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已經播到第六期了,參賽的三十一支樂隊,如今只剩下八支,有老牌的面孔,也有年輕的盤尼西林。
而滾君最欣賞的則是被樂迷評為「最走心樂隊」的刺蝟。
子健橫七豎八的頭髮,石璐「阿童木」一樣的臂力,一帆職業籃球運動員一樣的身高,讓他們走在哪裡都會引發關注。
在《樂隊的夏天》的三場比賽中,刺蝟每次都以明顯的優勢勝出,無論是改編還是原創都讓人印象深刻。
但有人說刺蝟贏在聰明。
在第六期不加合成器,單純依靠音樂本身的感情來打動人心的比賽中,刺蝟聰明地選擇了他們的經典曲目《白日夢藍》。
每一個「曾經年少愛追夢」的人,大概都會被這首歌勾起自己對青春年代的懷念,灑下一片熱淚。
黑撒則傻傻地選擇了一首沒有太多傳唱度的愛情歌《如果這些都可以》,整個編曲也都偏向流行音樂,很難感受到搖滾樂的那種「情感」。
反而是他們在返場時唱的那首成名作《流川楓與蒼井空》讓眾人感動落淚。
連酷拽酷拽的盤尼西林主唱小樂都為之動容,悄悄取出墨鏡遮擋眼淚。
於是,一些樂迷開始討論:如果黑撒選的是《流川楓》這首歌肯定穩贏了。
黑撒真的能打敗刺蝟嗎?
滾君覺得未必。
同樣是和青春有關的歌曲,《流川楓》唱的是愛情的失落,主唱的聲音樸實得像念白,每一個經歷過校園戀愛的人都能從中窺見自己的故事。
而《白日夢藍》唱的則是年輕人走入社會的失落,它不如《流川楓》直白,但它的含蓄委婉做到了「四兩撥千斤」,給聽眾無限的想像空間。
主唱子健篤定地說,這是一場教科書級別的「不插電」演出!
《白日夢藍》這首歌是2009年發行的,至今已有十年。
這是刺蝟傳唱度最高的一首歌,他們早已經將這首歌演練過上百遍。
這次在比賽中選擇這首歌,他們要解決的一個大問題是,他們對這首歌已經麻木了,毫無新鮮感,打動不了自己的東西,如何去打動聽眾?
石璐在比賽前一晚臨時決定邀請一位古典樂器演奏家加入。
搖滾樂器與古典樂器的結合在《樂隊的夏天》已經多次上演,九連真人用了嗩吶,南無樂隊用了蕭和大鼓。
而這次刺蝟挑選的是一個非常能襯託《白日夢藍》這首歌的情感的樂器——大提琴。
在滾君心目中,有兩種樂器自帶憂傷屬性,一個是二胡,另一個就是大提琴。
聽這兩個弦樂樂器演奏,仿佛在聽多年老友講一個如泣如訴的故事。
原版的前奏是輕快明亮的,鼓點帶動著貝斯和吉他,滾滾向前。
改編版本加入大提琴後,旋律變得飽滿而豐富,輕快中攜帶著若隱若現的憂傷。
整個前奏有1分12秒之長,但卻絲毫不會讓人有不耐煩之感。
石璐說,大提琴的聲音就像母親的手,賦予了原曲沒有的溫暖和滄桑。
子健一開口,他的少年嗓一下就把人帶入少年時代,他的那些感慨,就是我們在無數個昨日發出的感慨:
青春是青澀的年代
我明白 明天不會有色彩
社會是傷害的比賽
當我醒來時才明白
當我們體會到社會的殘酷時,當我們嘲笑過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夢想時,當我們不再為了感情而是為了物質耿耿於懷時,我們的青春年代就在我們意識不到的時刻,匆匆畫上了句話。
世界已經不復曾經的單純模樣。
石璐在副歌部分的和音別出心裁,頗有幾分京劇的唱腔,給子健平鋪直述的嗓音增添了韻味。
請你不要離開
這裡勝似花開
沒有人能夠掩蓋
夢境中的色彩
歌詞中的「這裡」,大概就是每個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那裡藏著年少時五彩斑斕的夢境,不管人事無論變遷,守護那個地方的信念不會被摧毀。
到了變奏的部分,歌曲的旋律完全由大提琴在主導,低沉悠揚的音色,接近人聲,似乎大提琴代替子健在繼續吟唱……
這絕對是《白日夢藍》最好聽的版本!
刺蝟是一支怎樣的樂隊?
吳青峰說,刺蝟就像他們的名字一樣,看似劍拔弩張,其實是柔軟、溫暖的。
這的確是刺蝟的音樂的特點。
不過就舞臺表現來看,刺蝟是一支求生欲很強的樂隊。
在《樂隊的夏天》中,他們的每一次出場都精心準備,尤其是編曲部分,就算不是專業的音樂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美。
在他們表演時,彈幕中經常能看到這樣的字眼,一聽這前奏就穩贏了。
刺蝟從第一次出場到現在,表現得都十分自信。
第一次帶著《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出現在舞臺上,這首歌被高曉松評價道,歌詞不是最好的。
石璐不同意,我覺得這首歌的歌詞比他認為更好的那個要好。
子健也補充道,這首歌就不是高曉松的菜,他的傷感在秋風裡,不是在生活裡。
在改編賽中,刺蝟改了張杰的《只要平凡》。
子健多次揶揄張杰的歌,先是表示自己只有在洗澡時聽張杰的歌,然後說自己不愛洗澡。
後來在接受採訪中他也強調,對改編效果很滿意,幾乎沒怎麼聽原版。
在收到黑撒的挑戰邀請時,子健半躺在沙發上,幽幽地冒出一句,你們完了,是不是不想玩兒了?
石璐順便補刀,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誰要是敢碰我們,就真是摸著刺蝟了。
這樣的自信在綜藝節目中是不討喜的,甚至是危險的,萬一失敗被打臉,場面會很尷尬。
但刺蝟必須要自信,這事關生死存亡。如果他們不能在這場比賽中活下去,他們的樂隊真的會活不下去。
去年,在錄製新專輯《生之響往》之前,剛生完孩子回歸樂隊的石璐對子健說,錄完這張專輯,我就要走了。
堅持了十四年,仍然處於困頓中,靠音樂就能養活自己的日子看起來遙遙無期,子健沒有挽留的理由,只是覺得樂隊玩完了,這輩子除了樂隊,他也幹不成什麼事了。
後來石璐被一帆勸了回來,十多年都過來了,再堅持一下也許就是一輩子了。
在參加《樂隊的夏天》的31支樂隊中,刺蝟可能是成立時間和知名度最不匹配的一支樂隊。
他們迫切地需要在這場比賽中證明自己的實力,讓更多人看好刺蝟,讓刺蝟可以活下去。
子健為了能夠趕上節目的排練和演出,又一次辭掉了程式設計師的工作。
做樂隊的人,沒有回頭路可選。
如果你的心裡仍然住著一個年輕人,那你一定會懂刺蝟的歌。
14年,出了八張專輯,裡面的每一首歌都是他們對青春和理想的思考。
《噪音襲擊世界》、《白日夢藍》、《甜蜜與殺害》三張專輯被稱為「青春三部曲」,代表著青春各個階段的感悟。
子健是這樣形容這三張專輯的:
第一張就是,你大四了,該找工作了;
第二張就是,你畢業了,工作了;
第三張就是,你工作了幾年之後,覺得不想活了。
一開始,大家都是心志高遠的有為青年,有人想成為中國最厲害的鼓手,有人想留下一首傳世名曲,有人想組建像Nirvana那樣偉大的樂隊。
後來,他們都在與生活的鬥爭中老去,被貧瘠的物質剝奪了做夢的權利。
刺蝟也貧瘠,住在騰挪不開的小房子裡,和別人合租飄著尿味的倉庫當排練室,工作日去上班賺錢,空閒時間用來做音樂。
遇上有演出請不到假,就只能辭職。30多歲了,仍然經歷著波折動亂。
他們的故事,賦予了他們的歌厚重的質感,擲地有聲,真實而感人。
《錢是萬能的》中他們替我們困惑:
窮是我必經的精神修煉
但是為何如今卻總想毀滅世界
贏在起跑線後輸在家庭條件
整整一代人的三觀塌陷
古人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我們也嘗試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適應困頓的狀態。
但一代人的三觀已經塌陷,我們的堅守無異於螳臂當車,很快就會被攻陷,甚至同流合汙。
《金色年華,無限傷感》中他們替我們感慨:
其實我們只是些憂鬱青年
距離不遠但也從未相見
關於理想的故事已不再有感覺
關於理想的故事已不再有感覺,因為熱血的雞湯不能再治癒這漏洞百出的人生,昨日的那些傳奇,今日再無法重複。
我們有理由懷疑,搖滾樂永遠只能活在地下裡。
我們有理由叛逃,丟棄沉重的負擔擁抱平凡的生活。
但在《生之響往》中他們又給了我們一絲希望:
美好的青松歲月怎能未老先衰
靈魂 被惡魔強暴後丟在大街上
人文關懷
總是在悲痛至極後到來
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但幸福可能意味著未老先衰。
一個青年人,不經歷過絕望與心碎是體會不到「人文關懷」的價值。
一個真正的青年人,他不會隨波逐流,他會按照自己的意志過一生。
刺蝟的歌,刺蝟的經歷幾乎就是大多數80後、90後的寫照。
心裡一直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是理想,一個是現實。
想為了理想不考慮現實,但好像真的會餓死。
想為了現實徹底斷了理想的念頭,但好像還不如死了。
年輕的靈魂,如此的矛盾不安,如此渴望咂摸出人生的意義。
在這種時刻,刺蝟沒有故作姿態地說,人生毫無意義,也沒有老生常談風景這邊獨好,他們只是打著鼓、唱著歌,用音樂傳達給我們這樣一種精神——現實也許讓人頹喪,但只有經歷過黑暗,才能感受到光明的價值。
你以為愛迪生發明的是黑暗。
但你忘了,發明愛迪生的是黑暗的地下室。
本文封圖來自@樂隊的夏天
蟹黃堡 | 策劃
蟹黃堡 | 撰文
小糖人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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