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紅年代》的收視率不高，但酷雲數據還不錯，網絡上的話題熱度很高。
面對數據，我經常是迷惑的。抽樣調查的結果和機頂盒入戶的大數據，顯示的收視取嚮往往大相逕庭。基於電視觀眾的調查和網絡點擊量的統計，一部劇的受歡迎程度也經常南轅北轍。還有總是停不下來的對收視造假的譴責，對網絡刷量的憤怒...
這裡頭有很多學問。這些學問很管用，能把看上去自相矛盾的數據呈現，統一在一個複雜的邏輯體系下。但這些學問又很無力，無法緩解廣告商施加給電視臺施加給片方的壓力，也無法讓一個宣傳口徑中的「爆款」成為現實中的爆款。
既然整不明白，要想心中有數，甚至說三道四，那就還得自己看。視力是省不下來的。在國慶長假的前三天，我一口氣看了超過20集《橙紅年代》，追上了電視臺播出的進度。
它不是那種急管繁弦的強情節劇，也不是原著小說那種爽文氣質。它是一部按照現有的創作尺度和主流的價值導向重新結構了故事的現實題材劇，它是一部洋溢著英雄情結、穿插著偶像敘事、灌注著滿滿的正義感的作品。
《橙紅年代》以劉子光（陳偉霆）的個人成長為主線，以劉子光和胡蓉（馬思純）的愛情為情感重心。但這只是最粗線條的描述，主線中的主線是「天使」毒品案的偵破，愛情線之外還有親情線、友情線、兄弟反目線。
製毒、販毒集團的面目，是一開始就昭然若揭的。查毒、緝毒的發條，是從故事的起點就上緊的。劉子光失去的8年，是他自我修煉的8年，也是他和販毒集團較量意志的8年。《橙紅年代》的原小說把更多筆墨集中在了劉子光對戰街頭黑惡勢力上，而電視劇上來就將正邪角力放到更加險惡的緝毒戰場上。
警察是每天都要面臨生死考驗的職業，緝毒警是離流血犧牲最近的警種。因為販毒是社會危害極大的犯罪行為，販毒超過50克就面臨著處以死刑的結果。因而販毒者多是亡命之徒，面臨抓捕時往往以「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了」的心態，進行瘋狂的反抗。而一旦發現身邊有警方的臥底，或者嗅到危險的氣息，殺人滅口毫不留情。
我曾經有機會在雲南邊陲採訪過一線的緝毒警，聽他們講起親身經歷的危情和幸運，以及生離死別。
一個身材精幹的縣緝毒大隊便衣警察，說起抓捕毒販的故事就像說書。但他曾經被五大三粗的毒販一腳踹飛，如果不是隊友及時撲上去，他就命喪槍下了。
一個立功受獎無數的緝毒警察，講了一個傷感的故事：上個月去鄰市出差時，剛剛跟那裡的緝毒隊長喝過大酒，可是這名隊長隨後就在一次抓捕行動中，被毒販一槍擊中脖子裡的動脈，當場犧牲。
一個少數民族的年輕緝毒隊員，說起了「渴望成家，又不敢成家」的苦惱。自己在生死之間衝鋒，是個人的選擇。可是把家人也帶進擔驚受怕，甚至人身威脅當中，是他不能承受的...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事例。這些例證普遍存在於各地的緝毒隊伍中。有了這樣一次採訪，我知道《橙紅年代》中臥底警察黃振武（陳楚翰）的故事不是憑空編造的。
黃振武的妻子生產時，他在執行任務。妻子難產而死，他未能見上妻子一面。女兒出生，他仍然在執行任務，不能像一個普通父親一樣養育女兒，只能把她託付給戰友，就再一次奔赴戰場。
執行任務的間隙，他回到女兒身邊，偷偷看她一眼。女兒改名換姓，與他相見不相識。獨在異鄉查「天使」，孤獨不勝時就看一眼女兒的照片，藉以度過漫漫長夜。直到最後犧牲，黃振武也沒能迎來父女相認的那一刻。
這樣的藝術形象，當然是在現實原型的基礎上提煉、加工的。但他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不是向壁虛構，不是強行高大全。
胡蓉沒能成為黃蓉。把她培養成人的胡局長（巫剛），後來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警察世家出身，胡蓉一意投考警校。可是害怕愧對戰友，胡局長不想讓她再蹈險地。反對無效。進了警局，胡蓉一意要參加大案的偵破，韓進隊長（何明翰）和胡局長反對無效。後來也就不反對了。
這種前赴後繼的警界英雄，是警察隊伍中的脊梁，是社會安定、人民安樂的重要保障。可以說，為了人民的「歲月靜好」，眾多的警察在「負重前行」。這些好警察，在現實中贏得了公眾的敬重。而在銀幕和螢屏上，則成為了影視作品禮讚的英雄。
這不光是內地電視劇的專利。在好萊塢電影和美劇中，紐約或者洛杉磯的基層警察往往是正義的化身，而中情局和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反派。在香港電影《無間道》中，梁朝偉扮演的陳永仁在出生入死、身份迷亂的日子裡，依然牢記：我是警察！在網劇《白夜追兇》裡，區分關宏峰和關宏宇的一條鐵律是：關宏峰警官遵守警察的紀律，關宏宇社會人想泡妞就泡妞...
《橙紅年代》用子一輩、父一輩的勇敢決絕，用追車、打鬥的精彩動作場面，用碧海青天夜夜心的糾結，塑造了警察的英雄形象，也照見了他們的內心煎急。在眾多的公安劇、刑偵劇、緝毒劇中，散發出了獨特的光芒。
《橙紅年代》不只是表現國家公職人員的恪盡職守，它同樣塑造了嫉惡如仇、絕不低頭的民間英雄。
劉子光一雙鐵拳打出正義和公理，是小說的主體內容。電視劇重新設定了人物關係和情節線，讓劉子光的個人英雄主義歸化於法律的規訓。但這並不意味著民間正義的缺席和民間英雄的消失。
劇中顯影了民間小人物生計的艱難，生意人被黑惡勢力霸凌的景況。
退役軍人李建國（王同輝）開個燒烤店，被放高利貸的混混武力逼債。劉子光的「豬隊友」貝小帥（葉祖新），被黑惡分子誘入賭場，背上無法還清的閻王債。貝小帥的父親做沙石生意，被壟斷了沙石生意的侯四海（任正斌）強買強賣。甚至做著房地產這般高大上產業的至誠集團，也要被迫以高於市場價30%的價格購買侯四海的沙石材料。
社會運行總是泥沙俱下，每一個開門做生意的人都有一本「血淚史」。現實當中，只要生意還維持得下去，生意人對吃拿卡要和盤剝也就忍了。但忍了並不意味著痛感的消失，並不意味著甘之如飴。
在吳京的《戰狼2》中，武警特種兵冷鋒一腳踢殘了強拆隊隊長，讓多少憋屈的觀眾在影院裡大快了心情。同樣，《橙紅年代》中的劉子光，也是一路用拳腳擊退了混混、無賴、黑幫分子，給書粉出了一口又一口惡氣。到了電視劇裡，他更是成為了破獲大案的關鍵先生。
壞人的猖獗，是因為好人的沉默。這是小說的中心思想，也是電視劇的戲眼。小說到電視劇的轉化過程中，故事和人物的設定煥然一新了，但這個核心表述沒有變。這也就意味著劉子光作為正義的化身，依然金光閃閃。
路見不平，救下被綁兒童。以一當十，擊敗舞拳弄棒的混混。串吧揚威，抓住前來尋仇的罪犯。沙場爭鬥，巧妙降服薛家四虎。先是代表個人和親友反抗，然後代表公理和正義出擊，這樣一個打怪升級的過程，也是劉子光找回記憶和精神進階的通道。
一個國家的良性運轉，沒有警界英雄肯定不行，沒有民間正義之士也不行。有很多小的梗阻，民間形成，民間解決，不可能事事用到國家機器的力量。如果民間正義不彰，進而民間英雄隱形，小的梗阻就會形成大的阻隔，延宕成大的社會矛盾。
目前，《橙紅年代》播出過半。初級怪獸侯四海已經被解決了，中級怪獸梅潔（王姬）和麗莎（胡靜）還在解決中，終極怪獸聶萬峰（劉弈君）還在好整以暇地捏著棋子布局。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只是每個人被解決的方式不同。還有那個黃振武之死的謎團，也將在接下來的講述中真相大白。
社會需要劉子光這樣不甘沉默的人。文藝作品需要關心民瘼，主張正義。劇情漸行漸熾，接著看吧。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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