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無法勾掉的《黑名單上的人》（三）

第三集 《叛徒》

《加裡森敢死隊》曾經在大陸風靡一時

看過《黑名單上的人》，應該都看過在其一年前上映的另一部美國連續劇《加裡森敢死隊》，五個各有所長的美國大兵組成的特種部隊，屢次深入敵後，與納粹鬥智鬥勇，每次都能夠完成任務，全身而退。當我看完《黑名單上的人》前兩集時，我也以為特別行動小組的五位年青人會像《加裡森敢死隊》的五位主角一樣，一直活到最後一集。可是我錯了，僅僅播到第三集，我以為的五位主角就死了兩個，而且其中還有一個是叛徒，犧牲來得那麼猝不及防，叛變來得那麼出人意料。當時我不知道編劇為什麼要這麼拍，現在我才知道，因為《加裡森敢死隊》是虛構的傳奇，而《黑名單上的人》是血淋淋的歷史。

妮娜與茲裡基見面，渾然不知已被跟蹤

敵人逮捕妮娜

茲裡基中彈

警察局長尼古拉

茲裡基犧牲

第三集的開頭，由於特別行動小組炸毀了德軍中心車庫，瘋狂的蓋世太保和偽警察大肆抓捕敢於反對他們的人，行動小組的直接領導、經驗豐富的地下黨員米蘭不得不離開貝爾格勒去往遊擊區；鐵希女友妮娜的父親、一位有骨氣的教授因此被捕，但狡猾的警察局長尼古拉明知道妮娜和行動小組有聯繫，卻沒有逮捕妮娜，而是對其進行跟蹤，因此發現了特別行動小組的組長茲裡基。在一場短促、激烈的街頭追逐和戰鬥後，茲裡基不幸犧牲。

地下黨領導人雷拉命令查找貝利真實身份

與警察局內線接頭

內線成功找到貝利的告密信

雷拉讓茲裡基通過筆跡找到貝利

茲裡基認出了貝利的筆跡，但隨後就犧牲了

茲裡基的犧牲造成了一個嚴重的後果，因為意識到特別行動小組內部出現了叛徒，黨組織通過偽警察局內部的地下黨員弄到了這個代號「貝利」的叛徒寫給尼古拉的告密信，而茲裡基已經通過告密信的筆跡認出了這個叛徒，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同志們就突然犧牲了。

鐵希和普爾萊向尼古拉射擊

尼古拉的保鏢當場斃命

痛失戰友的小組其他成員決心為茲裡基復仇，機智的普爾萊制定了一個伏擊計劃，當尼古拉和他的保鏢像往常一樣走過寂靜的小巷去警察局時，鐵希和普爾萊突然出現在面前，擊斃了保鏢，尼古拉腹部中彈，掙扎著走向另一條小巷企圖逃生，卻被米萊和帕亞攔住去路。

尼古拉脫口說出貝利的身份

米萊見身份暴露，立即打死了尼古拉

米萊衝向德軍

米萊被德軍打死

大驚失色的尼古拉看著米萊，脫口而出：「貝利！」米萊當即開槍打死了尼古拉，其他小組成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自己朝夕相處的親密戰友，竟然就是那個叛徒。這時德軍巡邏隊聽到槍聲趕來，精神崩潰的米萊主動衝向德軍，被亂槍打死。

《叛徒》這一集，與其他類似題材影視片最大的區別在於，沒有將叛徒臉譜化為那些本來就動機不純、混入革命隊伍的投機分子、利己主義者。米萊和其他四位隊員一樣是愛國進步青年，最大的不同是他出身於比較富裕的家庭（普爾萊去米萊家時，米萊的家是獨棟別墅，牆壁上掛著名畫，而普爾萊、茲裡基的家是公寓，帕亞在啤酒館打工，鐵希寄宿在身為水手的叔叔家）。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在戰前加入共產主義青年聯盟，戰爭爆發後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民族解放鬥爭。

普爾萊對叛徒的分析突破了以往革命影片的臉譜化

在第一集《特別行動小組》的襲擊醫院行動中，米萊在大搜捕中被捕，原因應該是戰鬥中負傷的遊擊隊員博邦藏在他家裡而被敵人搜查出來。膽小的米萊經不住酷刑折磨，但他內心又不願意出賣自己的戰友兼好友，於是他只是出賣了鐵希的女友妮娜。就像普爾萊分析的那樣，叛徒中有一種人是被迫變節，他們不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託出，只是在敵人的不斷逼迫下一點點往.外擠。這在第二集《襲擊車庫》中也有所體現，米萊在行動前向偽警察局長尼古拉告密說會襲擊車庫，但並沒有透露會襲擊哪座車庫。

大多數叛徒並不是甘心變節，只是忍受不了酷刑折磨

但米萊的這種自作聰明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他不想出賣茲裡基，茲裡基卻仍然因他而死；他欺騙自己變節是因為尼古拉保證會放過博邦，但博邦依然被處決。因此到影片的最後，身份被揭穿的米萊終於無法忍受這樣恥辱地活下去，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正面地衝向敵人的槍口。可恥、可悲而又可憐，這就是米萊作為叛徒的短暫一生。

當然，《叛徒》畢竟是藝術作品，藝術來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米萊的原型並沒有像他這樣戲劇性地暴露和死亡。

尼古拉的原型之一，波茲達爾·貝卡雷維奇

在第一篇文章中，我講述了襲擊醫院行動的原型之一就是拯救伊萬卡·穆阿塞維奇。這次行動之後，偽特別警察受到蓋世太保的責難，因此瘋狂地到處尋找線索。為了抓捕貝爾格勒地下黨組織的領導人，特別警察組織了一支由間諜和騙子組成的「特別隊伍」，他們深入愛國青年和工人中間，慷慨激昂地喊著反納粹的口號，騙取信任，其中一些人成功地混入了地下組織。1941年10月，靠著內線提供的情報，特別警察成功組織了一次大搜捕，抓捕了許多地下黨員，其中一個名叫拉扎爾·多齊奇的人，在酷刑面前屈服了。在他同意「合作」之後，特別警察頭子波茲達爾·貝卡雷維奇（影片中警察局長尼古拉的原型之一）專門導演了一次逼真的越獄事件，以便讓拉扎爾·多齊奇不受懷疑地回到黨組織中間。為了保密，貝卡雷維奇親自與他保持聯繫，並給他取了一個代號：索梯日諾維奇。這個拉扎爾·多齊奇，就是米萊的原型。

1942年3月初，貝卡雷維奇從拉扎爾·多齊奇處獲悉，地下黨的一次重要會議將於3月3日在喬治·克萊曼索街舉行，多齊奇還了解到地下黨正準備組織一些重大行動，但他不知道行動細節。於是特別警察伏擊並逮捕了所有在場的成員，包括貝爾格勒市委領導人耶琳娜·切特科維奇。多齊奇也參加了這次會議，但按照特別警察事先的安排，他設法跳窗逃脫了。

特別警察知道耶琳娜的身份後如獲至寶，因為如果後者交代，那麼整個貝爾格勒黨組織都將被破壞。但敵人沒有想到，這個年僅26歲的姑娘有著鋼絲一樣堅韌的信念，雖然她一次又一次在刑罰折磨下暈死過去，但始終不吐一字。特別警察在她身上用盡了所有酷刑，卻一無所獲。

雷拉就是耶琳娜的原型之一

耶琳娜·切特科維奇

耶琳娜是《叛徒》一集中茲裡基的原型，她出生於黑山省一個工人家庭，從女子手工藝學校畢業後，在波德戈裡察一家男裝裁縫店工作，17歲加入南斯拉夫共產主義青年聯盟，19歲加入南斯拉夫共產黨。1941年德國入侵後，她積極組織青年工作隊（《黑名單上的人》特別行動小組的原型），在貝爾格勒開展切斷電話、電報線路，張貼標語，燒毀德軍汽車和車庫（第二集《襲擊車庫》），襲擊德軍士兵（第一集《特別行動小組》）等行動；組織婦女收集衣服、鞋子、醫療用品以及當時遊擊隊所需的其他物品送往解放區；組織青年學習急救課程，然後前往遊擊隊擔任護士。當敵人開展大搜捕後，因為耶琳娜以前多次被捕，偽警察知道其共產黨員的身份，所以組織派遣其前往波士尼亞東部組建瑪雅遊擊隊，並參加了第一個解放區政權——烏日策共和國的婦女工作。

耶琳娜和她的兩個哥哥，他們全部犧牲在民族解放戰爭中

1941年11月下旬，在德軍的大舉進攻下，烏日策被佔領，遊擊隊最高司令部轉移到桑賈克地區。這時因為貝爾格勒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破壞，市委領導人幾乎犧牲殆盡，德軍得意地宣稱「塞爾維亞和貝爾格勒共產主義運動已經被徹底摧毀」，於是耶琳娜奉命返回貝爾格勒重建黨組織，並於1942年初接任貝爾格勒地方委員會秘書（相當於市委書記）。

伊萬卡·穆阿塞維奇

耶琳娜回到貝爾格勒後組織的第一批行動之一是營救被捕的地下黨員伊萬卡·穆阿塞維奇，具體過程已經在第一集中講過了。雖然行動很成功，但是形勢依然非常嚴峻，主要危險來自於偽警察，因為蓋世太保對南斯拉夫並不熟悉，人數也很少，而戰前的貝爾格勒王國警察幾乎全部都加入了偽政府，尤其是第四部（反*部）搖身一變為特別警察，這些一直追蹤地下黨的鷹犬嗅覺異常靈敏，其中尤以臭名昭著的喬爾傑·科斯馬雅克威脅最大。

站在德軍中間穿便服的就是喬爾傑·科斯馬雅克，尼古拉的原型之一

喬爾傑·科斯馬雅克，《叛徒》中偽警察局長尼古拉的原型之一。1903年5月6日出生于波斯尼亞一個農民家庭。1926年加入警察總局第四部，很快就因為熱衷於對被捕共產黨人施以酷刑得到了「蝙蝠」的綽號。在戰前，他逮捕、迫害了許多著名的共產主義者，因「功勳卓著」，被晉升為貝爾格勒市政府特工總監。南斯拉夫被德軍佔領後，作為本土法西斯組織「Zbor」（南斯拉夫民族運動）的成員，科斯馬雅克立刻投靠了德國人，並在偽政府的特別警察部門繼續工作。1941年7月出任專門關押共產黨員和進步人士的巴尼察集中營副典獄長。

由於他多年來一直在追捕共產黨員及其同情者，對他們異常熟悉，在鎮壓地下黨的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用影片中茲裡基的話來說：「他知道的東西很多，比記在紙上的還多」。因此地下黨決定除掉他。第一次暗殺他是在1941年8月，當時扮成酒保的地下黨在他的酒裡下了毒，但異常敏銳的科斯馬雅克剛抿了第一口，立即感到酒異乎尋常地苦澀，再也沒有喝，並立即去看醫生。不過這位醫生也是反法西斯主義者，他告訴科斯馬雅克，這不是中毒，而是疲勞引起的神經過敏。儘管他相信了醫生，但科斯馬雅克此後的行蹤就更加謹慎。

耶琳娜就任貝爾格勒地方委員會秘書後，計劃在1942年 2月底進行第二次暗殺。為了獲得執行任務所需的武器，青年工作隊在一天晚上襲擊並解除了幾名德國士兵的武裝（第一集《特別行動小組》有這個情節）。通過警察內部同情民族解放運動的人，耶琳娜獲悉，科斯馬雅克住在卡拉·烏羅薩大街14號。耶萊娜和青年工作隊隨後制定了行動計劃，確定1942年3月6日為執行日期。

刺殺喬爾傑·科斯馬雅克的四位烈士，因叛徒出賣被捕犧牲

可就在暗殺的前幾天，耶琳娜被捕了，對她進行拷打刑訊的恰好是科斯馬雅克。正是因為耶琳娜的英勇不屈，科斯馬雅克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茫然無知。而青年工作隊在得知耶琳娜被捕的消息後沒有放棄行動，因為他們相信耶琳娜不會變節。3月6日，科斯馬雅克在特工奧巴德·扎拉德的陪同下，從他的公寓開車前往特別警察總局大樓。在卡拉·烏羅斯大街的拐角處，青年工作隊的四名隊員：朱卓·馬達耶齊奇、米利奇·馬丁諾維奇、尼古拉·斯特裡尼卡和布蘭科·布拉特進行了成功地伏擊，科斯馬雅克和扎拉德被雙雙擊斃（《叛徒》還原了這一行動的細節，只是將開車改為步行）。為了對科斯馬雅克被殺進行報復，黨衛軍在第二天殺害了150名南斯拉夫人，包括96名戰俘。

影片中普爾萊和鐵希制定伏擊計劃

尼古拉和保鏢走向伏擊圈

3月6日，當耶琳娜發現科斯馬雅克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審訊室時，她知道暗殺行動已經成功，這使她有更堅定的意志去面對酷刑。特工們認為耶琳娜肯定參與了暗殺事件，變本加厲地刑訊，耶琳娜依然經受住了考驗，但與她一起被捕的第四區秘書（相當於區委書記）馬爾科·揚科維奇屈服了，他供出了第四區的所有黨員以及他認識的其他區的一些黨員，市委機關因此遭到破壞，大約80名地下黨成員被捕，暗殺小組的四名隊員也沒有例外，他們都很快被捕並犧牲在刑場上。反動報紙還故意報導是耶琳娜供出了大多數被捕者，以打擊那些死裡逃生者的士氣。儘管偽政府聲稱「貝爾格勒的共產主義運動已被摧毀」，但3月14日，由卡洛·盧卡克組織的暗殺小組又在保羅王子大街擊斃了另一名著名南奸——第一警察區負責人德拉戈留布· 斯特裡克。

戰後南斯拉夫為耶琳娜塑的銅像

1943年5月14日，因為酷刑而癱瘓了一年多的耶琳娜在貝爾格勒郊區被槍殺，年僅26歲。1952年，南斯拉夫政府授予耶琳娜「人民英雄」稱號。抓捕耶琳娜的特別警察頭子波茲達爾·貝卡雷維奇於1944年10月南斯拉夫即將解放前夕逃到奧地利，但1945年4月被義大利遊擊隊抓獲，移交給英軍。1946年被引渡到南斯拉夫，1949年10月判處死刑。出賣耶琳娜的叛徒拉扎爾·多齊奇當然沒有像米萊那樣用生命來贖罪，警察內部的地下黨員設法搞到了這個告密者的信息和籤名，交給塞爾維亞省委書記布拉戈耶·內斯科維奇，經過在黨員檔案中查找，終於確定了其身份。不過此時在斯雷姆遊擊隊的拉扎爾·多齊奇因為做賊心虛，已經潛逃到克羅埃西亞，進入一家飛機廠工作。南斯拉夫解放後被抓獲，以叛國罪判處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