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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位作者看了紀實小說《夾邊溝記事》之後的讀後感,現轉載於此,若要了解全部,可以尋找這部記事「小說」。這其中的震驚,是要靠眼淚讀完的。
文|天涯
題記:關注歷史,就等於關注現實,也等於關注我們自己。
楊顯惠這個名字,和夾邊溝連在一起。如果不是他寫了夾邊溝記事,只不過是一個二流地方作家。如果不是他寫了夾邊溝記事,我們也就丟失了這段歷史。這是一段塵封四十年的歷史,當年的倖存者散落在各個角落,沒有人問過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當年的死難者早已化為白骨,連他們的後代也不知道埋在何處。幸虧楊顯惠這位有良知的作家,不辭辛勞,四處尋訪,歷經數載,終於揭開了歷史的蓋子。
夾邊溝,是甘肅酒泉縣一個勞改勞教農場,從1957年10月開始,那裡關押了近三千名右派分子,每天從事十幾個小時的繁重的體力勞動。在隨後三年的大饑荒中,右派們大量死亡。1960年12月,中央工作組和西北局共同解決甘肅省委的左傾錯誤,決定釋放右派回家時,夾邊溝農場僅有數百人生還。這是二千四百多名右派的苦難史,不少評論家稱其為中國的「古拉格群島」。在我來看,《夾邊溝記事》絕對是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裡程碑,在楊顯惠面前,那些粉飾太平的御用文人們根本不值一提。
書的副標題是楊顯惠中短篇小說集,夾邊溝記事只是上編,下編以知青文學為主。夾邊溝記事有7篇小說,選自作者在《上海文學》的連載。仔細讀來,發現上下編有很大不同,上編類似紀實,語言樸實無華,手法近乎白描,下編才象小說,故事相當精彩,文筆細膩傳神。為何差別如何之大?難怪有人詬病楊顯惠,說他文筆不好。依我看來,夾邊溝記事原本就是紀實文學,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故意戴上小說的帽子。楊顯惠有意用紀實的筆法來再現歷史,沒有過多的感情色彩,沒有華美的文字,只有赤祼祼的真實。
但是真實不等於蒼白,相反比虛構更感人。第一篇「上海女人」以愛開始,最後一篇「李祥年的愛情故事」以愛結束,同樣刻骨銘心。那個顧姓的上海女人走了幾千裡來看右派丈夫,孰料幾天前他已餓死。她近乎偏執地不吃不喝,一心尋找他的屍體,火化後又堅持將所有的骨頭帶上火車帶回上海。這種生死與共的夫妻情分,令人動容,為之落淚。
李祥年被打成右派後,為了初戀情人的幸福,狠心不與她聯繫,後來忍不住思念逃跑去看她,幾經磨難到了家門口又放棄了,只因不想連累對方,自己卻付出了判刑六年的代價。結尾的一句話讓我想起了杜拉斯的情人,「快七十歲了,我已是滿頭白髮了,但仍然時時想念著她,沒有一天不想她。」為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此外,「夾農」裡還有另外一種愛,母愛。女右派們因為一個初生的嬰兒空前團結起來,她們用各種辦法偷東西給母親給孩子吃,每個人都成了孩子的媽。正因為有愛,夾邊溝記事超越了所有同類題材的作品。愛是不朽的,可以超越時代。
當然更多的是悲痛。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飢餓中一天天死去,毫無尊嚴的死去,沒有棺材,沒有墓碑,甚至沒人掩埋。他們活著的時候是奴隸,死去的時候也是奴隸。「右派」是他們背負的罪名,他們是黨的階級敵人,罪該萬死,死有餘辜。對待他們,沒有人道主義可言。當死人達到高峰時,每天都有數十人死去。
農場黨委書記慌了神,跑到張掖地委匯報情況,請求調點糧食。地委書記是位堅定的老革命,訓斥他說,「死幾個犯人怕什麼?幹社會主義哪有不死人的」於是大批右派就這樣活活餓死了,吃光了所有能夠找到的東西,包括沙漠裡的野草,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和自己死去。
俞兆遠是少數的倖存者,他活下來的辦法是偷。「賊骨頭」講述的是他的故事,他曾是夾邊溝農場最出名的賊,可最初他是恥於偷竊的,即使餓得全身浮腫。當他眼睜睜地看著同屋的兩個右派餓死了,突然就偷起糧食來了,一發不可收拾。古人云「倉稟實知禮節」,飢餓可以讓人忘記禮節,甚至於人吃人。
俞兆遠是幸運的,在餓死之前被解救出來,到了招待所有飯吃,可他還是偷燒餅,回到家後又忍不住偷吃糧食,而且非要生吃,為此老婆差點跟他離婚。貌似可笑的結局折射出的是深不可測的悲哀。高吉義也活了下來,因為他逃跑了。逃亡過程驚心動魄,背後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原來他是和師父一起逃跑的,半途師父走不動了,又不願拖累他,就讓他一個人逃,自己等著被人抓回來。結果師父被狼吃掉了,這件事令他終生不安,一輩子也想不通。
那個饑荒的年代已經一去不返,我們是否有理由遺忘呢?且不說忘記歷史就等於背叛,事實上某些東西仍然存在,比如意識形態,比如勞改制度,比如人性。很難說有一天夾邊溝記事會不會以另一種形式重演,但願不會。最後用索忍尼辛的名著《古拉格群島》的開篇語結束這篇短文,「獻給沒有生存下來的諸君,要敘述此事他們已無能為力。但願他們原諒我,沒有看到一切,沒有想起一切,沒有猜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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