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綁架年度搖滾榜，「搖滾恥辱日」重現

前一陣，騰訊音樂娛樂發布的2019華語數位音樂年度報告引發了一波群嘲：在年度搖滾TOP20裡，很多搖滾愛好者驚奇發現，自己一首都沒有聽過。排名前三的尤長靖、王源、蔡徐坤，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也有人好奇去聽了聽，發現，確實，聽不出和搖滾的關係。可能配器上用了搖滾元素，主題上是傷痛青春，所以可以劃分為搖滾？

其實，大部分介意這個「搖滾」分類的人，並不在乎流量打造的排行榜。這個榜單在自證權威方面的說服力，自播放量、銷量等數據指標的權重，在這方面，沒有獨立音樂人或者小廠牌，會和粉絲打榜較勁。

介意「搖滾」榜的人，核心介意的是對「搖滾」分類背後音樂風格和文化影響力的淡漠。

而對於所謂排行榜的權威性，鄭鈞早有一句話撂在那裡了：排行榜上的歌它雖然火，但是我一聽，十首裡面有九首，真的聽不下去，這就是*啊。

說到鄭鈞，此時此景，恰如2005年，也是一個3月的彼時彼景。也是一個年度榜單，那一天，曾被知名樂評人王小峰稱為「搖滾恥辱日」。

那是第五屆光線音樂風雲榜舉辦的日子，那是一個專門設有「搖滾」頒獎板塊的榜單。

最佳搖滾新人給了南拳媽媽、最佳搖滾單曲給了胡彥斌、最佳搖滾樂隊和最佳搖滾專輯頒給了五月天。而頒獎嘉賓，是鄭鈞、丁武和Beyond的葉世榮。

提名名單裡，其實不乏到今天仍影響著搖滾樂的音樂人，以許巍為首，還有黑豹、周雲蓬、花兒、木瑪、Joyside、PK14、王悅、超級市場……都在當天空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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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談論「偽搖」已經過時的年代，五月天是不是搖滾，每個人心裡都自有分寸。不過在當時，五月天對於內地的搖滾人而言，有相差甚遠的路數，和突如其來的影響力，他們所代表的，是商業化運作完善的港臺流行音樂衝擊之下，內地本來就磕磕絆絆的原創音樂生態，又被掀飛屋上三重茅。

但看到南拳媽媽和胡彥斌，仿佛就像看到了2020年這份搖滾榜上的流量歌手一樣。15年過去了，南拳媽媽和胡彥斌這兩個名字，和搖滾，還是扯不上聯繫。

胡彥斌在獲獎感言裡說：沒想到偶然玩了一次搖滾，就拿到這個獎。

其實，從光線音樂風雲榜歷年的獲獎名單可以看出，這個獎項歷來是頒給正統大陸搖滾人的。光線音樂風雲榜從創辦之初就專門為「搖滾」開設了頒獎模塊。作為頒獎嘉賓的葉子榮都感嘆，大陸竟然有搖滾獎項。

2003年，許巍拿到三個獎，獲獎的還有二手玫瑰和子曰；2004年，獲獎者分別是木馬、達達、便利商店、鄭鈞、姜昕。即使到2005年，從提名了不少確實應該提名的搖滾樂隊來看，也可以印證其專業度——沒想到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

這幾個獎，給人一種「流行歌手為了不跑這一趟顆粒無收，湊過來擠搖滾單元的獎」一樣的感覺效果。主辦方似乎也想在搖滾單元同樣奠定對港臺同胞的影響力，再拉攏一下流行主流的視線。

——這套2005年的操作，和2020年搖滾榜單的內在邏輯上是一樣的：並不關注搖滾的真正內在影響力和風格要求，完全傾斜於商業化考量，以流量、銷量、粉絲數為最重要標尺。

但這種選拔標準，並不是「最佳」的含義。這種風向之下，只能對本來生存環境就欠佳的內地音樂更深的打擊。

回到2020年，我們看到有參與這個項目的某樂評人，也在為搖滾榜的合理性力爭，面向粉絲解釋說《一顆星的夜》用到了Britpop的元素。但查證《一顆星的夜》的宣傳文案可知：「這首新歌加入了些許搖滾的元素,這是尤長靖之前所未嘗試過的風格。」

流水線生產音樂時加入了小眾風格的元素，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以此就要霸榜搖滾，在一個本應權威的榜單上鳩佔鵲巢，本來就已經是客觀造就的惡性後果了。要再站在意見領袖角度為其進行合理化辯護，對音樂市場各類風格的百花齊放毫無益處，且不公平。

所以王小峰「搖滾恥辱日」這個詞或許言重了，但在恨鐵不成鋼、恨生不逢時的情緒上是無可厚非的。——以至於他後來都不寫樂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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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人心痛的，是沒有獲獎的那些人。看看當時那些候選名單裡面，有多少放在今天仍然是中國搖滾領軍梯隊的人物。

換個角度來說吧，這些人，重複一遍他們的名字——許巍、黑豹、周雲蓬、花兒、木瑪、Joyside、PK14、王悅、超級市場……其中一部分可以放到《樂隊的夏天》第二季陣容的領頭梯隊，或者可以坐在馬東旁邊。

五月天的成名故事中，總會提到2004年來北京無名高地的那場演出，那場和Joyside同場的演出。而在一年後的幾十分鐘裡，仍在半地下遊走的Joyside連搖滾新人獎都沒有拿到，商業上的正規軍五月天拿下了最佳樂隊和專輯。

無名高地成了五月天在內地發展的辛勤起家肇始，也見證了Joyside曾經可能長期擁有、本來就值得擁有的輝煌。

而如今，Joyside在2019年宣布了復出，前一陣又宣布了和摩登天空的再度合作，也出現在之前公布的《樂隊的夏天》第二季擬邀請名單中。希望他們曾經的生不逢時，能換來今天的真正成名。

當然，大環境裡雖然出現了新的機會，但還是有這次奇怪的搖滾榜單出現。希望2035年再回望時，這只是一個偶然的笑談，不會是另一個「搖滾恥辱日」。

【2020.03.28｜ No.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