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崎峰子是電影《藝伎回憶錄》中由章子怡的扮演小百合的原型。
像我這樣的故事是不應該告訴別人的。因為我的世界的禁忌之深正如它的脆弱之深,失去了神秘感,它將不復存在。——電影《藝妓回憶錄》
巖崎峰子——她是日本20世紀當紅的藝妓,這個名字就是傳奇的巔峰,雖然她從出道到退隱只有短短15年的時間,但是她卻是20世紀中葉日本最富盛名以及最富有的藝伎。
峰子6歲起作為巖崎館的「承祧嗣女」,師從四世家元井上八千代學習舞蹈。10歲時,她成為巖崎家族及其全部生意產業合法的繼承人。15歲正式出道,成為全日本的第64名舞伎,當年便成為收入最高者並保持「花魁」稱號6年之久。21歲時完成「更領」儀式正式成為藝伎。美國總統福特、英國女王伊莉莎白、查爾斯王子等都曾是她的座上賓。「國寶級」的巖崎峰子在音律、舞蹈、茶道、禮儀素養方面都是行家裡手,在舉手投足間的每個細微之處表現日本傳統文化的精髓,她在鼎盛時29歲激流勇退。
1992年,美國人阿瑟·高頓進入了峰子的生活,兩周全天候的採訪長達100餘小時的錄音,結果是五年後,阿瑟·高頓一部《藝妓回憶錄》出現在市場,根據此拍攝的電影《藝妓回憶錄》也隨後拍攝播放,章子怡的演繹不僅到位,而且甚至引發了一些「不明就裡」中國觀眾質疑為什麼她要飾演日本「妓女」的誤解。
《藝伎回憶錄》片段
巖崎峰子將神秘的藝妓生活被公之於眾,隨之而來的她也被推倒風口浪尖,一是有人認為高頓書中將藝伎與青樓女子混為一談對「所有藝伎」進行「侮辱」,是在肆意踐踏藝伎的清白。二是峰子違反了長久以來藝妓行業的「封口」令。針對高頓書中的不實之處以及紛至沓來的責難,峰子非常氣憤,以自己的經歷奮而寫下了《真正的藝妓回憶錄》(以下節選自金城出版社)一書,然而這本真正的藝伎回憶錄卻並不如高頓那本帶有情色的作品更為流行,或者說更符合一些觀眾有些晦澀、陰暗、獵奇和聯想的心態。不為人所知的傳奇而真實的經歷:
1、「我」的父親是日本貴族子弟,祖上與日本天皇有著一千多年的姻親關係,「我」母親則出身於海盜世家,他們一見鍾情,「我」是他們的第十個孩子。因為家庭負擔太重,我的三個姐姐先後被送入藝伎館,而我則是自己決心要進入藝伎館,做那個有著數百萬美元家產的80歲老嫗的養女的。那時候「我」才五歲。為此我放棄了貴族姓氏,甘心接受嚴格苛刻的訓練,從六歲一直到二十九歲。
2、藝伎不是妓女,不是靠出賣肉體賺錢。除了小費,藝伎很少當場拿到現金,在「花柳街」有一套嚴格而又日本傳統文化的鮮活載體——藝伎的日常生活裡折射出深深的文化內涵。
3、因為我是巖崎藝伎館的繼承人,媽媽桑身上投入了巨額的資金。十五歲出道那天的穿戴就價值十萬美元。經過努力,我在出道的當年就成為收入最高的「花魁」,並保持這一稱號六年之久。一般情況下,「我」每晚要在40到50場約會中面對各種客人:高貴的國賓、儒雅的學者、富有的商人以及不軌的色狼……
4、我的初戀愛人是當時日本著名的電影演員,為了獲得的垂青,他連續三年每晚到 「花柳街」舉辦「座敷」邀我出場。我在紐約向他獻上了自己的初夜。
5、作為日本最知名的藝伎,「我」的客人中不乏世界著名人物,如英國伊莉莎白女王和王夫、查爾斯王子、美國福特總統、基辛格博士等。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比如在接待英國女王的時候,我就略施小計捉弄了女王一下,結果當天晚上女王和王夫就分床睡了……
6、一流的藝伎應該頻頻出現在閃光燈下,而我則在一個灰暗的壁龕7裡度過了很多童年時光。一流的藝伎總是盡她所能取悅客人,使每個認識她的人都為之喝彩,然而我卻寧願享受孤獨。一流的藝伎應該像一株優雅的楊柳,恭敬地彎著腰為他人服務,而我卻很固執和叛逆,並且非常的桀驁不馴。
在表演前藝妓會將自己的面部和後脖塗上厚厚的白粉,畫上濃妝。每次著裝都需要至少一小時。藝伎的髮髻遵守傳統,髮髻成型後一般要保留好幾天,為了保留髮型她們睡覺時使用的高腳枕,有15釐米高。新入行的藝伎 只表演舞蹈。她們從10歲開始學藝每天訓練12個小時,要在5年左右完成文化、禮儀、語言、裝飾、詩書、琴瑟、舞蹈、鞠躬、斟酒等禮儀。16歲成為舞伎,然後再轉為藝伎 ,一直可以幹到30歲,之後要降低等級。
與藝伎有關的文藝作品非常繁多,最主要的一種載體就是歷史上非常著名的浮世繪,而談到浮世繪不得不提到一位大師的名字——喜多川歌麿,讓我們品讀一下——
喜多川歌麿的的美人心境
《婦人相學十體·吹線軸的姑娘》
他是一位日本藝術史上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流連於江戶吉原地區,他尋訪著每一名聰慧女子的一顰一笑,
在一個簡單的木屋裡他用畫筆描摹著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女子的美好,
他更為後世留下了一個永不會失去的江戶時代美女夢!
1806年6月20日,日本東京農家屋舍裡,一縷陽光斜著從木屋窗口射進來,正照在一位伏在桌案一動不動的的老者頭頂上。老人似乎正在睡覺,一根毛筆散落 在桌案右邊的地上,老人胸前還壓著一張尚未全部完成的美人臉……屋中那縷陽光慢慢的移動著,一直從老人的頭頂照到整個身子,最後消失掉。從此之後,世上再無喜多川。
他的全稱是喜多川歌麿,去世的時候是53歲。而僅僅就在1812年,他去世後的第6年,他的作品就出現在巴黎。在隨後的日子裡,他的名字如日中天。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是江戶時代的日本夢。
1753年,喜多川歌麿出生在江戶(東京)的一戶農家。這時正是日本德川幕府統治時期。在這一年,近鄰大清朝的乾隆皇帝信心已經爆棚,無論文化、藝術還是軍事、經濟實力,都認為達到世界第一而拒絕與這個世界的交往。而遠在歐洲的島國英吉利,卻因為在航海中獲得的大量標本而悄然成立了大英博物館。
1633年,當德川幕府發現西方的天主教勢力隨同葡萄牙商船登陸日本後,毅然頒布了「鎖國令」,除與大清以及周邊的朝鮮、琉球等國歐洲的荷蘭外,禁止和其他國家進行貿易。在這120多年的時間裡,日本本土很少發生戰爭。長時間的長治久安,使得日本各個階級都發生了變化,武士無所事事,除了舞刀弄劍保持武士本色外,開始替一些貴族管理財產,一部分轉而追求藝術成為各種風雅的專家。商人們雖然獲得了大量的錢財,但由於傳統的階級地位低下,政治上無法有突破,於是轉而追求行樂。江戶的吉原區在這個時期由於幕府的推動成為了江戶地區遊樂的場所。這就是喜多川歌麿出生的年代,也是日本江戶時期經濟發展相對良好、社會相對穩定的時代。
《廚房中的生活》
喜多川歌麿的一生都離不開一個詞:美人。而這些美人大多數就是生活在吉原地區的的歌舞妓和藝妓。歌舞妓據說是17世紀初一位名叫「阿國」的女子創始。她為了籌錢建造寺院,到各地獻舞。後來,這種「女歌舞伎」卻被由美少年擔綱的「若眾歌舞伎」取代。由於這兩種歌舞伎多具有強烈的情色味兒,屢次遭禁。後期的歌舞伎角色開始全部由男子扮演,並吸收了科白劇和能樂的藝術特徵,藝術品質有了很大進步,這種表演形式一直流傳至今。
藝妓就是在茶屋侍宴並表演各種才藝的侍者。早期的藝妓除了婀娜多姿的女子外,還有孔武有力的男人,然而後期男人逐步淡出,成為了女人的專利項目。藝妓與妓女不同,她們從小學習樂器、禮節、舞蹈、歌唱……她們憑藉自己優雅的身體形態,高超的藝術表現形式和娓娓道來如清風流水般的談話而獲得客人的好感。
《青樓十二時·丑時宴罷歸房》,是喜多川歌麿在仔細觀察藝伎生活後,創作了系列作品。他將藝伎的一天內的生活詳細的記錄下來。「深宵的女人換上家用的木屐,一隻手捉住胸前的輕花衣服,防它滑下肩來,一隻手握著一炷香,香頭飄出細細的煙。有丫頭蹲在一邊伺候著,畫得比她小許多。她立在那裡,像是太高,低垂的頸子太細,太長,還沒踏到木屐上的小白腳又小得不適合,然而她確實知道她是被愛著的,雖然那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裡。因為心定,夜顯得更靜了,也更悠久。(張愛玲)
《契情三人醉》
《契情三人醉》系列
藝妓不是我們說的妓女,某種程度上更是當時日本男人眼中的理想對象。在日本歷史上,過去新入行的藝妓只表演舞蹈,在兩三年後,她們要舉行結拜旦那的儀式,這個儀式被稱作「水揚。」也就是藝館老闆為其物色一個財力充盈的男人做「水揚相公」,獲得藝妓的初夜。除此之外,藝妓被要求「賣藝不賣身」。
喜多川歌麿生於一個農民家庭,學畫的目的是否更多的為了生存,這點我們不得而知,只是和許多天才畫家一樣,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萌發出繪畫的潛質。他的老師是著名的狩野派繪師鳥山石燕(江戶時期浮世繪界最有影響起主導作用的畫家)。鳥山石燕曾說歌麿在四五歲時就已經對自然哪怕是一些小昆蟲都進行細緻的觀察,也因此在1788年歌麿《畫本蟲撰》中題跋,讚揚他的畫「以寫心之筆為骨法之畫為其畫法,今門人歌麿寫草蟲之神氣,為心畫也。」
青年時代的喜多川歌麿遇到了自己的伯樂,蔦屋重三郎——江戶第一流出版商。當時的很多浮世繪畫家都以能讓蔦屋重三郎出版作品為榮,而蔦屋重三郎也為這些畫家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支持。財務上的保證,使得喜多川歌麿可以盡情創作自己的繪畫作品。20歲時,他所畫書籍封面有「北川豐章」的落款,29歲才從豐章改為歌麿。
1788年,喜多川歌麿的老師鳥山石燕去世。這令35歲的他非常傷心,然而另一方面,喜多川歌麿也開始正式脫離傳統的浮世繪畫法,開始進行自己全新的嘗試。
1790年,德川幕府頒布書籍出版取締令布告,下令取消有傷社會風化的出版物,歌麿的財務支持人之一的蔦屋重三郎收到財產減半的處罰。隨後幕府對於浮世繪版畫實施各種禁令,特別是顏色限制(錦繪中僅以單調的墨、紫、深灰為主)造成了歌麿對于美人畫的創作難度,歌麿開始創作以寫生風景、鳥類為主題的狂歌畫本。
1792年-1793年幕府極為嚴格的限制開始鬆動,大眾娛樂又一次佔據了歷史的舞臺。當時的城市文化中藝妓、歌舞伎等被人們以近似「女神」般的眼光看待,文學作品也多以男女愛戀、名妓為愛獻身等為主流。一直以來,歌麿喜歡流連於市井生活之中,可能與他的出身環境以及強烈的同情心有關,他對處於社會底層的歌舞伎、大坂貧妓充滿同情。於是,他將吉原的青樓女華貴的服飾和理想的婦女容貌相結合,利用獨創的「大首繪」技法(也就是有臉部特寫的半身胸像)一舉創作出風靡一時的「歌麿美人」。
喜多川歌麿開創的「」大首繪「」
《送茶》剛入行的藝伎,即使是端茶送水也對藝伎的站姿、行走、遞送有著嚴格的要求。
他的畫裡拋棄了傳統浮世繪中一種極具挑逗性的色情,而是更多的在探究「美人」的內心,一幅名為「江戶寬政年間三美人」展現了這一點——中間是富本豐雛,右為阿北,左為阿久;豐雛是花街吉原藝妓,阿北與阿久是淺草觀音堂隨身門下茶室的姑娘。
三歌伎《青樓女藝者》
1792年至1793年左右,喜多川歌麿先後發表了他的成名作《婦人相學十體》系列和《婦女人相十品》系列。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這句話成為了歌麿人生的預言。1797年,伯樂蔦屋重三郎去世,此時的歌麿已經成為名噪一時的大浮世繪畫家,此時手中還有四十多個出版商的邀請。然而,一場意外的災難從天而降。1804年因繪製《太閤洛東五妻遊觀》這幅取材於十六世紀的歷史風俗畫被認為是對德川家祖先的批判,對現實的誹謗,因而受到入牢3日,手鎖50日的懲罰。出獄後的歌麿堅持著創作,然而兩年之後一些並未完成的《美人一代五十三次》留給了世人,他卻離開了世界!
《捉鮑魚》讓我們看到了遊女們恣意盎然的生活
《山姥與金太郎》 山姥居住在山中長的像老婆婆的,知道人心裡在想什麼的妖怪。金太郎山姥披著一頭亂蓬蓬的黑髮,豐肥的長臉,眼睛是妖淫的,又帶著點瀟瀟的笑,像是想得很遠很遠;她把頭低著,頭髮橫飛出去,就像有狂風把漫山遍野的樹木吹得往一邊倒。也許因為傾側的姿勢,她的乳在頸項底下就開始了,長長地下垂,是所謂「口袋奶」,蟹殼臉的小孩金太郎偎在她胸脯上,圓睜怪眼,有時候也頑皮地用手去捻她的乳頭,而她只是不介意地瀟瀟笑著,一手執著描了花的博浪鼓逗著他,眼色裡說不出是誘惑,是卑賤,是涵容籠罩,而胸前的黃黑的小孩子強兇霸道之外,又有大智慧在生長中。這裡有母子,也有男女的基本關係。因為只有一男一女,沒人在旁看戲,所以是正大的。
19世紀,浮世繪開始風靡世界,龔古爾說「我羨慕日本畫家,在他們的作品中,每一件事物都是非常清晰地,他們的作品如同呼吸一樣單純……
歌麿心中的浮世繪到底是怎麼樣的?《江戶藝術論》中一段話興許有所詮釋:「嗚呼,我愛浮世繪,苦海十年為賣身的遊女的繪姿使我涕,憑依竹窗茫然看著流水的藝妓的姿態使我喜,賣宵夜面的紙燈寂寞地停留著流水的藝妓的姿態使我醉。雨夜啼月的杜鵑,陣雨中散落的秋天樹葉,落花飄風中的鐘聲,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無常、無告、無望的,使人無端嗟嘆此世只是一夢的,這樣的一切東西,於我都是可親,於我都是可懷。」
據說浮世繪作品作為被丟棄的包裝紙出現在一次歐洲展會上,讓歐洲人發現後立刻認為這是東方的藝術傑作,從此作為高檔藝術作品走上藝術殿堂。而梵谷、馬奈、莫奈、德加等一系列的藝術繪畫大師都承認,他們的作品深受浮世繪影響,從中汲取了很多營養。現在的浮世繪在日本被作為傳統的藝術被保護起來,民間也還有這樣這樣一些人依舊在孜孜不斷的繪畫著、版印著。我的好友孫博——白日夢旅行平臺創始人,就在一次意外的旅行中發現了這間——
世界上最小的浮世繪博物館
走在鎌倉時代修建的建仁寺附近一條小街上,一家小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了不少的浮世繪作品,走進去才發現,這裡是一座充滿浮世繪的小院——當然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小的博物館。在這裡我們遇到了博物館的主人也是浮世繪的傳承人市村先生。而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最為傳統的浮世繪作品,以及製作浮世繪的用具和步驟。市村先生獲得了很多獎項,可對他來說,繪製一幅幅作品才是更願意做的事,熱情的市村先生給我講解著浮世繪作品之美,那一刻我覺得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