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改編自香港作家李碧華的同名小說,由陳凱歌執導,張國榮、鞏俐、張豐毅領銜主演。
電影詩人陳凱歌,他是一個中國電影界少見的具有詩人氣質和哲人氣質的導演。漫漫電影路,陳凱歌在中國電影這片土地上開拓了一片屬於他的疆域。
《霸王別姬》的慘烈故事和悲壯主題是在一種憂傷的鋪陳與敘述中開啟,這個憂傷的故事中,程蝶衣是整個故事的靈魂人物,又是那個時代裡不平凡的戲子,生逢今世的曠世名伶程蝶衣也曾勇敢追尋愛情,卻在最後的人性審判中遭到愛人的背叛陷入了孤立無援的人生極境,這與垓下英雄項羽存在著某種契合,正是影片中五彩繽紛又節奏鏗鏘的京戲賦予了二者結合的契機,電影與人本結合的天衣無縫。
從一而終是程蝶衣的人生信條,這裡的一指的是他要和師哥唱一輩子戲,程蝶衣所臆想的人生很簡單,他既想和愛人廝守一生,又渴望在在他的京戲裡做一輩子虞姬夢。然而命運卻與他一個又一個不羈的玩笑。在程蝶衣的心目中自己戲裡戲外都是那個嬌弱有情的虞姬,而段小樓是戲裡的項羽,又是戲外的段霸王。直至那個特殊年代裡人人自危,以背叛別人保全自己的方式苟活,程蝶衣依舊沒有向背叛自己純潔愛情的段小樓發起攻擊,在那團火焰之後,他所無法接受的是他的霸王怎能向這些個凡人下跪求饒,他的霸王毀了,京戲完了,他心中的愛情夢、京戲夢至此終結,這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生命之慟。
程蝶衣對京戲的極具熱愛貫穿在整部戲的始終,他並且把自己的夢想延續到了下一代當中,被張公公玷汙之後,他遇到了小四,在他看來,從那個時候起自己的人生已經毀滅,他將正常人格中的夢想寄託到了小四身上,所謂的小蛇養成了龍,在特殊年代裡小四搶佔了程蝶衣上臺的機會。小四是第一個時代的遺棄者,卻又成為了第二個世代中的犧牲者。程蝶衣將人生希望寄予了小四,卻從小四身上又看到了這個歷史時代中最不齒的陰暗處。可笑的是小四與程蝶衣一樣,死在了戲中,他們都因戲而生,因戲而亡。
特殊年代中,程蝶衣依然聲嘶力竭的呼喊著,霸王怎能下跪,京戲完了,京戲不會完,完結的其實是那個時代裡的人性。在極具動蕩,時事更迭的風雲歷史變換中,正是這個偏執的從一而終的京戲夢,註定了這是一個無法融入時代的極具悲情色彩的人物。
影片中重複出現了這樣一句唱詞「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大王義氣盡,見切何聊生。」戲裡的虞姬死在了垓下,戲外的程蝶衣選擇將生命結束在戲裡的霸王旁,過去的日子沒有將他摧殘致死,二十一年後這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名伶選擇死在那個他從小做到大的虞姬夢中,他挺的過時代,卻挺不過自己偏執的夢想,從一不成,寧可沉淪、乃至自毀。
在故事敘述當中,人物並不是孤立存在的,他們從屬於那個時代大背景,他們是歷史與文化的延展,是歷史與時代中人性的無聲反抗。
迷戀與背叛,程蝶衣所迷戀終身的是母親、段小樓和京戲,正如他的藝名「蝶衣」小豆子天生為戲而生,又為戲而亡。他愛霸王、愛唱戲,在這個天大的玩笑裡,偏執的從一而終完成了他靈魂的升華與生命的終結,時代所為還是人性所致?諷刺的是整部影片中沒有一個正常意義上的正常男人,段小樓、程蝶衣、張公公、小四,他們都被時代侵蝕著、扭曲著,看起來最具正常人格的是一個妓女菊仙,她熱情、潑辣、希望做主宰自己人生的女人,卻死在了背叛中,她仍然是時代的弱者與犧牲者。這就是時代變遷下的芸芸眾生相與他們的生存狀態。
人物的多舛命運同時象徵著國粹京戲的發展歷程,這之外體現著導演對於傳統文化的深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