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蘿蔔、魏建梅
導演與行業、與市場的關係,這似乎是一場永不停止的熱鬧討論。
這種微妙的關係總是在發生變化,有時是暖春,有時又是寒冬,有解亦無解,而這種關係的強烈變化尤其發生在年輕導演及新導演身上居多。
昨日,正在舉辦中的第十二屆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上,進行了一場圍繞「謀求產業化生產系統與作者才情珠聯璧合」的產業論壇。
活動現場,主持人王紅衛先生與臺灣製片人陳國富、葉如芬、淘票票總裁李捷等嘉賓從業內不同角度出發,交流了電影市場與製片行業的現狀,指出當下青年作者存在的創作誤區,並談及了優秀製片團隊的重要性以及平臺價值。
華語青年電影導演存在什麼問題
在陳國富看來,他不會區分青年導演、新導演或者是資深導演。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不是說導演新,或者這是處女作,每個導演依然會出現一些質疑或者問題,也絕對不是成熟導演就更得心應手,這和每個人的心理素質、他對電影的理解都有關,他需要外界的協助都會不同。
有一些導演一直在跟自己對話,一直在找自己要什麼,希望提供給他足夠的資源讓他的聲音可以發出來,他其實是執拗的,甚至有點偏執跟強迫症,可能在工作過程當中就會有一些特徵、特點,但這不是問題,因為有多少種人就有多少種導演,所以挺難從這個概念裡提供什麼。
葉如芬表示,電影只分兩種,好看的電影和不好看的電影,青年創作者或者資深創作者都會創造出來。
有時候很矛盾,去鼓勵好的電影不要想那麼多,努力去做,不要管現在的電影市場,做一次就夠了。她到現在為止做製片人、做監製也一直在矛盾,有時候看到好的題材故事很想做,可又不敢,因為她要比電影導演更多地思考這個電影放在世界上是什麼位置,所以會促成她在做電影的時候會很矛盾。好看的電影和不好看的電影其實很難分。
李捷站在用戶視角看待這個問題,表示自己通過對青年導演的觀察,感覺最大的驚喜是相對大導演或者是成熟導演,當前國產電影的很多青年導演更大膽一點。背後的動因可能是青年導演在表達一個作品的時候受票房成績的拖累或者壓力小,沒有一些大導演在拍一部作品中,在個人表達跟票房商業的成績之間的更多平衡考慮,所以青年導演天然壓力少一些,反而讓他們的作品特別有張力,特別新穎,拍攝的技術都會用好的方法。
另外,大多數青年導演的作品口碑高度兩極分化,說好的人和說不好的人會形成鮮明的兩群人。
與青年導演的合作感想
陳國富參與的項目中,有一半面對的是青年導演。他談到,自己對一個項目和導演負責時,必然要投入感情,把它當做自己的小孩,不能若即若離。同時他也認為,導演才是第一個需要為作品負責任的,他可以署名上去的。所以製片人或監製的參與感,甚至可以形容為,他跟小孩的臍帶是要剪掉的,因為要把他送進學校,讓他進入社會,那是導演愛著那個小孩來接受其他觀眾的觀評。
在陳國富與青年導演合作中,不是否定他們的工作成果,也不是把創作的權利從他們手上拿走,而是提供另外一種可能性給他們看一下,讓他們參考這樣有沒有更好一些。
在與新導演相處中,葉如芬感受到50%新導演都是固執的,他們都是假裝聽話,其實沒有。他們常常產生一種被迫害妄想症,葉如芬通常都是慢慢說,一路一直陪著。
如何判斷電影項目
陳國富談到,早在自己進入這個行業時,就見過市場調研的方法,這類方法自己也用,但首先調查者不會得到一面倒的調研結果,總會有一些出乎預料之外的地方,以及一些根本解決不了的地方,是很難克服的。所以他的態度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來解決這些問題。
對於大數據、調研及算法,陳國富採取比較逃避的態度,甚至表示無知,他說「我掌握不了這個,只能回到原始的方法,原始的方法有我的審美,有我的經驗積累,我會試圖把這些跟身邊的朋友去分享」。
例如有一個項目,那個原著已經五六年了,導演到現在還在弄劇本,憑藉的是什麼呢?這中間如果因為各種數據,或者各種現象的總結,導演改變了自己的心意,猶豫了,失去自信了,可能並不意味著這個項目好不好,而是導演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幹這行。
關於這個問題,葉如芬表示同意數據調研結果提供的參考,但也說道自己還是在用一種比較樸素的方式在做電影,依然用自己的經驗、想法,覺得這個電影沒有人拍過,或者有那麼一點點元素蠻新鮮的,就會去做。還是從自己的直覺跟經驗來看待電影怎麼創造,會覺得比較值得。
FIRST的變化
從2014年初來FIRST,到今年,除了2016年因拍攝《暴裂無聲》無暇來訪,其它三年,忻鈺坤都如約赴會。對於主持人提出的問題,忻鈺坤坦言自己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到FIRST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在以前FIRST沒有得到產業關注的時候,忻鈺坤也表示,那樣的環境有特別好的凝聚力,大家可以聊彼此的觀念和遇到的問題。這兩年FIRST有了很多的關注是好的,但他也希望圍繞創作做討論、做更多的延展,更多可能性的空間也不要失去。
在文牧野看來,青年導演的安全感相對差一點,漂泊感比較重一點。「產業」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FIRST給了自己一個家的感覺。FIRST把青年導演聚到這兒,讓他們彼此也有了同行者,這個是FIRST對他來說最重要的。
但在李非眼裡,自己雖然做了一些事,但是關於自己,以及FIRST、西寧,他覺得這三年沒有發生變化。因為自己回到了FIRST,就等於回到了起點,回到了以前那個想拍電影的男青年。如果非要說到變化,李非也表示,自己最大的感受便是FIRST給了他們一些同行者,讓彼此成為朋友,不管是工作還是創作(大家也)都能互相幫助,資源也會互換。
回望處女作
對於這個問題,忻鈺坤表示,《暴裂無聲》是自己寫的第一個劇本,也是想要拍的第一個長片。但是在完成初稿後覺得太複雜,不可能在當時的環境下完成。後來思考良久決定暫時放棄,換一個方向,然後再回來做這個片子。現在回過頭來看,忻鈺坤也覺得這是最合適的步調。所以有時候還是要多點理性的判斷,該放棄就放棄。
在文牧野看來,導演首先是匠人,然後才是藝術家,這是一個此消彼漲的關係。每個人都應該找準自己的位置,不能既想要市場,又想要好的藝術作品,應該有一個協調。
而且,根據文牧野的經驗,青年導演不要一上來就拒絕市場。青年導演最重要的是打開,接受一切以前接受不了的。先從臺子上下來,到群眾中間,然後再決定要不要上來。一上來就把自己架的很高,路也會變得很窄。
回憶自己的處女作製作歷程,李非表示,自己在拍處女作的時候,類型、作者,甚至產業,都沒有琢磨過。對他來說,能有一筆錢找到他,讓他來拍電影,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這些東西也跟自己沒有關係。但到第二次拍的時候,李非也坦言,自己就不得不去思考自己到底要要拍一個什麼樣的片子了。
進入產業世界
對於主持人提出的問題,忻鈺坤坦言說一開始有點急。很多的誘惑和選擇也讓自己變得一度茫然。回到理性就會發現,其實那些不真的都是有益的東西。
對此,忻鈺坤也給今年的競賽導演提出了一些建議。比如,在面對各種橄欖枝時,不一定完全要拒絕,應該明白自己要做的東西,或者將來職業的規劃是往哪兒走。這是一個很好的起點,先溝通好自己訴求的東西。
與忻鈺坤相似,文牧野也表示,之前有很多製片人來找自己聊,但大多數的態度都是「我要幫你」,但在文牧野心裡,彼此應該是合作態度,不是扶持態度。導演應該有甲方心態,導演不比任何一個職位的人要差,即使是一個新導演也是如此。寧浩給予文牧野的就是這種舒適的合作態度。
在李非看來,票房預期是可以有的,但是對於真正的創作者來說,這事不是說不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想也沒什麼用。尊重製作的規律,尊重類型片的規律,去做劇本、去拍,儘可能做好一個片子,才是創作者應該做的事。
原始的創作欲望VS市場的創作規律
在忻鈺坤看來,自我表達欲和市場並不矛盾。以《暴裂無聲》為例,電影總要有一個接受方,不能對天喊。導演也希望更多的觀眾看到它,所以在做的時候,兩個思維都在很重要的起到作用。
談到自己的「黑戲」風格,忻鈺坤也坦言說這可能是自己擅長的。但自己也在研究這樣的一種辨識和融合在哪兒,如何將它很好地融合在故事的架構裡。
給青年導演的建議
陳國富主要提了兩方面建議,一個是關於劇本創作,在他看來,大綱也好,劇本也好,有兩件事情要做好,一個是心理動作是什麼,第二個是角色到底說了什麼話,這些是他最在意的。
另外一個出現頻率很高的現象是,新導演想要的東西太多,覺得好不容易有一個作品可以拍,要把所有想做的東西、所有拍過的電影形式都能擺進去,這樣的結果一定是災難。
在現代科技發達的生活中,所有拍攝上的條件是完全解放的,不僅拍攝技術的壁壘已經解放,而且播放平臺也解放了,現在有自媒體、視頻網站,各種短視頻網站、APP等,所以在陳國富看來,「沒有藉口,我覺得就是拍」。
李捷表示,他認為一個作品對框架的思考很重要,同時電影本身還是一個好的故事,好的故事是非常重要的。
首先青年導演對自己擅長什麼和不擅長什麼要有清晰的認識,知道自己要什麼。第二,有一個好的製片人和監製、或者商業思維考慮的人能跟青年導演組成一個CP,這是對作品本身最好平衡性的保證。第三,建議青年導演的作品有一定的延續性和迭代,以網際網路平臺迭代比喻,下一部作品一定相對上一部作品在哪些方面有意圖做了一次改進和升級,直到成熟為止。
在葉如芬看來,「青年電影創作者最初的能量和靈感是非常重要的」,用老話講就是從限制裡找到自由,堅持住,這份靈感跟當初奮不顧身想要拍電影的勇氣就會一直存在。
在產業論壇下半場中,青年電影人忻鈺坤、文牧野和李非從自身創作經驗出發,表達了對「產業」環境與作者成長樣態的思考。
個人or規律
聽完忻鈺坤的回答,主持人追問,「當面臨個人和規律之間選擇的時候,你會怎麼辦?」
對此,忻鈺坤表示,影片是一個線性的,不斷的積累、變化,到最後有一個結點,把二者放在不同的位置上做呈現,未必就會在結局影響它的高潮和感受。如果一開始最想要說的事,就很難實現,或者被大眾認知,自己就選擇不觸碰這樣的題材,那不是自己想要選擇嘗試的方向。
而在文牧野看來,個人和規律是一個感性和理性的關係。文牧野坦言,《我不是藥神》一切類型化的東西都是自己想要做的,沒有一個是追求市場做的,所以,最深層的一定要聽從自己內心。如果要拍一個自己想拍的東西,還要加一個類型化的東西,這樣往上套是不舒服的。
對於藝術和類型,李非對自己的定位是偏類型的。在李非看來,幾乎所有的電影都可以稱之為類型片,只不過有些類型強,有些弱。最次也是劇情片,除非那些偏純粹藝術的實驗類的片子。
另外,李非也表示,作者性是一個你不想要,也肯定會存在的東西。只要是一個想拍好電影的人,並且在電影上有追求,有審美的人,不管他拍什麼電影,作者性是不可磨滅的,本身就在的。絕對沒有一個電影,作者性是零。如果刻意強調作者性,或者其它,反而挺做作的。
有思考、有討論、有總結,儘管矛盾依然存在,但電影和電影人都走在前進的路上,我們始終相信,青年導演是明天的希望,青年導演的發展之路也會越走越寬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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