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令我如鯁在喉,就像上學時讀到中國近現代史時的心情一樣,震驚、惶恐、無奈又憤怒,不忍卒讀。房思琪父母的性壓抑教育,家醜不可外揚的文化思維,對熟人過分親暱的忽視以及無條件的信任,使房思琪受到了雙重的傷害。小說文字的優美並不能粉飾血淋淋的事實,反而更能襯託事實的殘酷;連這本書的名字都充滿了諷刺的意味——房思琪在她的初戀樂園中瘋掉了。
一事不孤起,其前必有許多事,其後必有許多事。為何我們對於「性」諱莫如深,對男女之間的愛情要三緘其口,為何房思琪在遭受苦難的時候會求告無門?
先秦時期,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就有許多反映當時社會男女愛情的詩篇,像《關雎》、《蒹葭》等,感情自然、濃烈、奔放,幾無禁忌。到了秦漢時期,中國實現統一,出於維持統治的需要,統治者開始對社會秩序進行大幅度改造,男女之規也應運而出;後來,班昭在《女誡》中提出女子「三從四德」之儀,與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一拍即合,從此以「三從四德」為核心的女子教育似乎一直維持到近現代。唐代是中華民族一個燦爛輝煌的年代,其對於「性」也比較開放,離婚與再婚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到宋代,程朱理學興起,成為此後800年間影響古代中國社會生活的一種重要精神力量。「男女授受不親」的基本規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貞節觀念,存天理、滅人慾的精神控制,經過理學集大成者朱熹的倡導和朝廷的大力宣揚,開始在社會上泛濫,人的性需要處於壓抑和禁錮的狀態,女子所受到的壓迫和束縛達到極致。
傳統文化的影響,使社會對於「性」這個話題諱莫如深。無論是學校教育還是家庭教育,「性」成為一個不能提及的話題,涉世未深的孩童對此更是知之甚少,這也為眾多的「李國華」們提供了巧舌如簧的舞臺,使「房思琪」們有心尋求幫助而不得,只能一步步看著自己滑入深淵。
這本書涉及的另一個話題,是關於家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鬢,美掃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韻之態」的「和離」也已經隨著唐朝一起湮滅在歷史之中,「好女不事二夫」成為社會的主流論調,「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思想又使在婚姻中遭受不幸的女性勢單力薄,而仍有很多人將家暴看成是家庭內部糾紛,外人不便插手。眾多的「錢一維」們在肆無忌憚,眾多的「伊紋」們在逆來順受。
她們的苦楚沒有任何旁觀者能夠體會。從母系社會結束的那一時刻起,女性就淪為了男性的附屬物。從秦王嬴政稱皇帝始到清溥儀退位止,422位皇帝中,既有皇帝之實又有皇帝之名的女性僅武則天一人而已,2132年中僅僅有15年屬於這位女性,可就這僅剩的一位,死後也是以皇后之名下葬。
文學當給人以警醒,讓人深思,使人改變。「性」並非洪水猛獸,家暴問題也並非一句「家事」就能解決,房思琪和伊紋所受的傷害並不是她們的錯。願每一個讀到這本書的人都可以正視書中的問題。
願所有的孩童都能遇良師,得賢友;願所有女子都能覓得良人,婚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