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 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首詞妙緊拓「春愁」即「相思」,卻又遲遲不肯說破,只是從字裡行間向讀者透露出一些消息,眼看要寫到了,卻又煞住,調轉筆墨,如此影影綽綽,撲朔迷離,千迴百折,直到最後一句,才使真相大白。在詞的最後兩句相思感情達到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激情迴蕩,又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常記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 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 驚起一灘鷗鷺。
缺月掛疏桐, 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 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 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 寂寞沙洲冷。
短短的數十個字,就婉娩道出了一個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真是精彩絕倫,令人拍案叫絕。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想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重逢的對象亦是相愛的歌女,情況不同,則情致各異。詞中說,在別離之後,回想歡聚時境況,常是夢中相見,而今番真的相遇了,反倒疑是夢中。情思委婉纏綿,辭句清空如話,而其妙處更在於能用聲音配合之美,造成一種迷離惝恍的夢境,有情文相生之妙。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本寫春夢之無憑與愁緒之無際,卻透過窗戶攝景著筆於遠處的飛花細雨,將情感距離故意推遠,越發感生出一種飄緲朦朧、不即不離之美。亦景亦情而柔婉曲折,是「雖不識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語」(《人玉屑》卷二十一引晁無咎語)的佳例。詞人將「夢」與「愁」這種抽象的情感編織在「飛花」、「絲雨」交織的自然畫面之中。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欲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當年萬裡覓封候,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語,亂紅飛過鞦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