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別的演員不一樣,他能將『他媽的』化腐朽為神奇,轉化為高級藝術。——美國電影藝術獎評《疤面煞星》裡的帕西諾
阿根廷探戈歌王Carlos Cardel作曲的《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遙)是一首非常出名的探戈舞曲,曾出現在眾多電影配樂中,而它在影片中最經典的使用,必然是馬丁·布萊斯特拍於1992年的《聞香識女人》。
當音樂響起時,雙目失明的阿爾·帕西諾和性感女郎加布裡埃爾·安瓦爾在舞池裡跳出了一支絕美的探戈之舞,在世界電影史上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而阿爾·帕西諾本人,也值得永遠銘記。今天是他80歲的生日,看到這個日子不禁恍然驚覺,我們長大了,而那些陪伴我們成長的好演員們也老了。
01在成為教父之前;在《愛爾蘭人》之後
在成為教父之前
阿爾·帕西諾不是一下子就成名的,在因《教父》而大紅大紫之前,帕西諾也演過多年的戲劇。另外,他最先開始學習表演,也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因為表演藝術中學是唯一願意接受他的學校。
在80年前的今天,阿爾·帕西諾生於美國紐約布朗克斯南區,是義大利西西里島人的後裔,沒錯,就是那個黑手黨發源地西西里島。如此算起來,帕西諾出演教父真是冥冥中的緣分。
但沒兩年後,帕西諾的父母就離婚了,於是他只好跟隨母親和祖父母一起生活。不幸孤僻的單親童年讓小帕西諾變得非常敏感和忐忑,一度沒有什麼朋友。
變故在他九歲那年,他開始「快速成長」和「極速墮落」。性成為打開他心扉的第一扇門,九歲的孩子,愛欲恣意橫生又不顧後果,不久後,他就同一位女孩有了第一次性經驗。然後又開始吸菸嚼菸草,最後再到大麻。
帕西諾堅定的用自己的方式認知這世界,一直到他念中學。因為他的成績實在是太差,只有表演學校願意要他,所以他就去學了表演。
「那時我總是表演——過度表演。不是做事情做得太過,而是表演得太過。」——讀中學的帕西諾
在這一時期,他開始接觸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理論,並出演了他的第一部作品 ——一部改編自《家庭甜蜜謀殺案》的校園劇。但這段時間很快又結束了,他在高二的時候輟學了,原因很簡單,他把學費花完了。沒錢的帕西諾開始去打工,那會什麼他都做,只要是你能想到的服務行業,當然,他只出賣勞動力,不出賣黑眼圈。
這一切結束於他開始真的對表演產生興趣。經過幾年的表演訓練後,他加入了進李·斯特拉斯伯格的演員工作室。然後開始動筆寫戲劇與朋友一起演。28歲那年,他憑藉戲劇《印第安人想要布朗克斯》獲得了美國外百老匯最高榮譽—戲劇奧比獎最佳男主角(尊龍也曾得過該獎)。
正式打開帕西諾電影生涯的作品是傑瑞·沙茨伯格執導於1971年的《毒海鴛鴦》。這部片子讓他大受關注的同時也吸引了當時的好萊塢新秀導演弗朗西斯·科波拉,他邀請帕西諾和當時的落寞演員馬龍·白蘭度一起出演他的黑手黨新片,即《教父》。最後的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教父》三部曲成為了好萊塢黑幫電影的鼻祖,而帕西諾也成為好萊塢最熱的男演員。
在《愛爾蘭人》之後
相信很多人在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那天,都翹首以盼的等待最後結果,筆者也不例外,想著《愛爾蘭人》兩項提名中總會抱走一個,卻沒想到《寄生蟲》拿了一個大滿貫,奉俊昊在最佳導演領獎時對老馬的致敬仍然歷歷在目。
在我上學的時候,就在學習馬丁·斯科塞斯導演的作品。——奉俊昊
江山代有才人出,《愛爾蘭人》和《教父》、奉俊昊和斯科塞斯都很巧妙的抓住了「傳承」這一精神。前者是黑手黨老將們老年後的再聚,後者則是電影地位接力棒的交接。
說回帕西諾,《愛爾蘭人》是他和斯科塞斯的第一次合作,但他在電影中的演繹卻沒有絲毫的疏離感。那個有著帕西諾式憤怒的黑幫教父,在半掩的門中絲毫沒有抹掉往日的風採。至於提名奧斯卡,帕西諾已然十分看得開:
「現在,我在做一件小事,就是一個讓我有興趣去演的新角色,但我必須清醒下頭腦,必須讓這些獎項一類的事往後放放,這樣我才能重新打開自我,去看看我到底想不想繼續去做那些。你永遠不會料到最後的結果,但目前為止,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能做所有我想做的。」
如今,帕西諾決定寫一本關於自己的回憶錄,去梳理自己的這一生。「我可能會在書中談論很多與表演無關的事情,所以人們會疑惑,在今天的世界中,怎樣才能被理解。」
可見,晚年的帕西諾依然熱愛這世界,《愛爾蘭人》既是他沉寂十年的一份答卷,也是寶刀未老的宣誓詞,總之,這不是終點。
02與德尼羅,方法派的敵人&演技場的知己
我能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身上學到什麼呢?他是俄羅斯人,而我來自南布朗克斯。——13歲的帕西諾
武俠小說裡,武技高超的主角一般都會有一個惺惺相惜的對手,二人通常功夫不分高低,卻有著不同的的立場或追求,一如葉孤城與西門吹雪,二如歐陽鋒與洪七公。這種情況放在羅伯特·德尼羅和帕西諾身上,同樣適用。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只要提起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另一個人就會緊跟而上。
兩人都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論為基礎。不同的是,帕西諾拜在方法派大師李·斯特拉斯伯格門下,而德尼羅則師從斯特拉·阿德勒。這兩位雖然都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信徒,但卻有著精緻的劃分,斯特拉斯伯格主攻方法派,主要強調「情緒記憶」和「即興表演」,而阿德勒則強調「想像」和「動作」。二人的分歧點在於「情緒記憶」,即對演員內心狀態的的要求。簡單點說,前者指導演員深入內心世界剖析自己,一定程度上可以離開劇本;後者則指導演員理清劇本中的規定情境本身。
作為斯特拉斯伯格最出色的弟子,帕西諾一直遵循他的演繹規律,注重「真實性」,這也是《教父》中麥可·柯裡昂塑造的極為成功的原因,主人公原本是一個備受寵愛的小兒子,無所謂繼承黑手党家族,但轉折點在於哥哥的離世和父親的中彈,頓時,無所事事的柯裡昂迅速跌入到一種左右為難的狀態,而這一極為矛盾的立場則與帕西諾的「自我」極為相像,而這也是科波拉早先嗅到他這一氣質從而選上他的原因。
同樣的,在《疤面煞星》中,為了詮釋好黑幫老大託尼·蒙大拿這一角色,他把帕西諾式憤怒做到了精髓,已然離開蒙大拿這一角色本身,成為黑幫教父以及帕西諾自身的結合體,所有情緒都是外漏的,暴力、憤怒、言語都被放大。所以蒙大拿成為帕西諾最具爆發力的角色之一。
而阿德勒非常強調「情感體驗」,所以德尼羅在出演《憤怒的公牛》之前,認真跟角色原型拳王學了一年的拳擊,同時為了後面角色的變化增肥60磅。而拍《計程車司機》時,更是為了更像計程車司機,專門去開了半月的計程車。為的就是體驗角色,迅速入戲。
由此可見,帕西諾和德尼羅在表演方式上有著本質的不同。或許正是因為此,以及師父們本身的矛盾,兩人很少有合作關係(最早的還是《教父2》)。雖然帕西諾早就說過兩人在20多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私交,但在大部分路人眼中,倆人作為好萊塢方法派的標杆式人物,即便不是死對頭,那也得是爭的頭破血流的競爭對手。
所以,1995年《盜火線》的出現,使得兩人在20年過後有了再度合作的機會。在這部影片中,帕西諾飾演警探漢納,德尼羅飾演匪首麥考利,影迷們在現實中對二人對立的臆想在銀幕上終於得到實現,但與以往警察和匪首的固定人設不同的是,漢納病態而又焦慮,麥考利則紳士的要命,身份和性格的落差成為二人表演功底最好的試金石。
對此,導演麥可·曼給出了最精準的評價,「德尼羅將之視為一個建造的過程,非常努力,通過一個有一個細節來塑造角色額,就如同貝聿銘那樣。而阿爾不一樣,同時從內心深處解析角色,就仿佛他會全神貫注地盯著畫布數小時,然後開始揮毫潑墨,一個鮮活的角色就躍然而出。」
我覺得他就像我的兄弟,我信任他。還要謝謝羅伯特讓我出演了這個角色——這是他的主意,整個項目都是。——79歲的帕西諾
前面筆者提及到,《愛爾蘭人》是斯科塞斯和帕西諾的第一次合作,牽線人正是德尼羅,他和老馬因《窮街僻巷》結緣,後來的《計程車司機》和《憤怒的公牛》即成全了老馬也給德尼羅摘下了影帝。
所以,當德尼羅開發項目《愛爾蘭人》時,聯想到《盜火線》觀眾的反應程度,他主動邀請了帕西諾加入,使得他們在教父四十年後,再次重聚,上映老派黑幫片的風採
對於帕西諾而言,縱然圈中沒有那麼多適合的角色給他演。但他依然精神十足的活躍在影視作品中,當下熱播的美劇《獵殺納粹》就是最好的證明。而且,一定程度上,帕西諾向我們提供了一種當人變老以後不絮絮叨叨而又有價值的解決辦法 ——堅持幹自己喜歡幹的事,然後幹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