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般柔情的你 給我一個夢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
盈盈地蕩漾 在你的臂彎
——《海上花》
這首歌，你記得嗎
抑或，你根本從來就沒忘記過這旋律
它是你的一段記憶、一處隱痛
還是一個悽美的夢
這首歌，名叫《海上花》
到今年，整整30歲
1985年，羅大佑準備踏入香港樂壇。他帶來了一份見面禮：自己創作的《東方之珠》，由關正杰首唱。然後，他宣布封筆一年。1986年，羅大佑重新提筆，為香港導演楊凡執導的《海上花》，量身定做了同名主題曲：《海上花》。
歌曲出來後，臺灣樂評人很有些小情緒：等了這麼久，這位樂壇教父接連拿出來的，怎麼竟然是兩首「港歌」？但是，耳朵不撒謊，時間不隱藏——歌詞密集、濃度很高的《東方之珠》，和旋律簡單、意境悠揚的《海上花》一道，成為兩首經典之作，雙雙入選羅大佑的代表曲目。
楊凡的《海上花》是個什麼樣的故事？是一段娓娓道來的前塵舊事：10年前，張美玲在澳門茶樓當歌女，和日本運動員中村相遇、相愛。中村回國後，美玲繼續唱歌，與當下有名的交際花白蘭一見如故，開始了一段微妙的關係。10年後，中村來找美玲，引起了白蘭的憤恨。美玲和中村在酒店見面時，中村被殺，而美玲在審訊時一直沉默。但在牢房見律師時，她卻一口承認自己殺了中村……
飾演美玲的，是正當風華的張艾嘉，而她，是羅大佑的前女友。
戲裡，有刻骨銘心的異性戀，也有曖昧纏綿的同性戀；有販毒與吸毒的矛盾，也有風塵女子和老鴇之間的衝突。
十年前，美玲是海上漂零的花朵，中村是天涯過客，相遇在同在對人生充滿憧憬的年紀，風和日麗，你儂我儂。明眸皓齒的美玲，身著白衣、束著雪白髮帶，對著心上情郎，羞羞地唱起這首情歌。
十年後，美玲長成一朵奇花，陪在她身邊的，是另一朵妖豔痴纏的交際花。曖昧暗夜，濃妝的她，正在臺上歌唱，忽然瞥見舊愛，此情此景，見者傷情……
十年一揮間。唱的，都是這同一曲：《海上花》。
中村擁著美玲：「為什麼十年前我們沒有今晚？」美玲說：「假如十年前有這一刻，你就不會記得今天的我。」
這樣一個故事，在導演楊凡心裡，盤旋了整整12年。他說：「它是我做導演夢的第一個故事。關於它，我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張愛玲是《海上花》迷——小說《海上花列傳》，人稱最著名的吳語小說，松江府人韓邦慶所著，全書用文言和蘇白寫成，對白全是蘇州方言。張愛玲到了晚年，一是研究《紅樓夢》，二是翻譯《海上花列傳》。
影片在香港上映時，有書店把張愛玲的譯本擺在顯眼的位置，用來促銷，可楊凡，偏偏不領這個情、偏偏要拆這個臺——他說，沒人問過我有沒有看過(韓邦慶的)原著，我才學淺薄，書沒翻過，我只是喜歡這個名字，就寫了這個故事。
一個名字，引出了一朵交際花令人唏噓的一生。
羅大佑聽完這個故事，寫出了催人淚下的這首歌。
兩段紅塵絕戀，一個解不開心結，一個看不到明天。只有寥寥數個音符的《海上花》，就在這樣的絕戀中，悠悠升起，撥動每個人的心弦，怎能不讓人低首嘆息、眼淚低垂？
這首深情的歌，想不紅都難。
紅到什麼程度？影片上映的當年，這首《海上花》囊括了港臺地區所有音樂大獎，成為羅大佑和甄妮各自的代表作。
影片在香港和臺灣上映時，片中出現的都是甄妮演唱的國語版。但其實，這首歌有粵語和國語兩個版本——甄妮同時也錄製了粵語版。但她在公開和私下裡都說，這首歌，無論是歌詞還是演唱，自己都更愛國語版。
- 張艾嘉版《海上花》 -
國語版和粵語版，同曲異工，但歌詞意境完全不同：粵語版歌詞清淡素雅，像杯清茶；國語版歌詞濃鬱深厚，好似烈酒。
似這般痴心的你
巧聲細語將我喚
輕輕的伴你
幽幽地踏上煙波
去夢遊他鄉
清茶與烈酒，品到最後，都是一滴熱淚。這支歌，暗藏多少流逝的瞬間，淺淺低徊。
一生白駒過隙。往事不要再提。決口不說愛你。
似這般夢幻的你
說出一片心願
乍見海上泛過閃閃的浪裡煙花
我淡然一生
羅大佑的歌，向來不懼怕做加法。從《皇后大道東》到《原鄉》再到《首都》，他的詞越來越繁複、越來越有匠心。可到了《海上花》，他突然做起了減法。
《海上花》，是一首雋永的小詩。伴奏只有他的一雙手、一架琴。琴聲，時而婉轉，時而深沉，行雲流水，一瀉千裡。配上飽滿的和聲，無懈可擊。
- 羅大佑版《海上花》-
再見夢裡
夢中飄渺煙波飛絮
飛過昨天 吹走昨天洶湧話今天
同行願相伴隨
昨日的身影能相隨
且盼再生逐波浪去
大家有多愛這首雋永的小詩？看看它有多少個版本：除了甄妮和羅大佑分別演唱的版本外，它還有至少5個國語版，分別是鄭怡的兩版、林子良的R&B版、音樂磁場和夢之旅的合唱版；還有器樂演奏版、民樂合奏版，以及鋼琴版、動畫版，以及不斷增加的各種版本。
而原唱者甄妮，為它錄下過6個版本，包括一個粵語版、兩個國語現場版和3個錄音室國語版。她對它的寵愛，可見一斑。
柔情 夢想 徘徊 蕩漾 臂彎
搖晃 夢想 纏綿 你的身上
這樣一個夢 只願長醉其中
大家有多懷念這個悽情的故事？
多年後，臺灣作家朱天心在新書《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裡，說了兩句歌詞：「是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夢想。」呵，這首歌。
而朱天心的姐姐、編劇和作家朱天文，寫過一本書，《海上花電影全記錄》。
作為侯孝賢的御用編劇，朱天文把書推薦給侯導，侯導二話不說，決定拍成電影，電影的名字，也是這三個字：《海上花》。三位主演，分別是梁朝偉、劉嘉玲和李嘉欣。
而那一年，距離楊凡和羅大佑的《海上花》，已整整過去了12年。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