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車站》是一部關於尋親的巴西電影,於1998年4月3日在巴西上映,豆瓣評分8.7分。影片以絕對的實力獲得第72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外語片獎,導演沃爾特·塞勒斯則憑藉此片獲得第48屆柏林電影節金熊獎。它講述的是為人現實的退休女教師朵拉,幫助9歲男孩約書亞去東北部去尋找他爸爸的故事。
無獨有偶,在緊隨其後的一年,在法國也上映了一部關於尋親的日本電影——《菊次郎的夏天》。
該影片在1999年5月20日上映,豆瓣評分8.8分,憑藉此片,導演北野武於1999年獲得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最佳影片的提名和巴利亞多利德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以及其它獎項的提名或獲獎。該影片由北野武自編自導自演,講述暑假期間一個10歲小學三年級學生正男,在一個遊手好閒的中年大叔菊次郎的陪同下,去尋覓其離異媽媽的溫情故事。
這兩部影片上映時間間隔不長,豆瓣評分也非常接近,一部講尋父,一部講尋母,都是講述小男孩在大人的幫助下尋親的故事。影片的最後,不僅小男孩得到成長,朵拉和菊次郎因為童年也像約書亞和正男一樣缺失父母之愛,所以他們通過尋親之旅從孩子上感同身受也得到了改變。
在我看來,小男孩在一個正當成長的年齡得到成長是在意料之中,而成年人得到改變則是意料之外,影片通過他們的改變告訴我們有一種特別的成長叫「嫁接成長」。
生活中,果樹栽培三五年後,如果結出的果子口感不好,人們一般不會輕易砍掉,而是鋸去果樹主幹以上部分,再選取優質的果枝,嫁接在淘汰品種的果樹主幹上培育出新的枝葉,這樣嫁接後的果樹,不僅比重新栽種幼苗結果快,而且結出的也是好果子。
就人而言,雖然我們不能像鋸果樹一樣鋸掉身體的上半部分,但可以「鋸掉」精神上不理想的部分,比如:將糟糕的記憶捨棄或忘記或放下,然後從具有「嫁接價值」的他人他物上感悟或學習,讓自己脫胎換骨,從而得到更好地成長,這是不是可以定義為人的「嫁接成長」?
朵拉,《中央車站》一開始藉助約書亞對素未謀面的父親的崇拜,與朵拉說他肯定也是個酒鬼進行對比,告訴我們她父親給她留下的印象不好,以致她妄斷他人心目中的好父親。後來又通過旅途中她和約書亞的對話,告訴我們她從小就被父親拋棄了。
缺失父愛成長起來的朵拉,哪怕長大後是名教師,但品行糟糕,為人冷漠,退休之後以給人寫信為生,可對待客人缺乏同情心和耐心,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為了多賺點錢,她收了郵費,不是把信寄出去,而是將信拿回住所跟友人分享,最後要麼撕毀要麼擱置起來。
更誇張的是後來差點把沒了媽媽的小客人約書亞賣給人販子。
然而,這樣的朵拉在陪約書亞尋父之後,從旅途和約書亞與他父親的點滴中,深受觸動,然後一點點變化,並想起她父親也曾經對她好過,在返程的汽車上給約書亞的信寫道:「記得以前跟我爸坐火車,他讓我一個小女孩,一路拉個汽笛,響個不停。」
自此,她跟記憶中的父親得以和解,她的人生被「嫁接」上新的認知,仿佛變了一個人,重新燃起對生活的熱情。
而菊次郎呢,影片伊始通過她與妻子就正男的對話可以得知,他也是個缺少母愛的孩子,從小她母親改嫁而把他拋棄了。缺失母愛的他,人到中年無所事事,抽菸,喝酒,賭博,從電影的幾處細節刻畫可以得知:
①一開始,正男被別的大孩子欺負搶錢,被菊次郎和他的老婆撞見,他把錢要過來卻裝進他自己的口袋,然後,他還趁擊吼大孩子把錢交出來給他。
②一路上「劣跡斑斑」:
將她老婆給的旅費,拿去賭。他自己去喝酒吃串,把正男扔在門外,害得他差點被變態佬欺負。輸了錢吃東西時,卻怪肉老,責問店小二是貓肉還是狗肉?錢輸光了,打的士沒錢付,趁司機去解手,就把車開走了。住店時嫌貴,硬逼酒店的工作人員送他們一程。想要搭順風車,但是他的態度惡劣,有一個司機不提供方便之後,後來在他已經上到同意載他們車子,他還請司機等,然後下車扔塊石頭砸拒載的車玻璃。然而,這樣的菊次郎在妻子的要求下,陪正男去尋找他的媽媽之後,他從正男的身上得到啟發,大徹大悟,學會關心人,為了哄失落的正男開心,陪他去海邊,他帶他去逛廟會,與流浪詩人、一胖一瘦的機車男做一系列的遊戲。最後,還主動去養老院探望她的媽媽,即便沒有上前去交談,但隔著玻璃窗,他的內心已經悄然在改變。
如果拿他們的人生比作一棵果樹,那段尋找之旅便是被「鋸去」的位置,他們對父母的釋然,對人生的新認知便是那「嫁接」上的「優質果枝」。
在尋親之旅之前,朵拉和菊次郎並非不知道他們自己身上的缺點,只是不改變而已。
起初朵拉讓她的朋友艾琳拆信並吐糟那些請她寫信的人,艾琳說她「你又來了」,可見朵拉不是第一次被艾琳批評,只是她並不當回事,依舊我行我素罷了。
而菊次郎呢,她的老婆就拿他作為反例教育幾個抽菸的學生,說他們不學好,以後就跟他一樣,菊次郎還配合地跟學生哼哈招手示意,表示認同妻子的觀點,只是他並沒有改變,接下來他和妻子撞見正男被大孩子搶錢,他妻子教育大孩子,而他卻吼他們把錢全部交出來——他明目張胆地搶。
為何這樣的他們在經歷尋親之旅後,得到改變呢?其實很簡單,因為感同身受。
試想為何兩部影片中孩子尋找的剛好也是大人曾經缺失的,而不是錯開的呢?比如,為什麼不是約書亞尋父,而朵拉缺失的是母愛,或者正男尋母,而菊次郎缺失的是父愛呢?
我想應該是最大程度的相似更能直抵人的靈魂,即使人感同,之後才有身受,即改變。
朵拉和菊次郎,都曾經是缺失父母之愛的孩子,陪伴孩子們去尋親,他們以旁觀者的視角,一路上目睹了孩子關於父母情緒上的變化——從渴望到失落,再從失落到依然相信美好,相當於讓他們再次體驗了孩童時期缺失父母之愛的那段時光,所以整個過程他們得已感同身受。
約書亞雖然沒見過他爸爸,但提及爸爸,他是滿心期待,滿腦崇拜,這又何嘗不是朵拉小時候對父親的渴望。
約書亞千裡迢迢,找到的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爸爸,那份失落,朵拉在幾十前體驗過N遍。
最後,約書亞意外找到兩個好哥哥,他們對約書亞的疼愛以及從哥哥那裡得知關於父親的消息,使得約書亞一直對父親的期待有了著落。與其說這是約書亞的幸運,不如說是朵拉期盼的。作為一個曾經同樣缺失父愛的孩子,她希望約書亞的那份渴望有回饋不落空。
在列夫.託爾斯泰的小說和電影《安娜.卡列尼娜》中都說過這樣一句話:「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朵拉缺父愛,菊次郎缺的是母愛。
影片沒有提及菊次郎的爸爸,提到他媽媽的地方也很少,但還是向觀眾傳達了他從小被母親拋棄了。
通過他和妻子關於正男的談話可以得知,他對被母親拋棄這件事很在意。當他的妻子告訴他,正男的媽媽可能在別處工作,他卻一口咬定是跟什麼男人跑了。當他妻子反駁說不是人人都跟他媽媽一樣時,他的反應很激烈——「去你的,你媽還嫁過三次呢」。
對他而言,「媽媽"仿佛不是孩子對母親的尊稱,而是個敏感詞,他內心對媽媽的複雜情結可想而知。
陪伴正男去尋母,他目睹了正男從起初對媽媽的充滿期待而去尋找,到最後見到的卻是他媽媽在新的家庭裡幸福生活的那一幕而放棄去相認,最終傷心地轉身走開的失落。那一幕與其說是正男失落,不如說是菊次郎自己失落,正男和他媽媽的當下只不過是菊次郎小時候和媽媽的翻版。
朵拉和菊次郎都從孩子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從旅途中得以深受觸動,才有「嫁接成長」之變。
影片中的朵拉得以間接成長時已經退休,而菊次郎呢,也人到中年。
試想,要是他們能早一點意識改變自己,那人生豈不更完美?
記得小時候,土成土長的龍眼樹結的果——核大,肉少,而嫁接過的品種結的——核小,肉厚,很多果農一般就直接栽種嫁接過的幼苗,那樣它們長大後十拿九穩結出的是好果子。果農的這種做法得我們借鑑,如果有必要,早一點開啟「嫁接思維」,主動成長,而不要等到中年甚至老來之時才被動改變而「嫁接成長」。
那怎樣做才有助於感同身受而進行「嫁接成長」呢?
其實,有兩種我們比較熟悉的做法——模擬和彩排。
上學的時候我們經歷過各種模擬考試,它目的就是為了讓學生感受真實的考試情形,提早適應以便真正考試時能從容應考。
除了模擬考試,還有模擬法庭。
最近的熱播劇《精英律師》裡有就藍紅與小叔子打財產官司而展開的一場模擬法庭。雖說是模擬,但有法官、正方、反方,最大程度地接近了真實的法庭。反方何賽在模擬法庭上對藍紅髮難——揭穿她和羅檳曾經即將邁入婚姻的大門,卻因藍紅要求,在羅檳父母出資給他們買的婚房的房產證上加名而分道揚鑣。他問的問題尖酸刻薄,把藍紅問住而氣得離開現場。那一幕剛好被從外面辦事回來的羅檳(靳東飾)碰上,羅檳追上跟藍紅說,如果在法庭上,她的小叔子只會比何賽更刻薄,而藍紅呢,卻對羅檳發洩了一通,指責他不應該讓何賽那樣對她(意思是指羅檳不應該把他們的過往告訴何賽)。
最後,羅檳建議藍紅不要直接出庭,因為她太盛氣凌人,咄咄逼人,有理也變無理。
而扮演法官的封印則提出羅檳不能作為藍紅的辯護律師,因為他和藍紅曾經的過往,正是別人借題發揮的關鍵人物,同樣也會有理說不清。
針對這次模擬法庭,他們提前體驗了真實的法庭可能出現的狀況和問題,做出了相應的分析,準備了對策,從而掌握了官司的主動權,最終打敗了對方。
彩排的做法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常聽說春晚彩排,甚至離春節還很遠,早就提前彩排,為的是什麼?就是通過模擬,提前感受演出效果,以便做出必要的修改和補充,那樣等到真正的現場能時給觀眾呈現出最精彩的表演。
模擬和彩排都告訴我們,想要提早發現問題以便做出改變,通過體會相似的情境極有可能得以解決。
因為通過相似的情境,我們可以感同身受,客觀冷靜通過他人來剖析自己,找到相應的對策,從而做出改變。
兩部影片中的成年人正是因為從孩子身上體會了自己曾經的童年,雖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卻得以感同身受,所以他們才明白,原來父母也是凡人,也有自己的局限,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成人的世界有時就是顧得了頭顧不了尾,才扔下的他們。
雖說,人生都是現場直播並沒有彩排,但是幸運的是我們可以通過他人他物,利用「嫁接思維」得以進行「嫁接成長」。
世紀之初巴西某些偏遠地區的情況,與阿爾巴尼亞作家伊斯梅爾·卡戴爾的小說《破碎的四月》中古希臘原始而血腥的爭鬥頗為相似,被導演塞勒斯和他的合作者發現,於是,他們將故事背景搬到了巴西,才有了影片《中央車站》。
而《菊次郎的夏天》的靈感則是來自於導演北野武的父親,菊次郎正是北野武親生父親的名字,我們從北野武的傳記裡可以得知,影片中的菊次郎身上的「壞」正是北野武父親的寫照。
錢江晚報有評:巴西電影《中央車站》被世界各地的影評人譽為「全世界最好看的電影」之一。
一部影片的背景來自南美,一部來自東亞,不知相隔幾千裡,可生活中發生的故事竟然如此的相似,觀眾對兩部影片的認可和評價之高,可見像朵拉和菊次郎那樣小時候缺失父愛或母愛的現象在生活中並非罕見。
每一棵果樹都想長得好,但這多少得看天意——風調雨順,還有果農的用心栽培呵護等諸多因素。於人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人們常說人往高走,要向優秀的人看齊或跟厲害的人比。要我說,我們不必時時事事比強,有時候更需要的是比弱。
如果我們的出身不如別人好,或當人生不如意時,我們不妨比弱——向下看,你會發現當自己在為沒有鞋子穿而哭泣時,有的人竟然連腳都沒有;當你為缺乏父愛或母愛而自暴自棄時,有的人一出生就沒有了雙親。
如此比較,你會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挺幸福的,雖然我們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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