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版《粉雄救兵》,不僅缺美更加缺愛

2021-03-02 F小姐MissF

| 永 遠 別 對 生 活 冷 感 |

掃了一眼嘉賓陣容,有貌美的常駐明星,也有面生的素人改造師。野心很明顯:既要噱頭,也不願放棄專業上的說服力。

但不好意思,節目組完全沒有哪怕get到一點兒《粉雄救兵》(Queer Eye)的精髓。

負責家居改造的鮑工頭Bobby在推上吐槽,用了Queer Eye的節目創意,卻既不酷兒(指LGBTQ群體),也不長眼沒有心。

有沒有買版權暫且按下不論,嘉賓出不出櫃也不算重點,但這節目,從頭到尾,我只看到對女性所謂「美」的大型刻板印象及因此產生的惡意。我最早看《粉雄救兵》,大概是在初中?簡直是古早童年回憶。當時明珠臺愛播這類綜藝。後來我想我對gay的天然好感,就是從這檔節目來的。因為無論嘉賓們的生活有多糟,這些人們,從來不會指手畫腳劈頭蓋臉地批判你的生活方式,而是根據你的個性,為你找到更好的方向的可能。

▲  來源:New Chinese version of Queer Eye iscompletely straight – to the surprise of no one,PinkNews

有人覺得,山寨版選的素人都很有代表性,也接地氣,「挺好看」,「有共鳴」。

 

我只能說,別看人拿濃湯寶兌鍋雞湯,就把自己感動哭了。

讓我們有共鳴的話題,《粉雄救兵》不是沒做過。去年底,神奇五人組(Fab 5)到日本,和水原希子一齊改造了4個人。

我們就單看姑娘們的情況。

 

57歲還單身的阿姨,建了一所臨終關懷中心和社區中心,把所有心思都撲在病人身上,卻完全沒有留給自己時間。

 

沒時間化妝,日漸發胖,自稱「放棄了做女人」。經常幾天不洗澡,睡覺就在客廳茶几下打個地鋪,身體都伸展不開。

23歲的漫畫家,蘋果型身材,愛穿成女高中生或者不良少女。和妹妹睡一個屋,不愛收拾東西,雖然已經有了辦畫展的能力,但還是在小事上被媽媽和妹妹嫌棄。

諸如此類:高齡女性對外貌與人生的困惑,東亞家庭的打壓式教育,尷尬的親子關係,再努力也無法肯定自己的自卑感……即便未曾經歷,我們也看了太多。

 

但即便有著巨大的文化鴻溝,Fab 5還是很努力地理解、溫暖向他們求助的素人,挖掘他們真正的需求,幫助她們重新愛上自己。

 

佐久間洋子喜歡髮飾,喜歡角色扮演。衣櫃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假髮和戲服,但平時穿得卻是寬大而沉悶的衣服,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腰」。

 

負責時尚的譚,直接把她的假髮套在自己頭上開始玩鬧,大讚她的收藏很可愛,「強行」找出了她的腰,最後還幫她把自己扮成小熊,好好過了一把「戲癮」。

隔壁的山寨版,微胖素人天天的衣櫃裡不過掛了兩件Lolita裙,韓火火就大喊「救命」,還指著天天美顏過度的照片說是「詐騙」。

 

明明知道天天喜歡花襯衫和lo裙,喜歡在人群中顯得奪目,最後的改造穿搭卻一個也沒搭上邊。 

日版裡,洋子喜歡奧黛麗·赫本和《羅馬假日》,譚就給她穿了一身可以日常穿、又不失貴氣的黑色連衣短裙,讓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奧黛麗·赫本的感覺,產生了想進一步打扮自己的欲望。

「心靈按摩師」卡莫拉則直接騎上小綿羊,載著她重現了電影中的經典場景,還把兩人的頭像P到海報上送給她。

山寨版第四集裡,最不需要被改造的陳醫生,說自己喜歡赫本中年以後的髮型,結果吳昕直接帶了一個假劉海往上套。可是,後來的赫本明明不留劉海。 

洋子沒有時間化妝,不喜歡自己的鼻子,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負責妝發的喬納森就教她用口紅同時解決唇色和腮紅,給她剪了一個顯年輕的劉海兒,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你真的很美」。

在Fab 5眼裡,洋子可愛、有愛心、有創造力、有悲憫心,但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Fab 5成功把這些一點一點挖掘出來,對他們來說,教會洋子自愛,比教她變美更重要。

山寨版則熱愛給忙到沒有時間生活的人畫全妝,給大臉女孩貼上可能會導致皮膚鬆弛的瘦臉貼、打巨濃的陰影,給四胞胎媽媽剪很短的眉上劉海,也不想想剛洗完頭會翹成什麼鬼樣。

▲  鏡頭裡都很濃的妝,日常生活看是很驚悚的。

日版第三集的田中香衣,不喜歡自己的身材,覺得自己沒有吸引力,基本不穿收腰的衣服。因為曾經遭到校園霸凌,所以連看人的眼光都十分躲閃。

 

Fab 5竟然請來了渡邊直美(看到她出現我簡直要起立鼓掌),讓渡邊用親身經歷開解香衣。帶著香衣去上柔道課,讓她學會扳倒對手,意識到自己也可以是有力量對抗世界的。

而山寨版,帶著幾乎不運動的天天狂跳尊巴,不顧她曾在地鐵裡暈倒兩次的身體素質,一味要她堅持(我同事前幾天才因為跳尊巴閃了腰,這事真不是鬧著玩的)。

香衣的媽媽是典型的東亞母親。因為香衣搞砸了一次就不相信她的廚藝,不喜歡香衣的奇裝異服,不能理解香衣不收拾屋子,對女兒的改造訴求竟是「像個人吧」。

 

負責美食的安東尼特地讓母女一起下廚,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說出了女孩羞於啟齒的痛苦,讓香衣媽媽意識到了自己對孩子內心世界的忽略。

最後,香衣立下了「每周給媽媽做一次麻婆豆腐」的flag,媽媽也終於對香衣說了「我愛你」。香衣下意識撇了撇嘴(很真實的亞洲人反應),但還是看得出她的開心。

山寨版裡,妻子忙於照顧四胞胎的,壓力太大難免煩躁。丈夫想改善夫妻關係,改造員們支的招無非還是給妻子化妝換裝,卻沒有教給丈夫一點為妻子分憂、緩解壓力的辦法。

 

妻子對丈夫說出「對不起,也謝謝你」時,我真的一點都沒辦法理解節目自欺欺人的眼淚。

 

漂亮話誰都會說,「我知道她照顧孩子很辛苦」「我就希望她開心一點」「夫妻關係大於親子關係」。一次難得的約會也確實讓人放鬆,但回到現實生活之後呢?

▲  就是這個令人窒息的劉海。

共情的力量無疑是強大的。這一點在原版中俯拾皆是,但山寨版卻只能讓人看到矯情的自我感動,卻沒想著設身處地理解別人的處境。

 

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讓普通人學會享受「成為普通人」的生活。卻非要把她們推到難以抵達的高點,再轉身離去。曾經「美好過」卻無力維持,那感覺比原地踏步更令人難過。

 

不能接受女博士不化妝不塗口紅,說人家不著粉飾的家是「大爺風」,硬逼著人家穿細高跟、穿出女人味,給抗拒婚姻的人送婚紗,還假模假式地問對方「不知道會不會冒犯到你」。

女博士使用微信不超過30分鐘的行為,也要被改造員用五官質疑。可是太多像我這種必須依賴於微信工作的人來說,明明少用一會兒手機,生活就多一點愉悅值啊。

我真的不理解,節目組一開始就強加刻板印象是意欲何為。或許明星改造員們已經在烏託邦生活了太久,不知道人間所需要的美並不是大一統的主流審美。

 

女博士最初的訴求,是想給自己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一點趣味。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獨居有什麼不好,也不覺得自己需要女人味。但這一點,沒有人發現。

幾乎所有人都在套公式。美妝服飾組套的是「顯瘦」「大眼」「女人味」,家裝組套的是「ins風」,心理組套的是「活出普世價值裡的漂亮」……(這樣看起來,可能也就範湉湉的快手菜最有用了)

 

可是,明明我們就是不能活成外界期待的樣子,才會陷入無限自我否定的死循環裡啊。

 

在日版第一集裡,洋子不止一次提到了「放棄成為女人」。

可是Fab 5的觀點是,你首先要成為人。要把自己看得更重。而變得漂亮這回事,也不該是為了別人看的。

在原版的觀念裡,只要你喜歡,怎樣奇怪的癖好都合理。

女生愛穿迷彩沒關係,他們會教你用緊身款來突出線條;男生愛留大鬍子長發也沒關係,他們會幫你修整得更好看,教你如何護理毛髮。就算你愛穿豔麗的顏色,他們也絕不會反對,而是幫你找到最合適的搭配方案。

山寨版裡,卻一直在勸說你「高跟鞋很好看」「這樣更有女人味」「穿這個顯瘦」……

 

她就是想當一個快樂的胖子不好嗎?

 

原版《粉雄救兵》的「我心疼你」「別放棄愛自己」,變成了山寨版中的「你怎麼這個樣子」「你怎麼不為家人想想」。

 

真的,讓不想結婚的女博士穿婚紗,讓累瘋了的四胞胎媽媽向丈夫道歉,讓報喜不報憂的終極社畜跟父母坦陳自己的現狀,讓知性又大方的女醫生按兒子的期待改成潮媽……

 

如果是我的話,我何止要懟,沒把他們炸了都算客氣。

 

最令人無法信服的,是改造員自己都沒把日子活明白,就要對著素人指手畫腳。

 

身為外形改造員的吳昕,自己擦口紅都是用手指瞎塗,從來不研究化妝品的成分。每天一把一把地吃保健品,還因為壓力過大在綜藝上哭過,轉頭就嘲諷素人缺乏自我管理。

 

▲  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

同樣經歷過壓力肥的範湉湉,沒有給素人提供足夠的感同身受,卻和其他人一起強調「你這樣不行」,明明人家已經因為壓力而得了耳鳴、胃潰瘍、頸椎病。

在原版裡,Fab 5都有自己的曲折經歷。卡莫拉因為黑人身份而頻頻遭到他人無理由的指責,喬納森也因為同性戀身份遭到過教堂的拒絕。

他們不吝惜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淚水。沒有居高臨下,沒有非如何不可,他們想要告訴素人的只是:確實每個人都很難,但我們走過來了,有我們陪你,你不要怕。

▲  天知道節目組是怎麼找到這麼勵志的人物。

山寨版呢,似乎從頭到尾都在重複香衣媽媽的那句話:「誰不難呢?」

 

是呀,人生好難,那就求求你們,別來撒鹽了。

 

這是檔人人得而誅之的節目——它將美描繪成一種精緻但讓人窒息的緊身衣,而我們每個人,都得調整自個兒的形狀,深呼吸,收縮自個兒的肥肉,拼命塞進去。它一個勁兒告訴你:你不夠瘦、眼睛不夠大、臉不夠小、睫毛不夠長,等你把這些都拾掇好了它告訴你皺紋長出來了。

 

可是朋友們,真正的美,絕對不是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而是擁有自己的閃光啊。《粉雄救兵》最讓我喜歡的一點,是他們會告訴57歲為人著想了一輩子的阿姨,你很可愛,你還能談戀愛。你得學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啦。你值得快樂。

而不是居高臨下、尖酸刻薄地批判別人選擇的生活。不要搞笑了,以為自己能高到哪去?

來聊個五毛錢的天

同在東亞,日本這年頭的審美都要比中國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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