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伯母對我的到來沒有表現出多大興趣,但也沒有展露敵意。
她高貴優雅,保養得當,將近四十歲的人了,看起來還像沒生過孩子的女人。
她和花康安共同經營的公司,規模越做越大,據說有她娘家一半功勞。但是伯母卻一點也不像那種富家太太的囂張跋扈,她性情和順溫柔,不上班時就在家裡彈彈鋼琴,伺弄一下花草。
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年輕時應該比伯母更漂亮,可長期困苦的時光,早早成為寡婦的現實,使她身上始終籠罩著貧窮慘澹的陰影。
她身體瘦小,脾氣卻暴戾,偶有不順心,就會甩我一個大嘴巴。我曾經恨過她,最近兩年卻不恨了。十幾歲的年齡,已懂得一個喪偶又帶著孩子的女人的不容易。
我發現伯父伯母感情並不是很好,偶爾能聽到他倆吵架。說是吵架,其實只是伯母在細聲細氣卻又執拗的質問著什麼,伯父總是沉默。
伯父曾經追問過我,媽媽在世時的情景,我向他描繪了種種細節,告訴他爸媽當年是多麼恩愛。後來,他就再也沒有問過。
伯父有個兒子,遠在美國留學,過年也不見得回來一次。他就把幾乎全部的愛都傾注在我身上。我想,他甚至比死去的花康南待我更好。
十八歲的時候,伯父甚至給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成人禮,全城矚目。
雪姨每次來看我,都感慨萬千,說如果我媽知道我現在的狀況,一定會很開心。
8年時光,在花康安的悉心呵護下很快過去,我從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出落的亭亭玉立,豐滿窈窕。
大學畢業後,通過花康安的關係,我進了一家中外合資的企業上班,薪水不錯,足夠養活自己。於是,我不顧他反對,執意搬出去住。伯父拗不過我,只得同意,伯母依舊是淡淡的口氣,說隨我。
到了出租房的第一晚。也許是換了新環境,也許是白天看了媽媽的遺物太過傷心。剛睡著,我就開始做夢,夢境飄渺又清晰——媽媽出現了,就像活著時一樣,她抱著我,對我說她想我,讓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媽媽的懷抱,幸福又溫暖,我仿佛又變成一個小女孩,正要問媽媽這些年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留下我一個人,卻突然發現她不見了。我哭著喊:「媽媽…媽媽!」
突然,頭頂的燈亮了,感覺有人在搖晃我,「小憐,小憐,快醒醒,伯父在這裡。」我一看,居然真的是伯父,坐起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他一手抱著我,一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柔聲安慰:「別怕,別怕,伯父擔心你在外面住不慣,就過來看一下。剛才是不是做惡夢了?」我一邊抽泣一邊說:「伯父,我夢到媽媽了。」他寵溺地說,「乖,不要胡思亂想,快睡吧,伯父陪著你,等你睡著我再走!」
接下來的日子,不管他有多忙,每晚九點半都會準時過來看我,陪我聊天,直到我睡著,他才肯離去。
我一直沒問他為什麼有我屋裡的鑰匙,從14歲住進他家起,貌似我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想到自己能以那麼低的價格能租到這套不錯的房子,不用想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決定提前開啟我的計劃。
周末,我打電話給花康安,說剛學會一道新菜,要請他和伯母嘗嘗。電話那端他爽朗的笑,對伯母說,我們家女兒真是長大了!
那天,我早早就張羅著收拾屋子,買菜、做菜,門鈴響了,如我所料,伯母沒有出現,花康安自己來了。他有些抱歉地說:「你伯母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改天我們再一塊來看你」。
我優雅地笑:「沒關係!等會給伯母打包一份您帶回去。」
進屋後,花康安的眼神就一直黏在我身上,幽幽暗暗,反反覆覆。
我把微卷的長髮松松挽在腦後,穿了件半舊的月白色旗袍,那是從媽媽箱子裡翻出來的。我比她胖一些,旗袍撐得滿滿的,豐潤飽滿的身材呼之欲出。
「怎麼樣,好看嗎?」我抖了抖身上的旗袍。
他有些恍惚,「我的小憐兒,長成大姑娘了。」
我說,「不,我才不要長大,我要永遠做您的小丫頭!」
「哈哈,還是我家姑娘會說話!」他格外高興。
我把菜一道道擺上,還熄掉燈,點了蠟燭,又倒上兩杯紅酒。
「弄得這麼有情調呀,小丫頭,是不是談戀愛了?」他調侃我,我淺笑,不置可否。
「伯父,您嘗一塊紅燒肉,看味道咋樣?」我把肉夾到他盤子裡。
他嘗了後大呼好吃:「丫頭做得很不錯啊,比你伯母強多了。她呀,活了一把年紀了,卻什麼飯也不會做。」我乖巧地說,「那是伯母有福氣啊,家裡有保姆,哪用得著她做?」
氣氛很好。我和他碰杯,一杯又一杯。
「小憐,不能再喝了,女孩子家不要喝這麼多酒。」他勸著我,我依然一杯杯斟滿。每倒一次,都有新的說辭。
他沒有辦法,只好每次搶在前面,把兩杯酒都喝掉。
半個小時後,他看著我的目光開始變的朦朧。看時侯差不多了,我把他扶到了床上。
一顆一顆去解他的扣子,他突然迷惘地看著我,「梅梅,是你嗎?」我望著他笑,卻不說話。他激動又熱烈的說:「真的是你!梅梅,這些年,我想你想得好苦。你知道嗎?」我點頭。「當初你為什麼選擇了他?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我依舊不語,只是溫柔地俯在他胸口。
他突然緊緊抱著我,狂熱的吻我。我在他耳邊呵氣,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又含在嘴裡。
他全身顫慄了一下,低吼一聲,粗魯的扯開我旗袍上的盤扣,另一隻手開始上下遊移……
1個小時後,我悄悄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了出去。
伯母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赤.身.裸.體.靠在床頭,老練的抽著一支煙,花康安一條光.裸的大腿還搭在我身上,沉沉睡著了。
地上,我們倆的衣服散落一地,整個屋子裡翻騰著情.欲.的味道。
伯母往昔的清冷高貴全不見了,她撲上去和我撕打,但嬌小的她哪裡是我的對手。我使勁將她摜倒在地,冷靜的穿衣。她呆住了,定定地看著我問:「這是為什麼?我雖然這輩子最痛恨你媽,但是自問待你不薄。」我冷冷的說,「去問你老公吧,是他強迫我的。」然後揚長而去,把房間留給了他們,任他們折騰去吧!
我辭掉工作,換了電話號碼,回到鄉下老家。
見到雪姨,我請求她把當年關於媽媽的一切,詳詳細細,原原本本講給我聽。
雪姨嘆了口氣,說原本不該講的,卻還是講了。可是聽到真相的那一刻,我差點沒暈了過去。
許多年前,鎮子裡開服裝廠,家境殷實的花老闆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女孩。花老闆膝下本有二子,早就想要個女孩,但是後來花夫人一直沒有再懷孕。看小女孩生的粉雕玉琢,一家人很是喜歡。
他們將女孩視若親生女兒,悉心養大。長大後的女孩,更是如花似玉,美豔異常。可是沒想到,花家兩個兒子居然都愛上了她。為了她,兩兄弟手足相殘,家裡生意一落千丈。
花老闆很生氣,遷怒於這個女孩,說她紅顏禍水,要把她趕走,任兄弟倆怎樣哀求都無濟於事。
後來,女孩真的走了,卻給他的小兒子也帶走了。老爺子一氣之下,宣布跟小兒子解除父子關係。沒過多久,他大病一場去世了,老大接管了家裡生意。
老大費盡周折找到了弟弟和女孩,他告訴他們,現在家裡由他說了算,只要女孩願意跟他,他會一輩子對她好,還會把生意分一半給弟弟。
弟弟勃然大怒,和哥哥拳腳相向,然後帶著女孩去了鄉下,隱姓埋名過了一輩子。
這個女孩就是我娘寧梅心,那對兄弟則是我伯父和爸爸。這本和我理解的沒差距。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我怎樣也想像不到的了。
原來,在花老闆想要趕走媽媽的那幾日,花康安不顧媽媽反對,強行佔有了她。他不知道,媽媽愛的是爸爸花康南。花康南卻並沒有因此嫌棄媽媽,他帶著她離家出走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那一晚,媽媽竟懷上了花康安的孩子,也就是我。後來,他們生活那麼艱難,花康南始終視我為掌上明珠,再也沒要第二個孩子。
而且,他一直痛恨「花」家,恨爺爺的絕情和伯父的陰險,讓我跟了媽媽姓寧。
我癱坐在雪姨家沙發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14歲的那年,媽媽得了胃癌。她沒錢治病,也沒有告訴我。臨去世那幾天,她去找雪姨,向她託孤:說若她不在了,讓雪姨務必去找花康安。如果他還念舊情,一定會好好將花家的骨肉撫養長大。
可是她不讓雪姨告訴花康安,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應該她心裡還有恨吧!
她也不讓雪姨告訴我事情真相,因為女兒已經失掉雙親了,不能再背負上一代的愛恨情仇。
雪姨說,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世上只有花康安一個親人了,我想你理應知道真相。
接下來她又說了什麼,我完全沒聽到。離開雪姨家,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遊遊蕩蕩,來到父母墳前。
打開隨身攜帶的箱子,拿出裡面媽媽寫了幾大本的日記。我後悔不迭,哭著跪在那裡。
原來我誤會了媽媽,只看到她說恨花康安,只看到她和爸爸一輩子窮困潦倒,只想著要報仇,卻從沒想過,她既然要把我送回花康安身邊,又不告訴我真相,一定是想讓我平平安安度過一生的。
可是,自從她去世那年,我打開箱子的那一刻,復仇的決心就佔據了我整個青春,佔據了我全部的思想。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我報仇的對象,竟是自己親生父親!
我的清白之身,亦斷送於我的親生父親!
如今,我心裡一片茫然,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只能聽到風吹過爸媽墳頭的青草,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一刻,我突然想追隨父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