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B站跳大神:薩滿文化的賽博復興

2020-12-23 手機鳳凰網

他的書架上擺著《烏合之眾》、《博弈心理學》之類的讀物,和《風水入門》、《周易》擺在一起。傳統的薩滿並不算卦,但為了謀生,大多學起梅花易數、奇門遁甲的一套術數。

臨近農曆九月九,孫柏強要上鐵剎山朝聖。他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帶鼓上山。這是一副文王鼓,背後串著銅錢,輕輕一搖,譁啦啦撞在一起。

一個月前,他在 B 站的一條視頻突然受到關注。視頻裡,他一邊敲著這面鼓,一邊喃喃吟唱。背景裡的暗處,一個老人昏昏欲睡。

「有三皇我這神幫兵

七裡要搬八裡兵

九裡牽過這個馬韁繩

大門懸燈二門要掛紅

我這接動人馬接動神兵

……」

有人將他的唱詞整理出來,裡面有長莽巳蛇、老仙家、土地廟, 「請神兒的時候有文搬武搬,文搬大概就是捧著說,全是老仙兒露臉的事跡」,並附以講解,「這個唱得太正了」,「堪稱薩滿 MC 」。

如果帶上鼓,孫柏強可能會從山腳一路唱到山頂,唱神的神調他張口就來,可以一整天不卡殼,也不帶重複的。鐵剎山供的是黑媽媽,傳說是當年道士郭守真修行的地方,身邊圍繞著東北黑土地裡生出的胡仙、黃仙、蟒仙等地仙,分別代表著狐狸、黃鼠狼和蛇。

鐵剎山上拜神的人

來拜山的十有八個是同行,孫柏強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大多說話底氣十足,不帶猶豫,眼裡狡黠,透著點精明。

這堪稱一個大仙兒雲集的時代。2012 年前後,北方跳大神的古老儀式,突然在各類網絡平臺上興起,一度斷代的民間信仰與少數民族失傳的薩滿祭祀,以一種破碎的面貌幽靈重現,還獲得一個新的名字,出馬仙。

它擁有一切自發性信仰的特質——迷信、混亂,無從考據,又無處不在。

跳神的薩滿

鼓一響,孫柏強嘴裡的念詞就像簸箕裡翻倒的土豆,不急不慢地緊挨個兒滾落出來。唱腔比平時說話更低沉,在他的鼻腔深處嚶嚶繞繞。

這面鼓是幾年前在淘寶買的,要 350 塊,也有幾十塊便能買到的,他還算花了大價錢。之後,他又陸續花費小一千購置了帽子、戰裙和腰鈴,備出一整套薩滿的裝束。

搖的是網絡上買來的鼓鈴,給天南地北的人做法事,求錢財、求愛情、求官運亨通;哼的卻仍是古老的唱詞,天地自然,風調雨順。

北方的冬天夜晚很長,屋外寒凍。黃皮子(黃鼠狼)跑到柴垛的最底下打洞,睡在怎麼也燒不到的老柴堆裡,與人比鄰生活在一起。還有狐狸和蟒蛇,都是東北農村最常見的動物。人認為它們聰明,具有靈性,給其賦予神秘的光環。

薩滿便是那個中介,可以與這些大仙小仙通靈的人;而跳神的唱詞,是在講故事,「歌頌神仙的事跡,讓神仙開心,下凡來幫助世人」。

過去的日子很貧苦,能吃飽飯是生活下去唯一的動力,運糧傳說在民間有無數版本。孫柏強小時候,曾祖父也給他講過這樣的事情,說過年的時候,家裡的黃仙能從外邊弄回來餃子。

民間信仰沒有統一的權威,充斥著約定成俗,和靠天吃飯的農民對於生活的樸素願望。那時,人們普遍認為,要依靠種地養家餬口。白天勞作,夜晚休閒的生活節奏,融入到人們的思想中,就導致出馬仙中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論是搬杆子(看病、破關),還是立堂口(請大仙),都必須在晚上進行。

夜幕降臨,人們圍坐在家裡的大炕上開始跳神。跳神儀式需要兩個人,大神負責請神,二神則在一旁唱神。

孫柏強前後拜過三任師傅。第一任是一位滿族的老薩滿,教會他上供的方法;第二任師傅教會他看病、搬杆子的手藝;第三任則是專門唱二神的師傅,沒有神靈附體,只做唱神的活兒。「就是一個身懷秘術的曲藝大師」,帶著一點神秘,但沒有大神那麼「無所不能」。

來源:B站薩滿孫三通視頻截圖

B 站上孫柏強那段 18 分鐘的神調,就是一段二神的唱詞。一位拍紀錄片的朋友在東北鄉下拍片,邀請他唱一段請神的唱詞。老一代覺得請神神聖,避諱出現在鏡頭前,後面睡著的阿姨,其實也是一位請來的演員。

從內行人聽來,這是一段很常規的唱段,他甚至不用準備。過去搬杆子立堂口,總要成天成宿。二神的唱詞兒不能唱斷了,也不能唱重,必須得能夠現編。從小拜師學藝的時候,學完基礎的十三大轍,就要練這張口就來的本事。大鼓書、快板書、蓮花落,但凡能合轍押韻,便往裡添加。

但許多內容終是失傳了。師傅寫下的「韓湘子」是香水的香;唱段內容錯亂,「來倆二神,一個說金花教主本性張,家住上方張家莊,另一個說金花教主本性劉,建於武大把廟修。一個人說一個樣。」

幹這行的人自尊心都強,「覺得我這是神聖的工作,不能去幹那些個取悅別人,巴結別人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去從事表演,也始終沒能以某種曲藝的正身進入主流文化的視野。

鐵剎山上供奉的堂口

民間信仰賽博復興

孫柏強在哈爾濱周邊的農村長大,那裡滿漢兩族混居,不分你我。

小時候,他生過一場大病,高燒不止,但每每到醫院就退燒,家裡人覺得蹊蹺,便帶他去村裡的「大仙兒」,也就是巫醫那裡看病。對方說孫柏強身上有仙家,要供堂口給仙家住。接著,巫醫寫下一張堂單,讓他回家往牆上一貼,底下放著香爐大碗,初一十五燒香上供。

那是 2007 年,斷了兩代之後,14 歲的孫柏強懵懵懂懂地,成為家族裡新一代的年輕薩滿。

往上計算,他家裡曾祖父、曾祖母這代都曾供奉胡黃仙,作為家裡的保家仙。曾祖父會給村裡的人看病,不收錢,只偶爾會收到一旦米一筐蛋。

在研究北方民間的「四大門」信仰時,歷史學者楊念群發現,相對於儒教推崇的祖先崇拜,北方的普通民眾更關心日常生活中的雨雪風旱,與財源是否茂盛這種實際問題。因而保家仙的地位比祖先更高,構建出一個地區的身份認同,成為凝聚家族成員的主要力量。

但到了十年文革期間,民間信仰被劃作封建迷信,受到嚴厲打擊。那一輩的人開始對此感到排斥,覺得這是裝神弄鬼糊弄人,很丟人。跳神的傳統遭遇斷代,許多做法考據都在其中遺失。

孫柏強家就是如此。曾祖父去世後,家裡的子女沒人願意接班,堂口落到孫柏強的大姑奶身上。然而大姑奶二婚時嫁給一個天主教徒,也放棄了「接班」,只能繼續往下找人。這麼找到孫柏強的頭上。

孫柏強在黑奶奶廟前上香

供奉幾年,孫柏強也開始給人看事。一開始是給姥姥找戒指,「那時候就是想說啥說啥,跟隨口瞎編的一樣,結果就巧成這樣,真的找到了。」鄉土人際關係緊密,一傳十十傳百,孫柏強很快在當地小有名氣起來。那時,他給人算一卦才五塊錢,能買上兩三袋 QQ 糖。到現在,這個價格已經翻了一百倍。

學校裡,他在同學中被當做異類嘲笑,拿到班裡的佛教結緣書 ,會被同學撕掉,或是劃了賣給收廢品的。大專畢業,他上過幾年班,在藥店、飯店工作時也受到歧視,每到農曆三月三請假回家燒香,大家心裡便都知道,這是家裡供著堂子。

「在東北這個地方,誰還不知道出馬仙是幹啥的,這是人人盡知,但人人不言。」但在這種人人不言的氣氛中,孫柏強觀察到,近十年來,跳神的活動突然又復興起來。

他所在的民間組織出馬仙協會曾做過粗略的統計,在東北,出馬弟子不下幾百萬人。這之中有許多人,是為了治病請神,最後能把堂子保留下來的,大概是十分之一,會把這個東西拿出來作為營生,給人算命的,又是十分之一,「東北三省,每個省大概就是兩三萬人。其中遼寧人最多,我估計得有四萬多個大仙 。」孫柏強對全現在估算。

黑奶奶廟中拜神的人

造成這樣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源於一段瘋狂的擴張期,也就是 2012 到 2018 年這六年。

那時,各類媒體平臺剛剛出現。孫柏強記得,最開始是在 YY 直播上。兩個人連麥,就像一臺戲,一人扮演大神,一人扮演二神。

在網上直播連麥,沒有做法事的成分,一來二去的,就是一種交流和遊戲。用老一輩的說法,就是唱「白臉子神」(唱假神)。「文王響鞭子鞭」,二神開嗓,唱一段請神的詞,大神用仙家的口吻再唱一段詞回應,二人都唱完了,二神再唱一段把仙送走。這樣便是一套。

對孫柏強來說,這是一個「偷師」的機會,不同地方有各自的唱詞唱法,十個師傅唱出十個轍口(韻腳)。古老的音律用來愉悅神靈,逐漸演化出各自的風格。吉林的二神唱得比較快,一打鼓,唱的全是緊湊的快板;黑龍江則是慢悠悠的,「講的是板不動椅不搖,你往那旮沓一站,要敢扭屁股的話,師傅就上去踢你」。

鐺嘚鈴鐺鈴釘鐺,這是流水板;劃楞劃楞棒,咦棒棒,這是老三堆兒;以當以當,以噹噹,這個是亂點頭。都是不同的鼓點。

現在他知道的詞兒,有一大半是從直播上面聽來的。「就導致2012、2013年,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二神。YY 那把事兒啊,真是給二神這個門派續了香火。不然可能就斷了。」

他還記得,那時那個直播頻道的發起者,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現在老一代的二神們,大多年事已高,不再從事這個行業,那時在直播間裡偷師年輕一代,開始登上舞臺。

「有人的地方就充滿了仙兒」

這場熱鬧持續了大概兩年。接下來,連麥直播的聲勢消退,進入 QQ 群的時代,徒弟同行在群裡開視頻直播,切磋技藝。發展到 2016 年,各大平臺都已經全面開花,「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充滿了仙兒」。

百度貼吧上的出馬仙和保家仙吧,一時間成為數萬人的大吧。據一組截至 2016 年 7 月的數據,出馬仙吧有會員 30431 人,貼子 568866 篇 ;保家仙吧有會員 14718 人,貼子 146715 篇 。孫柏強認識的一名吧主,在某種程度上,因為這個身份而在業內呼風喚雨,拿紙疊個蓮花就能賣 2000 塊,在 2016 到 2017 年的一年內賺到了 3000 萬。

也是在那個時候,孫柏強也開始掙錢了。2015 年是他名氣最大的時候,快手直播搬杆子,一個小時功夫就能有 1800 個活粉。映客、花椒、鬥魚,當時火熱的平臺,他幾乎全都試過。

跳大神。來源:優酷視頻截圖

社交平臺代替過去的鄉土關係,達到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效果,網際網路圍出的「虛擬堂口」香火鼎盛。

手寫堂單寫不過來,就改成印刷的批量生產;一些大仙像刷業績一樣,不斷刷新收徒的數量和速度;有時候,立堂口的人不想供奉了,會花些錢讓大仙收回去。有的大仙只是靠收堂口,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從前大仙的名氣靠看事兒,如今靠宣傳,靠各自在平臺上的人氣,」現在都是微博大神,百度大神,知乎大神……」

孫柏強的各類帳號並不活躍,主要靠過去積攢的客源,但他發現,新出馬的徒弟們都紛紛將網絡作為主要陣地,潛心經營著各類帳號。前往鐵剎山的前一天,孫柏強先去到瀋陽。火車上,他很快就通過微博,找到了一位在瀋陽的同行。對方是專門做大神的,他想去和對方見一面,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用業內的說法,這叫「踩盤子」。

網絡也在不斷重塑這個民間信仰。在過去,並沒有「出馬仙」一詞,老一輩請神治病,大多被人喚做「頂香的」、「跳神兒的」或是「看事兒的」。而出馬,原本意為薩滿中一種身份驗證的儀式。

2008 年,孫柏強第一次上網,拿百度詞條一搜,才發現有出馬仙這個說法。他猜測,這個詞的普及不會早於 2005、2006 年,那時玄幻靈異類的網絡小說興起,推動這個名稱被廣泛接受,甚至進入了百度詞條,「我們這代人,是非常相信百度百科的。」

在他看來,這種請神活動,叫做漢傳薩滿也許會更貼切。如今人們口中的「大神」、「二神」,總有一種貶諷的味道,帶著觀看者的獵奇和戲謔。

「但你要校正它,就得有標準,這個標準就只有網絡。網絡能對現實有這麼大影響,是因為這個信仰斷代了,它有很多的空白,空白的地方就可以任人書寫。」

到 2019 年,政府開始打擊迷信,出馬仙也被劃到裡邊。媒體記者暗訪揭秘,各種各樣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一些看事破關的大仙,被以詐騙罪論處。各大平臺打擊封建迷信,一夜之間,所有相關視頻被下架,帳號被封號,各大貼吧關閉。網絡上風生水起的大神們各自四散。

孫柏強過去錄的幾十集講課視頻,也被各大平臺下架。現在他的 B 站帳號上,只剩下一小部分內容,大多是一些唱神的段子。

視頻介紹中寫著,「東北神調與二人轉同宗同源,是一種文化遺產的傳承。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鍵三連「。這條破十萬的視頻讓他收到 1147 塊 2 毛的平臺獎勵。他尋思著,這筆錢也許能讓他僱一個專業的剪輯。

來源:B站視頻截圖

沒有薩滿的時代

與出馬仙的興起相對的,是少數民族薩滿傳統的失落。

老人關扣尼被認為是鄂倫春族的最後一個薩滿。《澎湃新聞》報導,73 歲那年,當地文化部門希望讓她找一個人,傳承她的薩滿身份。在呼瑪縣的組織下,一場傳承儀式在呼瑪河畔舉行,選定的傳承人是關扣尼的女兒孟菊花。

孟菊花一年後因車禍去世。2012 年,《南方人物周刊》再訪僅存的老薩滿時,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與人類研究所教授孟慧英說,「在官方看來,這是一個沒有薩滿的時代。「

關扣尼請神。來源:紀錄片截圖

關扣尼。來源:紀錄片截圖

在現代,薩滿文化被視為一種民俗。2005 年以來,吉林、黑龍江各地,都開始爭先對其進行搶救、挖掘、非遺化,並進行旅遊開發。「薩滿家祭」被列入黑龍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政府指定特定的人選作為代表性傳承人。民間現存的祭祀,多是官方支持下的文化表演。

孫柏強長大的阿城農村,有一戶滿族人家,仍保存著祭祀的活動,叫」海古寨「。寨子矗在一片低矮的農家院落之中,像一座孤獨的城堡。院裡有一個大水塘,杵著兩根爛了的圖騰,堂裡是萬字大炕,放著祭祀用的鹿角帽,孔雀翎,神衣神帽。「寨主」叫付德軍,他的愛人和女兒都是薩滿。

路對面是供銷社的院子,老闆娘同樣姓付,她說他們都是滿族富察氏的後裔。與海古寨為鄰,她似乎並不理解,有人為了解薩滿,跑到這樣遠的地方。一旁的大哥覺得,牆角的兩個大酸菜缸,才是更值得向外人展示的東西。

老闆娘仍然信仰薩滿。雖然現在可以去醫院看病,但若是身上有些小毛小病,他們還是喜歡去找村裡的巫醫,看看是不是被嚇著了,「算是一種寄託」。對於外人,他們仍心有忌憚,不斷重複著一樣的話語,「我們就是自己心中信,不影響國家」。

孟慧英認為,雖然薩滿教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都是被統治和受管轄的,它卻一直擁有「許多固執的可能性和弱者的計算」。

付德軍的母親也是一個薩滿。小時候,母親時有犯病,渾身抽搐,類似癲癇,他就要穿過大半個村子,找巫醫給母親看病。「她就真的好了,當你看到那樣的事情,你會感到自己不得不信」。付德軍相信自己身上是有磁場的,可以帶來庇佑。小時候他進城,被一幫人圍起來眼看著要被揍,突然有一個陌生人挺身而出,幫他嚇走了混混,以後再沒人敢欺負他。他覺得格外神奇,一直記到今天。

真正的薩滿祭祀無人執行,滿語也只剩下一兩句。這些信仰藏在心裡,給外人看的只是一個熱鬧。作為旅遊項目,每年海古寨都舉辦祭祀的表演,年近 60 的付德軍親自穿神衣,跳神舞,上刀山。

但任鼓聲震天,已經請不來神靈。付德軍遠在天津的女兒,則做起出馬仙的工作,而且名聲在外,網上找她看事兒的人絡繹不絕。

付德軍家中的冊子裡放著薩滿儀式的照片

「弱者的計算」

10 月 17 日,九月九的第一天,原本定好要立堂口的一位香客放了孫柏強鴿子。這樣的事本就常見,更何況是網上的約定,「不到前一天的晚上,啥都說不準。」孫柏強百無聊賴地坐在店裡,打開手機上的王者榮耀。一名道家的師兄也在線,二人邊組隊邊語音聊天,「怎麼樣啊?九月九忙不忙?」師兄問。

「不忙,哎,就幾個看事兒的。」

「疫情也影響搬杆子啊?」

「可不嘛。」

一會兒,炸雞店的外賣送到,孫柏強從紙袋裡捧出一整隻雞來,供在堂口前的盤子上。九月九之前他要上大供,燒雞一隻,鯉魚一條,雞蛋九個,五個生的四個熟的,饅頭二十五個,再加上豬肉一塊。一直擺到臭掉,再撤下來。

有些同行還會疊紙元寶。孫柏強覺得那完全是迷信,「你說他們動物修煉成的,吃燒雞也合理,給它元寶,它去哪兒花啊?」他停下來,認真地說著這話,「我這個人是很理性的」。

孫柏強在家中為香客還願拜神

房間裡掛著一頂長長的假髮套。他會抽空去哈爾濱的漫展,以前 cos 犬夜叉,現在則是魔道祖師。這幾年他正漸漸喜歡上國漫,《魔道祖師》、《狐妖小紅娘》、《鎮魂街》、《一人之下》……這些作品中,修仙被賦予各樣的形狀和想像。

孫柏強喜歡漢服,甚至希望有一天,出馬仙能像漢服一樣被大眾接受。他猜想,當更多的人接受它的存在,它就能變得更正規起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充滿錯漏和江湖騙術。「誰都希望自己的信仰是偉大的嘛,光輝燦爛的,但事實上它這些弊病,都在這兒擺著呢。」

他的書架上擺著《烏合之眾》、《博弈心理學》之類的讀物,和《風水入門》、《周易》擺在一起。傳統的薩滿並不算卦,但為了謀生,大多學起梅花易數、奇門遁甲的一套術數。

有時候,孫柏強覺得看事算卦就是揣測人心。心裡有壓力的人才會求仙,將現世無法解決的問題寄託於神秘。

「比如說明天,你爸死了,你肯定要傷心,就需要一個心理安慰。這不是哪一個心靈導師能開導的,你就需要我們這樣的人,告訴你他的靈魂能上天,你心裡就好受些。」他說,「心理學能怎麼辦呢,可能讓你出去跑跑步。」

談話間,他的微信響起來,一位相熟的香客發來一長段語音,想要算一算自己和朋友的友情。放下手機,孫柏強看了看現在的時辰,點開算卦 APP,不到一秒,電腦自動生成出一幅卦象。他剖出裡面的意思,和那人說,這是大仙回的話。

「人呢,有時候需要這個東西。不然為什麼,千百年來迷信這事兒就沒斷過。」但迷信終究是不為主流所接受的,他猜想,如果有一天,出馬仙成為像佛教道教一樣的正統信仰,也會把這些神秘的部分全部去除,以養生、辟穀、國學的無害面目,出現在公眾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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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站很火卻不懂的5個梗,前三個還能理解,最後一個連大神都無法解釋!說起b站,這簡直就是很多漫迷的天堂,雖然說現在b站進行了很多的改革,這對於很多成年漫迷而言不太友好,但是B站還是不斷的壯大,並且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畢竟在這上面什麼都可以看得到,不僅僅是動漫,像娛樂影視等等都是應有盡有。
  • 如果說B站變了,那之前B站的二次元文化是什麼樣子?
    #二次元#大家說b站變了,更多是因為以前的小圈子變得大眾化了。我不能說自己是個老宅,但我至少入宅6年多了。以前出去社會上還是比較排斥ACG文化的,身邊甚至連ACG同好都難找到。但是現在,人人都用b站,人人都知道二次元。可是,明明自己的圈子被別人接受應該開心,但我卻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