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前後,他曾創造了「殺馬特帝國」,父親去世後,他過上了普通的生活,開過理髮店,做過副導演,現在再次待業。
第3087期
圖文/劉炳杉
視頻/官建鴻
編輯/王漠沙
騰訊圖片出品
▲羅福興在電腦前介紹自己之前的「殺馬特」造型。
提起「殺馬特」大家都能描繪出大概的樣子,但是羅福興這個名字對於普通人來說就稍顯陌生了。2010年前後,在網絡亞文化「帝國」裡至少有20萬人願意聽命於他,他被稱為「殺馬特教父」。
視頻 | 父親去世後 他徹底告別了「殺馬特」(時長:04:31)
攝影師把初見羅福興的地點安排在賓館的房間。一根接著一根的香菸,平平的寸頭,純黑色的套裝,兩隻手常常不安的插在兩個膝蓋中間,很難想像這個青澀又膽怯的男孩曾在網絡上建立起「殺馬特」帝國,叱吒風雲。
1995年,羅福興出生於廣東省梅州市五華縣。現在23歲的他住在深圳市龍崗區坪地鎮白石塘村,想在深圳謀一份工作穩定下來。羅福興玩「殺馬特」的時候才11歲。小學四年級的他讀不進去書,就跑到網吧上網,偶然的機會他發現了名為「殘血家族」的QQ群,就加了進去。他與「殺馬特」的淵源就此展開。
羅福興記得當時群裡的成員從十幾人發展到一百多人,大家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大多來自廣西、貴州、雲南一些四五線的縣市。雖然大家的髮型不一樣,但是都是各種各樣的顏色,造型也很誇張,所以就像是彼此識別的信號,「家族」二字更是給了他們安全感歸屬感。最巔峰的時期,「李毅吧」裡有800萬人,「家族」成員們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瘋狂在貼吧裡貼消息,後來還爆了吧。說到這羅福興撓撓頭,「你們看現在的人總說爆吧爆吧,其實都是我們當時玩剩下的」。
原本他們這群人並沒有特定的名字。因為覺得「非主流」這個詞太土,羅福興在電腦上點開了「Smart」一詞旁邊的喇叭,根據讀音創造了「殺馬特」。隨後羅福興在造型上模仿日本搖滾歌星石原貴雅,彩虹爆炸頭、柳丁衣、低襠褲,自拍然後發到網上,這在最初只是他自己的無聊消遣。沒想到的事,這些照片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甚至引起了許多共鳴。「我就這麼火了」,他笑著說。
從2010年起,「殺馬特」熱讓大量的媒體都對這個少年產生興趣,陸續也有很多媒體報導羅福興的現狀。因為想讓大家多了解「殺馬特」究竟是什麼,羅福興總是不厭其煩地接受一家又一家的採訪,希望大家能明白他定義的「殺馬特」。
成了「教父」的羅福興嘗試從思想上改造他的「家族」:從內在對殺馬特的自我認同,到外在的自我意識解放,按照自己的喜好創作殺馬特造型。在羅福興看來殺馬特是一種藝術,是一種審美。但他的努力最終無濟於事,其他成員只是把「殺馬特」當做交友平臺,沉溺於尋找同類的快樂。在家族中,忙於輸出觀念的羅福興成了最不快樂的那一個。
左手「有心有興」,右手「將心比心」。羅福興的偶像石原貴雅手上也有這樣的紋身,羅福興說:「我是模仿他,自己再加以改造,這個興,是我名字後面的興。」羅福興走上殺馬特這條獨特的道路,其實從他的成長經歷裡有跡可循。6歲前,他跟著打工的父母在深圳生活;6歲後,他跟著母親回老家上學。父親在深圳包工程,母親在老家打工,羅福興寄住在外婆家。家就這樣零散著,瘦弱的他在不管在學校還是在家都是個不起眼的人。他開始迷戀上網,開始創作自己的造型。用網吧的攝像頭拍照上傳,在整個網絡裡火了起來。他從不起眼的人,變成了最受關注的人。這種關注給了他安全感和久違的歸屬感。
2009年,羅福興開始四處打工,做流水線工人。17歲那年,他去深圳找父親,並在父親的引薦下學習理髮,開始接受日常生活。2016年7月,他父親因肝癌晚期去世,羅福興也在這一年徹底告別了「殺馬特」。他剪去長發,也不化妝了。父親去世前的那幾個月,成了父子倆最親近的時光。父親曾說,不如乾脆被車撞死,得到的賠償款可以給羅福興開理髮店。父親的去世讓他開始想要承擔起兒子的責任,照顧這個家照顧母親。
2018年1月,深圳龍崗區坪地鎮白石塘村的皇妃美髮店正式開業。羅福興實現了「開店照顧家裡人」的願望。但隨後的結果不盡人意。由於缺乏經驗,理髮店的位置很偏,生意不理想。來剪頭髮的人大多都接受不了「殺馬特」的造型,慕名而來的人們也只是和羅福興聊聊天,來店裡坐一會。「皇妃」現已停止營業,被美食一條街接手。
關門大吉後,紀錄片導演、四川美院教授李一凡通過學生找到羅福興,讓他做自己紀錄片的主角。但羅福興卻主動提出要做副導演。他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找資料,找以前玩殺馬特的夥伴,每個月有3000元的收入。最近資料暫時找完了,羅福興才開始發愁沒有經濟來源。
現在,空閒的時間他就在家用手機找合適的工作去應聘,依然是做美發行業。他無奈的說:「我現在肯定是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可能這句話挺傻的,但是我就是這樣。我是想好了就立馬做,而不是說有很長很長的計劃。」
談到未來的打算,他想了好一會。他想過去做網絡直播,有人說以他的名頭和號召力肯定會做得很好。但他知道這種好的代價是要面對嘲諷的。他說他看過很多人從爆紅到衰落,他看過這些人受追捧的同時也在承受謾罵。他自己還是覺得這樣的走紅沒什麼意義。羅福興想過去東莞發展,也想過回老家工作。他以前的理髮店被別人租用,牆面被粉刷了,只留下這樣一張照片,是他牆壁上寫下的一句話:明明那麼努力的想要留在這座城市、這個地方……
羅福興的房間裡,散落著菸頭、幾包泡麵、不經常回來室友的吉他,它們每天陪伴羅福興的生活。透過窗,是看不清的風景和渺茫的未來。
羅福興自嘲「感覺自己背叛了殺馬特」,但是要在社會上生存,他不得不在外表做出妥協和退讓,但是「殺馬特」對於他來說意義是永遠不會變的,他永遠不會放棄「殺馬特」。「我想為殺馬特家族正名,我們不是別人眼中的腦殘。」
這個不被理解的男孩不斷探索世界,不得不妥協改變,但仍保持著自己的個性。「審美的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點。『殺馬特』是偉大的,我的『殺馬特』和別人不一樣,我有獨立的思考和自我意識覺醒。」他說:「我就是殺馬特教父,我是羅福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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