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鬼畫大師一個是南宋的李嵩,一個就是清代的羅聘
李嵩是南宋宮廷畫師,這件作品無論從題材還是從表現形式來說,在中國繪畫史都堪稱獨一無二。除寺觀、石窟壁畫中偶有出現,古代繪畫中以鬼為題材作品很少。現藏於故宮博物院《骷髏幻戲圖》寓意深刻,令人難解。
這幅畫區別於傳統的國畫題材,畫面的核心,是一披衣戴帽的骷髏鬼,席地而坐,用懸絲操縱著一個小骷髏,引誘一個小兒。
神秘莫測的「骷髏」
地上,有一牙牙學語的幼兒,一臉好奇的奮力地向前爬著,右手也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揮舞著。幼兒身後有一年輕婦女,她眼見孩兒伸手欲抓小骷髏,神色慌張,急忙阻攔。
畫面,左側一個穿透明紗袍衣著考究大骷髏鬼。大骷髏鬼右手提著一個木偶線,線下的木偶正是一個小骷髏鬼,小木偶的白爪對著幼兒做招手狀,引誘著他爬向自己。
該骷髏旁有一副演傀儡的戲擔子,擔上有草蓆、雨傘等物,骷髏身後還有一衣衫半解、哺乳嬰兒的婦人,表情平淡,目光安詳(有人解讀說:正在哺乳的婦人是骷髏的妻子)。
畫面中,哺乳婦人坦然注視骷髏戲嬰之情景,與畫幅右邊神情恐懼、伸手阻攔那趴地小兒的另一婦人恰成對照,呈現一種靜與動、思與行的對立。
被人尊為「三朝老畫師」的宮廷畫家李嵩,為什麼要畫出如此詭異的作品?骷髏到底是誰?作者做此詭異之畫究竟要表達什麼意思呢?
先看看元代大畫家黃公望的解讀「沒半點皮和肉,有一擔苦和愁。傀儡兒還將絲線抽,尋一個小樣子把冤家逗。識破個羞那不羞?呆兀自五裡已單堠。」
黃公望認為這活脫脫是一幅傀儡戲藝人拖家帶口、四處奔波的艱辛生活的寫照。換句話說,黃先生並沒有覺得這幅畫有什麼異樣。只是畫中出現的骷髏,超出了我們對中國畫的傳統認知。
也有人說,骷髏鬼魂和背後女子明顯是一對夫妻,鬼魂大約是因為某種原因去世,但是出於對家庭和孩子的眷顧重又以鬼魂的形態回返家中。孩子嗷嗷待哺,一個新生命與一個亡魂,生死強烈對比,可見命運的虛幻、無常,倏忽幻滅。
另一位就是清代畫家,被稱為揚州八怪之一的羅聘,他就畫有很多古怪的題材,借鬼諷人,非常有趣。李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江湖人稱「鬼才」的清代畫家羅聘筆下的鬼,高矮胖瘦、似鬼更似人,有溜須拍馬之鬼,有貪色好色之鬼,有飛揚跋扈之鬼……人的缺點在鬼身上一一呈現,畫得是鬼魅,照應的是人間百態。連袁枚都贊其:「見君畫鬼圖,方知鬼如許。」
羅聘的傳世名作《鬼趣圖》,更是將「鬼」皮下的人性,刻畫的淋漓盡致。人們也對《鬼趣圖》系列,生出無限感慨。
《鬼趣圖》之馬屁鬼,畫中有兩隻鬼正一前一後趕著路,前面的鬼壯實有力,大步向前,後面的鬼瘦骨嶙嶙,亦步亦趨。「但能依勢得紙錢,鼻涕何妨一尺長。」文人蔣士銓諷刺後面一隻小鬼,為趨炎附勢之輩。
《鬼趣圖》之好吃懶做鬼畫中的大頭鬼拄著拐杖,旁邊的小頭鬼奴為他捧著酒缽。「侏儒飽死肥而俗,身是行屍魂走肉。」蔣士銓認為這隻大腹便便的鬼,諷刺了那些好吃懶做的享樂主義者。
《鬼趣圖》之小丑鬼在烏雲密布的天空下,有四隻鬼,一鬼緊握破傘為前面一隻遮擋著風雨,旁邊的兩隻鬼,則緊張的環顧四周。文人張問陶,將這四個鬼看做擾亂世間的小丑,並希望有朝一日「神龍」出現,昏暮不再橫行。
《鬼趣圖》之骨氣鬼在枯木亂石間,兩具白骨骷髏,相對而立。「對面不知人有骨,到死方信鬼無皮」,在張問陶看來,這些森森白骨比那些,空有皮囊的人有「骨氣」許多。
羅聘畫鬼,並非單純為了畫鬼,而是為了表達對現實人生不平的不滿。正如無畏居士所言:「人鬼何殊?無常迅速,輪迴罔停,或淪地獄。人乎鬼平?同聲一笑。」他畫的不只是鬼,更是對人生的覺悟。
從李嵩的《骷髏幻戲圖》,到羅聘的《鬼趣圖》中可看出,死亡哲學與鬼神之道,是中國古代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它們有著千年的歷史力量,和深厚的文化基礎。我們無須談「鬼」色變,更不用對「死亡」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