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有過一個想法,裡面的主角是一隻猴子,大名叫「大(dai)王」。它被車撞了,斷了一條腿,我撿回我的農場養了一段時間,現在已經歸隱山林,偶爾跑回來看看我。很多人質疑我為什麼給它拴著一根狗鏈子,那麼我就來給你講講養猴子的血的教訓。
真的是血的教訓。
這傢伙剛剛來的時候腿斷了,還是很溫順的,我只給它脖子上套了一個那種防止它咬我的「大喇叭」。後來它知道我不會傷害它,就不咬我了,只有在換藥的時候會給它套上,拴住。過了個把星期就能下地一瘸一拐的走路,一個月的時候已經健步如飛。
然後它就開始了對我的農場的徵服。
首先,大王兵鋒所指是整天炫武耀威的保衛科。剛開始保衛科黃科長對這頭毛色跟它差不多的畜生並沒有引起高度重視,搖著尾巴傻不拉幾的跑去套近乎。大王對這個拖著舌頭蹲在自己面前流哈喇子的公務員同志絲毫沒有客氣,撈起黃科長的尾巴就是一口。
黃科長拖著一條流血的尾巴嗷嗷嗷的叫喚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自己才是農場除了人類以外的最大的領導。糾結了一群保衛科的精兵強將興師問罪,甚至連兩隻奶都還沒斷塞褲兜裡就能偷走的「保二代」都參與了討伐。
大王看來者不善,蹭的一下躥到一個鐵架子上,任保衛科怎麼叫喚都不下來。農場裡另外一支貓遠遠的看著,不由得生出一絲惺惺相惜的感情。
很快這隻破貓的下巴都會掉下來。它根本理解不了大王臉上那冷峻的表情。
黃科長那一幫子兄弟眼看著給老大找回了場子,得意洋洋的散了,黃科長又找回了科長的威嚴,威風凜凜的蹲著看大門。這時候大王面無表情、鎮定自若,直接從鐵架子上面飛躍而下,一爪子就撓在了黃科長的臉上,逮住耳朵又是一口。經常有人問我黃科長為什麼老是掛著眼屎,現在你知道了吧。
為什麼我眼裡常含淚水?因為那隻破猴子確實撓得深沉。
如此幾次,黃科長徹底認了倒黴。再加上大王總是人五人六的走路,我猜黃科長最終把它當成了人類中間的一員,再不敢惹它。
黃科長雖然是除了人最大的領導,卻不是農場裡最狠的角色。
點點才是。
俠之大者,頂你個肺。點點狂亂的髮型、唏噓的鬍渣子和神經病一樣的眼神裡,滿滿的透著三個字:不好惹。它打敗了保衛科,打敗了所有的人類,甚至打敗過拖拉機,它是農場裡毫無疑問的武力值第一,一隻新來的猴子怎麼會讓它低下高昂的頭顱。
可是你畢竟是一隻吃草的牛科動物。
你怎麼可能戰勝一隻會爬樹的靈長類動物。
大王對點點充分採取了「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遊擊戰十六字方針,簡單地說就是沒事幹就去薅點點的社會主義羊毛,點點怒了頂它它就上樹,點點追累了它又去薅毛,點點實在沒辦法走開,這傢伙,三躥五躥居然追上去乾脆騎在點點背上。
點點像發瘋的公牛一樣的蹦躂,試圖把這妖猴顛下來,大王一個騰空又跑了。
照理說任何食草動物這個時候都該認慫了,但是點點是誰?點點的字典裡面哪有「認慫」兩個字。又衝上去跟大王戰成了一團,怒氣值直逼爆炸,漫天飛舞的塵土裡,是敏捷型選手和肉盾型英雄的殊死搏鬥。最終大王抓住了點點的角,騎在了它脖子上。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牛科動物不管怎麼瘋狂的顛,脖子總是穩定的,大王不知道怎麼發現的這一點,點點再也把它顛不下來。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東西想站在點點的面前。
它本來就怪異的山羊眼裡面充滿了瘋狂,它已經不顧一切了。
點點抱著農場第一猛獸,益豐農業第一「巴圖魯」的榮耀,向一臺12千瓦微耕機發起了死亡衝鋒。
然後撞暈了過去。
我生怕點點活活把自己給撞死,再加上大王本身就是野生動物,說什麼也應該放生的。於是只能把大王往山上的灌木林裡扔。剛開始不遠,大王總是自己跑回來,它很顯然捨不得這個隨時都有人餵它吃花生米的地方。
後來我毛了,把大王扔籠子裡,用皮卡車往遠遠的山溝裡面扔。等我開車回農場的時候,大王已經穩穩的蹲在大門口迎接我了……好像都等得有點不耐煩。
大王很明顯堅信,全世界靈長類應該聯合起來。大家都是靈長類,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雖然它不懂人力資源管理,也不懂育苗、施肥,更不會開微耕機,可是場長本人也不是特別懂嘛。它在大門口用鄙夷的眼神看過我之後,就把我當成了一個十足的傻逼,心安理得的當起了大爺。它老人家會自己拆所有的包裝,從一個小小的旺旺雪米餅,到你的快遞。
工人劉老五的啤酒罐。
我網上買的遮陽帽。
怒火終於在王二娃老婆的大紅色胸罩慘遭洗劫的時候達到了頂點。當時她正在樹下面撕心裂肺的咒罵,大王在樹梢上叼著戰利品嘲笑這些不會爬樹的靈長類,而王二娃正在淘寶上面搜索違禁物品,比如毒藥啊,弩什麼的。
所以我用狗鏈子把它拴起來了。
我這次是下了狠手,既降低了它的自我認同,同時還不給飯吃。狗鏈子拴住不說,還足足餓了它三天,破猴子後來看到我,眼睛裡面既沒有了溫柔,也沒有了階級兄弟的熱情,只有對我這個背叛了靈長類的敗類那種刻骨仇恨。我只要靠近它,就轉身露給我兩瓣紅彤彤的大腚。
我徹底的傷害了大王的心。
放了它以後,它頭都沒回自己就躥到樹林子裡面去了。臨走之前故意把眉頭皺成了一團,拼盡一隻樹棲靈長類所有的面部表情向我表達了一個意思:我恨你。
後來這畜生還是老是回農場來,但是從來不跟人類套近乎,保衛科自然是不敢惹它,點點裝作沒看見。有時候甚至帶著猴群來,別的猴子不敢靠近,它敢,跑到房子裡隨便抓上什麼吃的就跑。
我覺得它這個好勇鬥狠的脾氣,靈活機動的戰鬥作風,聰明的頭腦,無論如何都能在猴群裡取得一席之地,甚至有可能成為一方諸猴。
祝它妻妾成群吧。
(沒有猴子在本文中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