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1983】
(豆瓣8.8;我的評分8.0)
「愛自己是終身浪漫的開始。」——奧斯卡·王爾德
坂本龍一《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音樂響起就已經奠定了電影的基調——我沒有辦法拒絕坂本龍一的配樂、沒有辦法拒絕大衛·鮑伊的歌聲、沒有辦法拒絕北野武的導演——然而這三個魔羯座的男人在這部電影相遇,湊巧的是,他們都是演員。
同性電影總是被拍地隱晦而熾烈,就像這幾年的《月光男孩》、《燃燒女子的肖像》和《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我看到的是深藍色與大紅色的對撞,在暖夜裡閃爍的暖光,以及海洋裡的幽怨。在時代的洪流之中,同性戀遠未被大家認可,不管是原先的「石牆暴亂」或者近些年的「METOO運動」,這種情感仿佛永遠上不了臺面;在我們引進的電影當中,上映前也會刪掉有關於這種話題的部分(詳情見《波西米亞狂想曲》)。但是大島渚這部電影似乎遠未止僅僅講述了這一個話題,但好似又只是這樣一個話題。
我寫過不少戰爭題材電影的影評,也總在重複一個思想:我輩未嘗經歷過戰爭,我們所擁有的現在都是那時所創造與保留的。全片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女人,這種片子實在是太少見了,就連是最不該出現女人的《1917》也有一名女性角色走了個過場。我們所說,戰爭毀滅的更多是人的心智,比一座座廢墟更殘忍的是經歷過戰爭的人心靈的斷壁殘垣;電影開頭便奠定了恐同的基調,但也是欲望的無處發洩,否則如何是人心智毀滅的伊始?在戰爭之中,人的底線被一次又一次地挑戰、打破,這也是戰爭片不能連起來看幾部的原因——你會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面對這個不安的世界只能是保持沉默,或者去放浪形骸。整部電影沒有出現一幀戰爭槍林彈雨的畫面,但是我總能感覺到炮彈從頭頂呼嘯飛過,在遠方的熱帶雨林爆炸,可是人們視而不見,眼神空洞。也許不是人們習慣了戰爭,而是戰爭泯滅了人們。
我又看到西方文化與日本文化的對撞,更多是導演對武士精神的批判。我們習慣了日本電影中光榮的切腹,卻從未思考過這種方式是否正確,這樣通過兩方的對比,造成了一種思想的對立,使偏支持基數小一些的日本武士文化顯得如此單薄,或者如此的不正確。可是我們誰又能評判這種文化的優劣呢?或者說這是傳統、是民族歷史中留下來的,在這樣的問題上高中政治書就說過要批判繼承,所以不再過多贅述,在文化方面每個人有不同的思考。
其實這部電影最多的就是在殘酷下的溫柔:是法庭上堅定不移的「我信任他」、是嘴裡叼著的扶桑花、是最後的臉頰上的兩個吻......世野景並不是幸福的,他德高望重,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要刻意保持,他不想讓別人察覺到自己對傑克的情感,但是由內而外的生發自己的愛,是不忍與割捨、驚訝與感動。這個男人的感情太複雜,就像他外表的不苟言笑;卻又單純,他只是想愛,想要去保護,卻不能去表達;於是他像所有的武士一樣隱忍,最終的夙願也不過是把那一縷金髮讓勞倫斯帶回日本,自己終日和傑克一樣,躺在爪窪的地裡,躺在他鄉,躺在自己所未能得到回答的地方。
據說世野景後來寫了首詩寄給勞倫斯,內容如下:In the spring/Obeying the August spirits/I went to fight the enemy/In the fall/Returning I beg spirits/To receive also the enemy.
不管是否真實,這首詩寫得太美太悽涼,就像是禱告,或者是自己的遺言。
鏡頭來到四年之後,勞倫斯早被解救,日本戰敗,大原被俘,在其與勞倫斯相見第二日是自己的死期,他剃光了頭髮,戴上了佛珠,穿著布鞋,學會了英語,他問勞倫斯是否還記得那個聖誕節,他說:
「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導演:大島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