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為何先急後慫?

2021-02-19 風語紅樓

第七十二回,賈璉和鴛鴦商量把賈母用不著的古董偷出去典當幾千兩銀子以作周轉,央求王熙鳳再去說合說合:

   

賈璉笑道:「好人,你若說定了,我謝你如何?」鳳姐笑道:「你說,謝我什麼?」賈璉笑道:「你說要什麼就給你什麼。」平兒一旁笑道:「奶奶倒不要謝的。昨兒正說,要作一件什麼事,恰少一二百銀子使,不如借了來,奶奶拿一二百銀子,豈不兩全其美。」鳳姐笑道:「幸虧提起我來,就是這樣也罷。」賈璉笑道:「你們太也狠了。你們這會子別說一千兩的當頭,就是現銀子要三五千,只怕也難不倒。我不和你們借就罷了。這會子煩你說一句話,還要個利錢,真真了不得。」鳳姐聽了,翻身起來說:「我有三千五萬,不是賺的你的。如今裡裡外外上上下下背著我嚼說我的不少,就差你來說了,可知沒家親引不出外鬼來。我們王家可那裡來的錢,都是你們賈家賺的。別叫我噁心了。你們看著你家什麼石崇鄧通。把我王家的地縫子掃一掃,就夠你們過一輩子呢。說出來的話也不怕臊!現有對證:把太太和我的嫁妝細看看,比一比你們的,那一樣是配不上你們的。」賈璉笑道:「說句頑話就急了。這有什麼這樣的,要使一二百兩銀子值什麼,多的沒有,這還有,先拿進來,你使了再說,如何?」鳳姐道:「我又不等著銜口墊背,忙了什麼。」賈璉道:「何苦來,不犯著這樣肝火盛。」

    


這段話是很有意思的。賈璉先是很大方,說事兒辦成了,鳳姐要什麼就給什麼。可是,平兒才提要一二百兩銀子,賈璉就翻臉了,說她們也太狠了。

    

這裡面有個問題:一二百兩銀子和要什麼給什麼的反差,賈璉為何會為一二百兩銀子翻臉?鳳姐要了來,據平兒的話,也是幹正事兒,也是為了賈府,賈璉為啥就急了呢?

    

其後,等到鳳姐發威,賈璉又軟了,慫了,求饒了,這是為什麼?賈璉——賈府的嫡系公子,榮國府的管事,怎麼會為一二百兩銀子和妻妾如此糾結,何況,平兒還曾經給過他二百兩銀子呢?

     

要理解這段話,得捋清楚一些事情。

     

第六十五回,賈璉偷娶尤二姐:

     

賈璉又將自己積年所有的梯己,一併搬了與二姐收著,又將鳳姐素日之為人行事,枕邊衾內盡情告訴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進去。

     

原來,賈璉所有的私房錢都已經交給了尤二姐。

     

而這些錢,卻已然歸了鳳姐。第六十八回:

     

鳳姐兒道:「這有何難,姐姐的箱籠細軟只管著小廝搬了進去。這些粗笨貨要他無用,還叫人看著。姐姐說誰妥當就叫誰在這裡。」尤二姐忙說:「今日既遇見姐姐,這一進去,凡事只憑姐姐料理。我也來的日子淺,也不曾當過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這幾件箱籠拿進去罷。我也沒有什麼東西,那也不過是二爺的。」鳳姐聽了,便命周瑞家的記清,好生看管著抬到東廂房去。

     

這段話聽起來是家常,其實大有講究。傻傻的尤二姐就這樣把賈璉交她保管的私房錢一股腦兒全部給了鳳姐。鳳姐得了大便宜,還裝模作樣兒地讓周瑞家的登記造冊,抬到東廂房收著。這實際就是入了鳳姐之手了。小說裡說過,周瑞家的是太太的配房,現在已經是不管事的,只管太太們出門的車馬,這時候鳳姐偏偏讓周瑞家的來管事,其實就是做個樣子。

這麼一來,賈璉多年積攢下來的私房財產,就全部歸了鳳姐了。這也是賈璉在尤二姐死後如此捉襟見肘,連喪葬費還靠平兒周濟二百兩碎銀的原因。而這一切,賈璉又焉能不知錢的去向,只是不好說、不敢說而已。私房錢,本就抬不上桌面,又是交給尤二姐被鳳姐沒收的,賈璉只能打斷了牙齒往肚裡咽。

      

所以,當賈璉抓打不開,以至於央求鴛鴦典當賈母的東西以周轉賈府事務,又碰到王熙鳳和平兒趁火打劫,要一二百兩銀子時,才會一時發急。及至鳳姐翻臉,才會又認慫。不是賈璉小器,而是他實在缺錢,多一分銀子也拿不出了。

     

至於鳳姐為何敢於翻臉,那是她拿準了賈璉已經沒有任何積蓄,只有求她了。這是鳳姐的殺伐。至於她們王家陪嫁的說頭,不過是鳳姐又踏上一隻腳踩住賈璉,賈璉的私房錢也永遠「消失」在王家這豐厚的嫁妝裡。

      

賈璉為了尤二姐仁心,奉獻了所有家當;而鳳姐最終拿到了這筆私房錢,又反制住賈璉,把丈夫逼到山窮水盡,俯首認慫,即便她說這銀子是拿了祭奠尤二姐的,但在賈璉的心頭,難免又增添了一分怨恨。

物極必反,這也是鳳姐的不智之處。

編輯&配圖:小小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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