也要叫座,」黃朝亮導演絲毫不否定《寒單》的高品質就是期待能夠得到更多專業影評人和電影評選的口碑認可:「一部電影從構思到成片,凝結了上百人的心血,我們當然希望這部電影可以得到包括臺灣金馬獎在內權威獎項的認可。
由於我當時答應了臺東父老,這部電影一定會在2019年農曆新年時上映,所以,我信守承諾,寧願犧牲掉更適合的暑假檔期,而提前到春節,就是希望這部電影能夠讓全球華人看到臺東這項傳承了幾百年的民俗『炸寒單』以及它背後的故事與眾生。」在電影開拍之前,黃導為了能夠更真實地體現「電影視角」,他自己主動赤膊上陣,切身感受「被炸」的場景。十幾分鐘後,黃導的上半身被鞭炮灼傷、撕裂數十處,血肉與灰黑的火藥混合,而黃導卻一聲疼都未叫出口。鄉親們在四周紛紛鼓掌讚嘆,而站在不遠處的黃媽媽卻早已泣不成聲。「自己感受過『炸寒單』的儀式後,我立馬回去修改劇本,加入了更多的情節與思考,整個電影的人物與故事,也更加的明晰、生動起來。」
黃導對於電影的執著與匠心,讓這部《寒單》不論從舞美、道具,還是收音和後期,都在最大限度內做到無愧於心。即便為了這部電影他和太太毅然抵押了名下的房產,並笑稱成為「負翁」,但在預算吃緊與時間成本的雙重壓力下,黃導仍舊顯現出臺東人特有的內斂與厚重。身兼編劇、導演、監製、出品人等多重身份於一身的他,期待藉由《寒單》的「救贖」主題,講出一部會讓觀眾產生共鳴的內心故事。
用「細節」解鎖「回不去」的青春「心牢」
在生活的旅程中,每個人內心都會留有「我們再也回去」的感慨與遺憾,電影《寒單》也不例外。取材於上個世紀90年代的時代大背景下,我們透過影片,清晰回溫了1995年世紀之末的青春記憶。從街頭印有林志穎、金城武頭像的海報,再到WALKMAN隨身聽、年度流行的《吻別》、《999朵玫瑰》經典旋律,影片中那些不經意的「時間痕跡」,最能夠於無聲處,打動觀眾最柔軟的心弦。
提到「舊時光」,黃朝亮導演的語氣頓時緩慢了起來,仿佛在追憶曾經的記憶。他說:「在我年輕的時候,我對於『回不去了』也會帶有莫大的感傷。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現今的我更覺得,『回不去了』反而是一種生活的動力。它會讓人明白,什麼叫做『珍惜』。」其實,對於熟悉黃導的觀眾來說,電影《寒單》並不是第一次體現出「向過往致敬」的心境。
在2018年,黃導的電影作品《給19歲的我自己》在中國內地公映,其中「時光倒流」的場景恰好也是回到上世紀的90年代。對於「舊時光」,黃導認為:古詩有雲,年少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給19歲的我自己》是黃導一手編劇兼導演的,而且很多內地觀眾十分認可這部作品,認為電影中許多的情節處理既細膩又動人。不過,在很多人看來,電影本身就是一門會含有「遺憾的藝術」,而《給19歲的我自己》礙於去年商業上的「妥協」,一個本身完整的腳本故事,在最後剪輯和成片時也被「委屈地」將故事「剪碎」,以至於在情節上會出現些許的跳躍和倉促感。
「所以,電影《寒單》從最初籌劃到最後成片,歷時六年,因為我可以全權主導,所以,在開拍時,我就答應自己,一定要最大限度地完整呈現『合理敘事』,讓電影的完整性得以保留,從而使觀眾的觀影體驗達到最好。」黃導對於自己作品的主導權顯現出格外看重的神情。
「懷舊確實是我個人十分喜歡的電影話題。對於上個世紀的九零年代,我十分喜歡,因為那時的人們更顯純粹。當下的時代,看似是手機拉近了人與人的『溝通距離』,但是,人與人『心靈的間距』卻與日俱增。比如,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一家人同坐一張餐桌吃飯,但卻各自劃著手裡的智慧型手機,一言不發。這種情感的疏離正在稀釋人與人的內在連結。不過,我也相信,正如同上個世紀九零年代的倏然而過,當前我們所經歷的這種『浮躁與疏離』也會很快成為『過去』。
電影的神奇之處,就是在於它會把這種深植在創作者內心的『夢』外顯出來,並且變出引人入勝的影片,讓人們去憧憬或是去緬懷。」最後,黃導坦言,他始終懷念曾經年輕時代所接觸到的「真誠與純粹」,正是那時的所見所感,才讓自心的靈感不斷累加,為今日的作品《寒單》埋下了許多伏筆。
鄭人碩: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用自己的「痛」成就今天的「真」
作為2018年度臺灣電影票房最具號召力的男星之一,年近不惑的鄭人碩被許多媒體冠以「大器晚成」。其實殊不知,鄭人碩早在18歲時就已經初登螢屏,而他的第一部作品更是和後來的「愛情劇女王」陳喬恩聯袂合作的。只可惜天意弄人,正當人碩剛要在影視圈發力奮起時,家裡的接連變故讓他只能暫時退出自己鍾愛的演藝事業,一心籌錢為父親還債。七年間,鄭人碩先後做過銷售、廢品回收,甚至還有水煎包攤主,在此期間,他的父母雙親先後離世,更是讓他一時間成為「被親情遺忘的孤兒」。「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所有的苦都不是白白吃下去的。」坐在記者面前的鄭人碩,此時早已先後斬獲「臺北電影獎最佳男配角」、「西寧影展最佳男主角」、「亞洲電視大獎最佳男主角」等諸多專業獎項,並被華人媒體命為「臺灣最具荷爾蒙的男星」。
當上天給「追夢人」關上一扇門,往往會在不經意間為他打開「另一扇窗戶」。雖然不是表演科班出身,經歷過「苦難」打磨的鄭人碩在領悟劇本中人物內心的「掙扎」與「吶喊」時,反而更加真切、熱烈、直接。「我其實是一個比較『笨』的演員,」鄭人碩在談及電影《寒單》裡的出色表演時,顯得十分謙遜。
他笑稱:「我基本上是按照導演給的『指令』,然後結合自身的生活經歷去進行『立體』的揣摩。比如一場哭戲,人物為何哭,怎麼哭,都是需要『體悟』的。」隨後,人碩舉例道:「比如,當有人看到自己的父母在眼前去世時,即使已經悲痛欲絕,但他很有可能悲痛到一滴眼淚都不能流下來。反而隨後當他一個人坐在角落時,才會放開瘀節,嚎啕大哭。」記者聽到這段描述時,能夠切實感知到,其實人碩,在談自己當年的痛楚記憶。
鄭人碩是一位認真的演員,在影片《寒單》中,他演活了男主角阿義從「瀟灑一時」到「殘疾墮落」,再從「兄弟情堅」到「悵然遠行」的性格起伏與人生蛻變。在電影裡,主角阿義經歷了人情冷暖,世道炎涼,就連親人在眼前離世,以及收廢品的點點滴滴都會讓人碩在拍攝的過程裡仿佛把「傷口」又拉開一次,痛徹心扉,但足以喚起他對表演的那份專情與執著。
電影《寒單》的海報上,寫著兩句耐人咀嚼的宣傳語:心牢不破,罪孽不贖。站在鞭炮中接受洗禮的年輕男丁們,每個人都心懷自己的「罪與罰」。其實,電影的情節像極了我們的人生——沒有誰可以輕鬆地走過一生,倘若你我能將捆住的「心牢」打開,那曾經的疼痛與過錯也會像電影結尾的漫天櫻花那般,落英繽紛,嫋然祥和,就像一句句祝福,在夜空綻放,在心底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