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1905電影網 作者:流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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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電影網專稿 「我其實要和大家道個歉,很多人買了票,但結果只看了個48分鐘的短片,我有問過組委會能不能放兩遍,但並沒有被同意。」
《吉祥》在2019年北京國際電影節放映之後,大鵬謙虛地和觀眾聊著。
時隔一年,大鵬將這部48分鐘的短片「變」成了75分鐘的長片《吉祥如意》。其中,北影節的那場放映也成為了正片內容。
《吉祥如意》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進行了首輪放映之後,口碑不再像他過去長片那樣飽受爭議,反而是清一色的好評。
而回歸影片內容本身,新作沒有再同他過去的作品那樣製造笑聲,反而是把觀眾拉入「淚窩之中」。
影片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吉祥》,一部分是《如意》。
當然,影片並不是單純對他此前獲獎無數的短片《吉祥》進行擴充,相反是對《吉祥》進行一種自我解讀。
不管你有沒有看過這部電影,聽完這個解釋,就能知道這會是一部非常實驗性的電影作品。
但這一次實驗的過程,對於大鵬而言,並不愉悅。相反,整個過程是他自己內心的自我撕扯。
吉祥,是大鵬三舅——也就是海報上的那位男子的名字;吉祥如意,是他12年前帶回家的春聯。
時至完稿,我們都還沒機會看到影片的全片。但從網上的評論來看,事實上,大鵬早就在《吉祥》北影節的映後交流以及當時和我們的採訪中,已經把《吉祥如意》給說透了。
對於大鵬而言,過去的一切都有可能成為這部電影的「彩蛋」。
是故意,也是天意
從大鵬決定拍攝這部作品開始,這個實驗性的結構就一直存在。
只是一開始的時候,主角不是大鵬,也不是「我」,而是姥姥。甚至,這部電影最初的名字是叫《姥姥》。
在大鵬的記憶中,母親過去經常因為生病去各個城市看病,自己打小就和姥姥一起長大。隨著年紀的增長,姥姥的身體也越來越差。
他回家看望姥姥時,看著牆上一家人不同時期的照片,感受著照片上每個人的變化,「我現在是電影導演,我應該記錄下來。」
有了這個念頭,大鵬便開始了行動。
2017年的春節,他帶著兩組人馬去到了老家,一組人拍短片——也就是後來的《吉祥》,而一組人去拍他是如何完成《吉祥》的拍攝。
他希望能用攝影機記錄下一家人是怎麼過年的,然後把這種家裡的氛圍捕捉和記錄下來。
沒有劇本,只有一個大概的思路,唯一的演員就是劉陸,以一個女性視角去完成與隔輩女性的對話,「最初的想法,她扮演的是我。」
正式開拍前,大鵬和其他工作人員還在集安為《縫紉機樂隊》做前期工作,劉陸就已經提前到了大鵬老家,沉浸在整個家族的氛圍中,試圖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因為姥姥身體的原因,她在那個冬天離開了大家。這個離別給整個拍攝團隊帶來了巨大的意外。
那時候,劇組的所有人、器材設備,都已經在老家集結完畢,可是面對眼前這一切的變故,所有人都只能等著大鵬的決定。
對於中國人而言,記錄死亡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更何況是關於自己最親密的人。
大鵬坐在姥姥的床邊,無助感迎面而來,他把這一切都當作了天意,或許這些都是姥姥的選擇,「那麼,我們決定去捕捉這場天意。」
「我」不再是我,而是麗麗
大鵬和團隊決定將這件事進行下去之後,便重新對方案進行了梳理。
下了這個決定之後,他開始了整個自我撕扯的過程,甚至這種撕扯到現在都還沒結束。
他作為家庭成員,要面對家庭中當下出現的情況,接受自己最親近的姥姥離開的現實;而作為創作者,他要梳理整個作品現階段拍攝所面臨的情況。
或許他從來沒想到,他給自己做了這個局,跳進去之後,只能靠他的情感和理智去平衡這一切,未來才有機會跳出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局。這個時候,並不會有人怪他,但他沒有。
勇氣、大膽,成為了這部實驗作品的註腳。
這個時候,大鵬把眼光瞄準了三舅。
三舅曾是一家子的頂梁柱,是這個家族的光輝,但是一場不幸之後,他最終變成了電影中的那個狀態。
他總是如小孩一般,嘴裡反覆念叨著奇怪的話語,「文武香貴,一二四五」。
實際上,他有一個女兒叫麗麗,常年在外工作。在其他家人看來,姥姥的離開,年長的三舅未來的安排成了最大的問題。
是送他去敬老院生活?還是輪流去兄弟姐妹家裡?或者讓女兒接到大城市裡?
這種典型的中國式家庭問題,也成為了這一家子最棘手的問題。
於是,大鵬決定,讓劉陸扮演這位缺席的麗麗。
為了能更好融入到這個家庭中,劉陸問了他很多關於麗麗的事情。但大鵬也只能從過去偶爾的見面聊天中,描述出一些關於麗麗的片段。
後來,兩人打了一次電話,試圖能為這部作品帶來更多的真實。
一切都順利成章,劇組正式進入拍攝階段。但此時,10年沒有回家的麗麗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回來,或許是一次見證,也或許是其他。
於是,每次拍完之後,大鵬會讓劉陸和麗麗溝通,「我希望麗麗的真實想法,能成為她的表演依據。」
劉陸問過麗麗,如果家人都是指責她、埋怨她、逼問她的話,她會怎麼辦。
「我會跪下來,給他們磕頭,我沒有其他辦法」,這是麗麗的答案。
這句話一直在劉陸的腦子裡,但她也相信自己不會有這樣的表演借鑑。
但最終,劉陸還是崩潰了。
那場午夜飯的戲裡,一家族的人因為三舅後續問題開始爭論,大家為了各自的小家以及其他利益,互相推託,互相埋怨。但這一切起源實則是因為「麗麗」的不負責。
那一刻,劉陸真的成為了麗麗,完成了那一系列的動作,並逃出了片場。這是她本命的選擇,在那一刻,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這個環境對「麗麗」而言,是一種虧欠,也是一種壓抑。
撕裂自己,完成告別
從開機到定剪,《吉祥如意》花了4年有餘的時間。
《吉祥》找來了賈樟柯御用剪輯師孔勁蕾進行了剪輯,短短48分鐘,實則是在長達8小時的素材中,用了1年的時間完成的。
而《如意》的內容,大鵬和團隊前後找了很多老師操刀,有孔勁蕾這類大咖,也有新銳的剪輯師。但是最後影片出來的效果,似乎總是少了些東西。
最後,大鵬決定自己來剪。
在過去2年多的時間裡,大鵬身上都帶著一塊硬碟,不管是拍戲,還是其他商業活動,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自己嘗試著剪輯,也不得不逼自己去面對家裡的這一切。
整個過程都會壓抑的,對他來說,這部電影成為了他和姥姥的精神連接。除了創作者的理性之外,更多還是作為家人,作為經歷者的感性。
2018年,他憑藉短片《吉祥》獲得大獎,他說,「這個獎獻給我的姥姥。」
獲獎本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是回到酒店,大鵬大哭了一場。一次內心情感的宣洩,可能那些給他這個獎的評審並不知道短片背後的故事,但對他而言,完成了一個階段性的儀式。
他用《吉祥》短暫地把自己做了一次情感解剖,把心中對姥姥的思緒都挖了出來。而後來補上的《如意》,則為了撫慰他完成「挖」這個行動後的傷口。
但事實上,剪輯《如意》的過程,對他而言,是不斷揭開傷口上的痂。甚至,他還去看過心理醫生。
在後半段中,主角徹徹底底變成了現實中的人,原型麗麗、演員劉陸以及擁有親人和導演雙重身份的大鵬。
他們的對話訪談,以及當時的拍攝花絮組在一起,重新對《吉祥》進行了解讀。這種解讀是關於私人的情感,以及創作者的意圖。
在《吉祥》北影節的展映之前,大鵬都希望觀眾能以一個獨立的作品去看待《吉祥》。而因為有了幕後的這些其他事情,才最終完成了這個《吉祥如意》。
關於未來《吉祥如意》的上映計劃,大鵬暫時沒有答案,或許對他而言,在影片正式上映前,和影片相關的內容,都還有可能再度成為成片的內容。
正如心理醫生告訴大鵬的,他還沒和姥姥完成告別,只有等到電影真正上映了,心結才會真正解開。
文/流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