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學、口述歷史在英文中叫Oral History,也稱作History by Word of mouth。
所謂口述歷史,就是通過傳統的錄音、錄像、筆錄的手段,記錄歷史事件主人公、參與者或目擊者的回憶。以往的歷史文獻重於記錄統治階級、社會精英的活動,鮮有普通民眾的份,有血有肉的個案記錄更是沒有。正統的歷史記述過於宏大,以至讀起來枯燥乏味。而口述歷史,很細節很生動,創作空間大,大到可以信馬由韁。
文字:2269個 文體:古龍體
口述:古老川 情節:不確定的虛構和真實
夏夜。
桌上擺著一張A3大小的紙。
風很輕,很柔,像九年前媽媽的手。
想像比實際還要真實。
苦惱,像蚊子,讓我心神不寧。
我的母親大人讓我反省,面對著一張A3,上面有硃筆批改。
錯就錯了,我還能反省什麼。
我在回憶我的中嘉元年、中嘉二年和中嘉三年。
只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我就要按規矩睡覺了。
規矩,就是繩子,捆人的繩子。
沒有誰喜歡捆人的繩子,我也不喜歡。
半個小時,足夠了,我只關心近三年。
西園元年、京獅元年、巴布元年二年的故事,
像我的玩具一樣支離破碎,
更不消提起大寶元年二年三年的任何情景。
我的每一年都有自己的年號。
大寶是我小時候的暱稱,京獅是我曾經的幼兒園的名字。
今年,公元2018年,我的中嘉三年。
中嘉元年
那一年,秋天來得有些著急。
九月的楓林路已經是霜葉紅於二月花。
我的左前是父親大人,我的右側是母親大人。
車速很快,黃黃綠綠的樹葉在飄舞,兩邊的楓樹在閃退。
我的幼稚園生涯一去不復返。
我絲毫不懷念。
我有個外號:追風少年,像風一樣快,也像風一樣肆意不受拘束。
巴布是個安靜的地方,可惜我一來,就揭開了潘多拉魔盒,
很多孩子跟著我像風一樣瘋跑。
幸好,我在巴布只呆了兩年。
畢業的時候,老師比我還高興。
「我們家終於有了一個小學生!」
我的父親大人真是誇張。
隨著他的宣判,我的中嘉元年開始了。
江湖兇險,我在幼稚園沒有吃過大虧,完全是因為我跑得快。
美國有個叫阿甘的人跑得也快。
或許我們跑得一樣快。
但初來乍到,我就遇到高手,我的左手被抓破了,三條血痕。
這是什麼功夫?鷹抓功。
我的表弟也會這招,是他媽媽傳授的秘訣。
幸好,這個高手後來成了我的朋友。
中嘉元年,比我想像的過得快一些。
我還沒有弄明白為什麼1+1=2,而不可以等於3,
這又是誰規定的呢?
我的苦惱,誰能理解?
只有陳景潤,一位古老的數學家。
中嘉二年
一個學年的開始,總是在秋天。
今年的秋天,很正常。
我有驚無險地繼續留在中嘉。
我的母親大人一本正經地警告我,如果成績不好,就要轉到小區對面那所「集中營」。
聽說那裡的孩子每晚都要戰鬥到10點,老師幾乎每天都會發給他們兩張A3。
我每天7點半就聽到從那裡發出來的廣播聲音:晨讀開始了。
我承認,我害怕。
中嘉二年,有些二。
同學們叫我川寶。
川寶是一個活寶。
我經常被他們三五個壓在身下,打鬧難有分寸,有時是真疼,任憑我嚷嚷,他們都是嬉笑不止。有一次更是過分,我被躺在地上,幾個人圍著我,說我肚子裡有寶寶。我喜歡熱鬧,但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我有個習慣,每天用畫做日記。
我把這個場景畫出來了。
我的父親大人很嚴肅地和我約談。
不許打鬧,不許表現活寶。
我抿著嘴用力點點頭。
這一年,我跑步的特長和畫畫讓我露了臉,玄關的柜子上擺上了四個獎盃。
妹妹讓我送她一個,我說你以後自己掙。
掙,是掙錢的掙。
錢和榮譽都要自己去掙。
我的父親大人,書看得多,喜歡和我們講道理。
道理三分毒,我只聽一大半。
中嘉三年
三年級,關鍵。
我的中嘉三年,日子不好過。
秋季上學的第一天,我的班主任和母親大人異口同聲:三年級是關鍵。
哎。
中嘉元年和中嘉二年我基本上還是幼稚園大班Plus。
我無比懷念我的小時候。
我從照片和視頻裡知道了我的過去。
那個時候父親大人真是有力氣,
連同搖籃把我舉起放下,舉起放下,我的笑聲和他的喘息聲比翼齊飛。
什麼是長大?
長大了可以喝酒,可以說粗話。
我不能喝酒,但我學會了幾乎粗話,比如我靠,Shit還有Fuck。
學會了,就會不經意地賣弄。
結果在家裡露了馬腳。
父親大人在我五歲時發誓不打我的屁股,也不罰站。
但這次他食言了,他讓我背靠牆壁站了一個小時。
稍微彎曲,他就用力抵住我。
我第一次感到暴力的可怕。
我心裡念叨著美國隊長、閃電俠、蝙蝠俠甚至蜥蜴博士。
父親大人坐在床邊,輕拍著我,什麼也沒說。
我憋了好一會,終於沒忍住,哭著說:對不起。
我被評為年級優秀學生。
父親大人叮囑不可炫耀,最好保密。
母親大人說,這是一個鼓勵獎,鼓勵均衡發展,班級裡優秀的孩子很多,這次你是一個代表,下次也會有別人。
我忍了很長時間沒有和任何人說。
一天, 在同學的家做作業,吃飯,畫畫。
漂亮又溫柔的同學媽媽,誇我懂事自律。
我這人,不經誇的,說有個秘密不能說出來。
好朋友就要分享秘密。同學這麼說。
秘密就像老酒,擱在那裡,讓人垂涎,一旦打開,味道也很平常。
同學沒啥反應,就是一個哦,低頭繼續做作業。
很多東西是別人看重,自己才會看重。
正如母親大人所言,就是一個鼓勵而已,
不是秘密,也不值得去分享,誇耀。
「你看看這次測驗考試!太浮躁了!」 母親大人的批評在耳邊迴響。
我的回憶只能到這裡,這樣的試卷得分讓我羞愧。
父親大人讓我拿試卷到樓上書房。
我只有遵命,祈禱沒有暴風驟雨。
他平靜地檢查試卷。
「沒有仔細讀題,以後讀題三遍再下手。最後一道題,你是怎麼想的?」
我如實回答。
「你的這個思路也是對的。老師太忙,改錯了。我幫你和老師溝通。」
我簡直不敢相信。
樂極生悲,反之,也有可能。
「老爸,你再拿一張試卷給我做!」
在這個男人面前,我必須要證明自己像個男人。
「睡吧,一次考試不算是什麼。關鍵是養成學習的習慣,仔細,不煩重複。」
「川,睡覺吧」 母親大人也在催促。
困意襲來。
很甜蜜的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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