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樂夏2》上個周末終於首播了。
兩期連播,4個小時的節目,不是真正骨子裡愛樂隊的人估計沒耐心看完全程。
先前不夠被看好的水木年華淘汰,來自臺灣地區的傻白一輪遊讓很多人意難平;福祿壽、超級斬等過往知名度並不高的黑馬樂隊也殺出重圍,令人眼前一亮。
不過,這期節目裡最扎眼的一個樂隊並沒有晉級。他們被形容是「集彭磊和九連真人於一身」的樂隊,叫五條人。
但主(話)要(嘮)的人員有兩條,是兩個來自廣東海豐的街邊仔。
看起來長得很粵味,稜角分明皮膚黝黑。說起話來卻有股子rap味,不停蹦英文,他們的解釋是「因為馬上要巡演,要和外國朋友交流」。
別的樂隊上臺都是搖滾朋克元素滿滿,他們呢?
一個皮衣大油頭,一個花襯衫大金鍊子,腳上還穿著那種夜市地攤20塊一雙的紅色夾腳拖。
樂隊不演出的時候統一坐在候場區,上場前,這位叫仁科的哥們兒還躺在沙發上打呼嚕。。。
有趣的皮囊下果然藏著有趣的靈魂,看完節目之後,五條人真實地火了。熱搜竄上第一,周一早上來上班,大家見面就互問:被五條人笑死了嗎?
大張偉說:如果他們採訪完了再投票,可能會第一名。
到底咋回事啊這樂隊?
手風琴仁科說他的粉絲說他長得像木村拓哉+郭富城,他自謙是農村拓哉+郭富縣城。
另一位全程沒有摘墨鏡的茂濤被當場說像謝賢,他也沒有否認(確實挺像)。
他們介紹自己:他是彈木琴的阿茂。,我是彈手風琴的仁科。
馬東:所以五條人其實就兩條是吧?
阿茂:四條,四條。另外兩個是是屬於話不多人狠的。
周迅:那你們會打架嗎?
仁科:知識分子,不打架的。
馬賽克:他說我們沒文化!!!
(插播:當年馬賽克在路邊攤和酒店門口打架的名場面,因為這個節目讓全國人民都看見了。他們現場解釋了一下,那天是因為夏穎穿著一件盤尼西林的T,所以特別想打他。臺下的小樂當時就坐不住了)
馬東:你剛剛唱的什麼歌?什麼靚仔?
臺下樂隊:道什麼靚?馬什麼梅?
仁科:因為我們唱的是海豐話,你們可能聽不懂,但你們可以去買我們的唱片,那裡面有歌詞。
大張偉:這果然是個帶貨的節目。
話多的仁科突然想起身邊還站著的茂濤,趕緊cue他:Say something。
茂濤才是真·人狠話不多,就說了倆字:多動。
馬東說,本來想跟你們聊一下歌的。仁科:你打電話給我吧,我晚上也睡不著。
馬東可能本來真的打算跟他們好好聊聊音樂的。五條人下場之後,他還特地問了問旁邊全程閉麥的張亞東。
張亞東說:他剛才那個表演確實太吃虧了,因為他這樣的音樂其實魅力全在歌詞。如果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唱什麼,就打很大的折扣。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們上場之後突然換歌?
彩排的時候,五條人本來準備了兩首歌,一首普通話,一首海豐方言。導演建議他們用普通話作為第一場曲目,觀眾打分會比較高。
他們沒說什麼,等到正式錄影的時候,仁科先拉了前奏,衝其他成員一使眼色,就來了那首海豐話的《道山靚仔》。
所有人全懵了,連這首歌叫啥都聽不清。當然,沒有人會比五條人的PD(製作導演)更崩潰。他們下場時,小哥哥在後面追著喊:等一下,先等一下!你們知道你們換這個,我們所有燈光舞美都沒跟上嗎?
仁科,知道,我知道的,沒關係的。(???)
導演:你們想演這首歌為什麼不提前跟我們說?
茂濤:有時候你到臺上,那種感覺來了就剎不住。
導演:就算沒有進也沒關係嗎?
仁科:沒關係,真沒關係。我很抱歉,但沒關係,我覺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導演:???)
他們確實被淘汰了,幾個人背著樂器頭也不回地走了,感覺馬上就要去夜市吃個夜宵喝一杯。留下崩潰的導演:我這一天都在經歷些什麼東西?!
目前導演小哥哥的微博已經被節目組無情曝光了,是一個招人喜歡的文藝小哥哥,歡迎大家圍觀。
網友考古到今年6月他發的一條微博,應該就是那一天錄的節目:
再往前挖,小哥哥第一次見到五條人還專門發了一條微博說是最浪漫的事。網友:還浪漫嗎?
去年《樂隊的夏天》大火時,仁科和茂濤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跟他們提起這節目。
但對於這支成立十一年,拿過《南方周末》文化原創榜年度音樂獎、金曲獎、阿比鹿音樂獎、金音獎的樂隊來說,這個綜藝一開始並沒有多大吸引力的。
「我們音樂人是做音樂出唱片的,對這類事沒有多大興趣,而且我們普通話也不好,擔心控制不住場面。」
在最終決定參加節目之前,性格外向的仁科和內向的茂濤聊過一次。討論到「功名利」的問題時,他說了一句話:
「去參加音樂節也拿錢對不對?有音樂就有商業,演音樂節是基於興趣,說為了錢也奇奇怪怪,總體都是包含在裡面的。」
在第一期錄製中,他們把原本和導演組定好的普通話曲目臨場換成了方言曲目,一開始茂濤是不同意的,並且勸過仁科。
但是,當仁科在舞臺上用手風琴拉出第一個音的時候,團員們還是順了他的意思。
於是我們在節目中看到的畫面,沒有燈光,沒有大屏,沒有字幕。在昏暗的舞臺基礎光下,五條人操著大家聽不懂的海豐話唱完了這首《道山靚仔》。
這兩個當時為了「名和利」才來到樂夏舞臺的人,第一輪比賽就因為「感覺來了剎不住」,被淘汰了。
有人說這才是搖滾的終極奧義,但或許,仁科和茂濤那一瞬間並沒有思考那麼多。
在《樂夏2》播出前,提到五條人,大家最容易聯想到的是上一季的黑馬——九連真人。同樣是業餘草根樂隊,同樣說著南部方言,大家都期待著他們能複製九連真人的故事,再次出圈,讓草根文化在搖滾圈立有一足之地。
九連真人也在微博上為同是廣東老鄉的五條人打call了:
如果說,九連真人是山裡的客家少年,帶著一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強,北漂打拼,夢想著靠一己之力出人頭地;
那五條人就更像是廣東縣城家裡做水產生意的,不愁吃穿,組樂隊純粹是為了快樂。
他們沒有那麼在乎錢,就算沒錢也一樣能快活過日子。就像大張偉形容他們」一看就很窮,但窮不怕。「
2009 年,五條人的第一張專輯《縣城記》獲得了《南方周末》年度音樂獎,頒獎詞寫道:
「五條人在其首張專輯《縣城記》裡舒展了原汁原味的鄉野中國,在音樂日趨娛樂化的大背景下,它無異於「盛世中國」的音樂風景畫,它所富含的原創性彰顯了音樂的終極意義——吟詠腳下的土地與人。」
在《縣城記》所描繪的鄉野中,有六七十年代偷渡到香港,80年代回家做生意,倒賣港幣的「港紙販子」,有坐在田邊抽菸的阿伯、蚊香廠門口抱怨老闆的老員工、吃飽了沒事幹每天跑到製衣廠門口朝女工亂喊的老光棍。也有那首《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唱一唱身邊要結婚的傻朋友。
他們還有一張專輯叫《夢幻麗莎髮廊》,也源於自己的真實經歷。仁科的母親當時在一個高級髮廊做廚師,仁科放學後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髮廊的休息室吃東西,偶爾還會有一些中年男顧客遞給仁科十塊錢,讓他去幫忙買包煙。
而歌裡所寫的具體場景,發生在在仁科離開海豐,搬到廣州之後。他有時候會挑一張CD,選一個生意清淡的時段去家附近的髮廊,花五塊錢洗個頭。
「這五塊錢花得很值,因為我可以聽到我喜歡的歌。」
五條人最紅的一首歌應該是《阿珍愛上了阿強》。「阿珍」和「阿強」這兩個名字在廣東話裡,其實就相當於普通話裡的「小紅」和「小明」。
你沒辦法透過這兩個名字具體帶入到某一對男女的故事,因為它太普遍,只是一個泛指。但你聽著這樣的歌,又覺得它在唱著身邊各種各樣人身上都可能發生的事。
這就是五條人,以無名之輩的身份唱著芸芸眾生。
那些被社會邊緣化的、底層人物的故事,似乎都因為切身的經歷而變得生動靈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