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水有魚兮魚有刺」
「哦」
「不對嗎?」
「很對」
【我的青春哪有這麼精彩】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詩經》我的名字,叫做林式微,式微式微,寓意為:不詳,只因為我出生於鬼節這個不詳的日子,所以得了個不詳的名字,據說,是因為負負得正,兩者皆為不詳,可保一世平安無憂
可是我的人生,並未因此而真的一世無憂,起碼,我的第一份感情,哦,是第一份暗戀,就沒有結果
如果沒有那場遇見,我依舊是我,依舊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林式微
根據概率學的說法,茫茫人海之中,兩個人相遇的概率,是千萬分之一,而兩個人相愛的概率,只有億分之一
很明顯,我不是那個幸運的億分之一的人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的名字,他叫,吳夜來
夜來夜來,來自於杜甫的那首家喻戶曉的《春眠》,「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那男生身高一米八左右,有著一雙極其誘人的丹鳳眼,笑起來的時候,嘴角輕輕上揚,還有兩個酒窩,就如同深罌粟一般,有幾分致命誘惑的味道
他第一次站在講臺上介紹自己時,說了「夜來」的猶頭,我在下面卻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起來「夜來夜來,怎麼不取一個花落,不是更好聽嗎?」
這是我和他孽緣的開始
吳夜來就坐在我的前排,是介於陌生人和熟悉人之間那三十到五十公分的距離
但在我的眼中,就像是在遊樂場坐旋轉木馬一般,你永遠看的見他,卻始終,追不上他「林式微,你好像對我的名字很有意見?」
男孩子雙手懷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看著正在做這習題的我,我停下筆來,神情專注而又認真的看著他
「沒有,我只是覺得,吳夜來,吳夜來,這麼念起來,倒像是午夜來,午夜夢回見鬼來」
那天,我和蘇小熙笑得有些張揚,有些肆無忌憚,蘇小熙比我更誇張,她直接笑彎了腰,滾落到了地上
我和他之間的第一次對話,似乎有些不歡而散的味道
印象中的他,每天上課都趴著睡覺,睡醒了就起來偷偷的玩手機,唯一打擾他好夢的,除了老師,就是我
我用帶著帽的筆頭使勁的戳著他的後背,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嘴角還流著幾滴哈喇子,那樣子,有多好笑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一臉不解他說,「打擾人睡覺是一件不好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筆掉了,幫我撿一下」
他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支筆,那是我夠不著的角度
「下課撿不行嗎?」
「不行,我有強迫症」
他轉過頭不想理我,我卻不依不饒的繼續戳著他的後背,讓他不能安生
「吳夜來,幫我撿一下要死嗎?」
「不撿要死嗎?」
「要」
他無奈的彎下腰,長長睫毛下的眼睛,帶著點無奈
從那以後,我和他最多的對話便是:
「吳夜來」
「在哪裡」
「那裡」
「給」
我每次一戳他,他都會慣性的在地上搜索,物理學上的慣性,乃是物體保持靜止狀態或勻速直線運動狀態的性質,而他,用專業術語的話來說,是被我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
甚至到了後面,我做題做的正出神時,「嚓」的一聲,他把我掉落的筆扔到了我的桌上
那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掉的筆
我依然忘不了的,是高三那年的時候,我記得那天,窗外下著一場大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遮雨棚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蘇小熙在哪裡聊著班裡的八卦,本來,我是漠不關心的
「你知道嗎?吳夜來和柳思思在談戀愛」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
心不自覺的有一陣抽痛,我摸著自己微微有些疼的心,停下了算著幾何題的筆,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
「談戀愛,怎麼談?」
「真是個書呆子,談戀愛都不知道嗎,就那麼談啊」
在我印象中的談戀愛,牽牽手,逛逛校園
從那以後,我總是不自覺的觀察著柳思思,班上的人都說,她是我們班的班花
柳思思有著一頭及腰的長髮,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裡,總是透露著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見猶憐
而我,唯一的優點,便是成績好
「吳夜來,你為什麼不好好學習呢?」
「學不懂啊」
「那我教你吧」
「好啊」
我全心全意的輔導著吳夜來的功課,發掘著他的每一個優點,他的數學很好,有時候,我不懂的幾何題,他都可以解答出來
讓我真正明白,自己喜歡他的時候,是有一天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講題時,講到最後一題,我突然之間卡帶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在臺上沉默著,思考著應該怎麼解,吳夜來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了講臺,把他的草稿本遞給了我,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解題過程,一向字跡凌亂的他,這一次,卻努力的寫的很工整
隔著層層人群,我看見了男孩子的笑容,也是從那個時候,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顰一笑,甚至於他的兩個酒窩,都讓我時時刻刻關注著
我常常在想,我應該是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吳夜來了,只是動心的時候,自己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喜歡,等到真正明白的時候,他已經有了柳思思
「吳夜來,聽說,是柳思思追的你?」
那天,我終於小心翼翼的問出了那個問題,他卻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的對我嬉皮笑臉,而是,沉默著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也不在問他,有些話,只能說一次
我默默的在草稿本上寫著一句話,那是表達自己思戀之情的情話: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趁著沒人看到的時候,又使勁的把這句話劃掉
直到本子都爛了,黑乎乎的一片,一點都看不出之前寫過什麼
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似乎開始變了味道
他不在死皮賴臉的問我幾何題,我也不在和他爭論這道題究竟怎麼才是對的,他就如同最開始一般,上課睡著瞌睡,玩著手機
他的成績,也從終於有了起色,到一落千丈
是因為我嗎?我在心底問著自己這個問題,卻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白天永遠都不懂夜的黑,我永遠也不懂,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和他的交集,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少
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和他就是兩個圓圈,各自有著各自的生活,只有邊緣那一點交叉,卻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
可是,我想要告訴他,我喜歡他,那句話,我終究沒有說出口
直到高考完的那天,我喝了很多啤酒,喝到臉頰微紅,卻始終都沒有醉
我和蘇小熙她們四個人瘋了一樣的在酒吧樓下進行所謂的比賽,是比誰可以金雞獨立,站的最久
我站的有些搖搖晃晃的,就在我以為,我要倒在地上的時候,意外的,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生平第一次,我倒在一個男生的懷裡,雖然是六月,可是我依舊覺得,他的懷抱,那麼寬闊,也是那麼的讓我留戀
借著酒精的作用,我終於鼓起了勇氣,想要和他告白,那句我喜歡你,卻不敢直接說出口
「你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一句是什麼嗎?」
我雙眼迷離的看著他,只見他一隻手扶著我,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抵在自己的下巴處,他抿著嘴唇,緊緊的皺著眉頭,沉思了許久
我以為,他會知道,他在考慮究竟應該怎麼面對我,沒想到的是,他卻說,「水有魚兮魚有刺」
我知道,這是他編的,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有種叫失望的東西蔓延在心底
「哦」
「不對嗎?」
我笑了,剛想說不對的時候,遠遠的,聽見了柳思思的聲音
「吳夜來,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的嗎?」
是啊,林式微,你發什麼瘋,他有女朋友,他有女朋友的,他的女朋友,是柳思思啊,不是你,你這個樣子,和你最厭惡的小三,有什麼區別?
我推開了他,踉踉蹌蹌的走向了蘇小熙身邊,原本就不穩的步伐,更加搖搖晃晃,臨走前,我只說了兩個字
「很對」
很輕很輕的聲音,帶著失落和惆悵,那是我第一次倒在他的懷裡,也是,最後一次
其實那天,我很想告訴他,山有木兮木有枝的下一句,是心悅君兮君不知,可是我終究沒有勇氣說出口
我記得那天,柳思思遠遠的喊著他,他抱著我的手一緊,面上卻是有幾分細微的變化,顯然,他不想讓她知道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打擾他呢?
我依舊是我,依舊是林式微,我的生活,不會因為他,而有什麼改變
只是,吳夜來,但願從此,我們山水,永不相逢
願此間
山有木兮卿有意
昨夜星辰恰似你
願世間
山有木兮卿有意
天涯海角皆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