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拓哉的《悠長假期》我沒有看過,但一直都很喜歡「悠長假期」這個意象。想用一句李安電影的宣傳語格式:每個人的人生裡都有一個悠長假期。
或者,至少應該得有一個吧,無論什麼時期也好。
我的「悠長假期」界限非常清晰,從大三暑假開始,大概延續到大四上學期的中段,才墜入「我是不是得進入萬惡的社會了」這種現實念頭裡。
因為提前修夠了學分,大四上學期我沒有課,暑假決定了不申請出國讀書,去了一家城市遊樂指南雜誌社做實習記者完成實習學分。沒有必須決定去留的緊迫感,整個人狀態是很真空式地放鬆。
說來也奇怪,我至今為止唯一連貫的朝九晚五,偏偏是這段實習工作,這大概是一個隱喻。
那時每天早上八點準時起床,從學校坐半個小時早高峰地鐵,九點半前到達位於市中心的雜誌社,社長給只是實習生的我也印了名片,中秋補貼也沒落下我。在職期間我做了三期雜誌,努力做到不卑不亢寫軟文的狀態從那時就埋下伏筆。
與此同時,鯉魚剛從美國上完飛行訓練課程回國,還不用去航空公司,處於待命的階段。海明從大學就成立的工作室就開在學校附近,跟現在比那段時間他還不算太忙。大家的狀態差不多,於是,我們一伙人時不時湊一起,在海明工作室用投影看電影,吃宵夜,去viva喝酒。
是的,黎明前的長夜也不一定都是漆黑一片,有可能是一場接一場燈火通明的,宿醉,我人生第一次喝茫也是發生在那段時間。
悠長假期裡的朋友,現在都成家的成家,事業上軌道的上軌道,很是一群符合主流生活方式的人了。回想起七八年前的空白青春,倒也沒什麼可圈可點的瞬間,就是開心,輕盈明朗的開心,浪蕩又逍遙。
(圖片是前天在路上偶遇的一個環保袋。)
那年有次聚會完鯉魚和海明送我回宿舍,結果在車上我和他們開始爭辯一個問題,硬是在校園路上停著說了半天。
那個話題現在想起來非常深夜情感熱線,是:「真愛能不能容忍背叛。」我當時的觀點是正方,可以容忍。因為真愛有包容屬性,不討論背叛本身的傷害,只看你是不是要給真愛,如果是,就是給了對方無法無天的任性權。
他倆持反方,試圖說服我無果後,海明最後下結論:「蒯,你特麼就是沒被傷害過。」
諸如此類的辯論時有發生。在暑假末尾,我還跟海明大吵了一架。
那次我們一伙人去大梅沙吃乳鴿,跑到海邊玩,喝二鍋頭兌紅牛。海明興致勃勃跟我們說起他一個創業計劃,他是個充滿激情和創意的人,在2010年「創業」還不算紅海的時候,他已經是個連續創業者了。
當時他的計劃還只是雛型,或者說,只是一個idea,他高興地說著,我不斷提出問題,指出不可行的地方,呈現了一個反對態度。海明後來急眼了,說:「我不需要你的支持,我只需要我好朋友們,」指指其他人,「他們的支持。」
我氣得摔門而走。
本來大家是一起開車去大梅沙的,我關機直接在公車站跳上直達學校的公車,不給他們找到我的機會。公車過了大梅沙隧道,開機就收到海明的道歉簡訊。(啊那時候還是用簡訊。)坐在沿海公路上飛馳巴士上的我也冷靜下來,回簡訊跟他道歉和好。
我婚禮上「三五知己」,也有海明和鯉魚。海明本來那天說不喝酒,撐過整個飯局,結果我已經換下禮服,準備散場時閒聊丫喝成大紅臉。
偶爾回顧悠長假期,發現自己還是戀戀不捨。除了那時朋友們都沒心沒肺,大概還因為彼時自己肆無忌憚、鋒芒畢露,哪怕是無知者無畏,也是無畏。
七八年過去,我除了丟了些稜角,好像也沒什麼長進。早有端倪的否定型人格,並沒有變得更積極一點,時時跳出來爭論一番,像我當時撲滅好友熱情一樣,把我按於灰色地帶。
上個周末,中午和豆散步去銀行辦事,吃了個蘭州拉麵,去買咖啡,又蹓躂著回家。一路聊了幾個成長時期的片段,好像我們現在很多選擇,的確可以在小時候找證據。因為喜歡悠長假期這樣的設定,成就了我性格上寫意隨性那部分,但也讓我受困於「非職業玩家」這個身份,不夠職業的表現是很容易被情緒佔領。
前段時間在網上看到一句話:「成年人就是連崩潰都要先預約合適的時間。」那這麼說我還未成年,只要想崩潰,隨時隨地,倒地不起。豆常說對待大環境上我比他樂觀,但對待自身,我又比他悲觀很多。我一直覺得,沒受過什麼挫折,是因為下意識選的都是沒挫折的方向,有困難就放棄,贏不贏無所謂,只要不輸就好。
但成為職業玩家,必須過的關就是接受失敗,只有這樣之後才能享受遊戲。《頭號玩家》裡我最喜歡的一幕就是當忍者阿修有機會清零那個快要通關的IOI員工時,Z擋下了那支箭,因為他看出來:「他喜歡玩這個遊戲。」
其實我對成為「職業玩家」是很嚮往的,不在於贏,而是嚮往那種真正樂在其中的狀態。在那個狀態裡,技巧的磨鍊不再功利,做的事情再小也是自己認可的,就不會感到彷徨。
前幾天有件小事讓我振作了一下。
一個網友在我很久以前的微博下留言艾特了她的一個朋友,並留了下面這段話。當陷入表達無意義的消極裡時,給了我鼓勵,感謝這位網友。
我要好好治療悠長假期後遺症,爭取做個職業玩家。
與君共勉。
萬 花 筒 裡 觀 自 在
🔻
微博:蒯仔很忙 微信:kkweekly
長按二維碼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