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2013年
圖/攝於2014年
上世紀90年代《灌籃高手》的熱潮帶動了一批熱血體育題材的動漫作品流行(註:此處僅指國內電視臺播放的動畫版,國內多數受眾是從電視而不是動畫接觸這兩部作品的),其中安達充的《TOUCH》是一款別具意義的作品。
在安達充之前,雖然日本也有水島新司等漫畫家的一系列棒球漫畫,但是因為時代的關係在國內知者寥寥。相比棒球漫畫的前輩們,安達充的棒球漫畫有一個顯著的特徵就是:棒球只是適逢其會地充當了推動故事發展的工具,水島新司曾經批評他是藉助棒球來講青春與戀情的故事,實際上也正是如此,只是安達充所講述的故事很能吸引讀者。安達充的作品能夠流行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即便你不了解任何棒球規則,也不影響對漫畫情節的了解,對於讀者來講可能唯一會詬病的就是,那麼多部故事的主角和情節都太過相似了。
甲子園歷史館漫畫大道中的《TOUCH》精彩片段
除了上杉達也、上杉和也與淺倉南的愛情之外,《TOUCH》讓國內的讀者與觀眾記住的還有甲子園——每一年的夏天,從全日本4000多所高校脫穎而出的日本各縣代表高中棒球隊群聚阪神甲子園球場,為了青春和夢想而戰鬥,而最終的優勝者只有一個(甲子園比賽分春、夏,一般用於指夏季甲子園)。《TOUCH》的故事,三個人都熱愛棒球,但是將甲子園視做最熱衷的夢想的確是唯一無法親自實現的小南,而為了自己的這個夢想,小南開始將之寄托在在棒球上表現出色的和也身上,儘管她愛的是哥哥達也。長大後我才發現,甲子園才是造成三人戀情糾結也是讓和也「不得不」悲劇地死掉的肇始,達也的隱忍與小南的善良都只不過是幫兇罷了。但是在看漫畫的時候,很多人和三人一樣,將之視做聖堂。
雖然棒球只是推動情節發展的工具,但是《TOUCH》裡最精彩的片段也是發生在棒球場上。在明青學園VS須見工的西東京決賽中,比賽進入最激烈的時刻,九局下半,比分2:2,上杉達也站到場地的中央開始投球,連續三個三振讓比賽進入延長賽,隨後在第十局的下半場,達也投出了決定勝負的一球,幫助明青獲得勝利,實現了和也與小南的夢想,順利進入甲子園。
而在現實中,每一年的甲子園,也都有一些如同漫畫般的故事。
夢想
2013年的夏季甲子園,有一則故事廣為流傳。
故事頗有TOUCH反轉情節,是打進決賽取得亞軍的延岡學園的球隊經理牧野直美的故事。為了實現3年前溺水身亡的男友藤井將宏的甲子園夢想,牧野直美歷盡艱苦成為延岡學園棒球隊的經理,並成功打進決賽。當站在無數棒球少年夢想中的球場,幫助戀人完成夢想的牧野直美的心情應該和達也一樣吧,只是不同的是,她已無人陪伴。
甲子園歷史館中的安達充籤名
背負他人的夢想來到甲子園,這樣的故事幾乎每年都在上演,比如兩年前的2011年,代表愛知縣出戰甲子園的至學館高等學校就曾感動了當時地震後的日本人。至學館高等學校棒球隊是一隻在愛知縣內實力也不算出類拔萃的,而在出戰甲子園之前他們的王牌投手桐林史樹又遭遇車禍喪生,讓球隊更是雪上加霜。但是為了桐林史樹的甲子園夢想,年輕的隊員們決定打進甲子園,為了激勵自己,每一場比賽投手都會將桐林史樹的照片帶在身上。
命運多舛的是,二號投手麻王健之郎不久也因為練習過重受傷建幫受傷不得不告別投手生涯。在隊員的鼓勵下,同時為了幫助桐林完成心願,健之郎轉任球隊經理兼記錄員,帶領球隊向甲子園進軍。在爭奪甲子園名額的地區選拔賽上,至學館第一場就陷入了苦戰,從第二場開始幾乎每一場比賽都如同漫畫一樣在落後的絕境下完成逆轉,最終進入縣選拔的決賽,他們面對的是強勁的對手愛工大名電高校隊。比賽進行到第9局,愛工大名電僅落後一分,並在九局下半開始猛攻,局勢對至學館變得不利,關鍵時刻放佛神佑一般,至學館連續完成兩次不可思議的刺殺,最終讓球隊獲得了甲子園的資格,也完成了桐林史樹的心願。
父子
上則故事裡受傷的麻王健之郎的父親麻王義之是至學館球隊的監督,健之郎的夢想就是能夠和父親一起站在甲子園,可惜沒有實現。不過在2013年夏的甲子園球隊中,有一對父子實現了這個夢想,並且一直笑到最後。故事發生在延岡學園決賽的對手,前橋育英中學。
在決賽第四局,延岡學園上壘後率先取得三分佔據優勢,但緊接著前橋育英在第五局一個本壘打後也開始得分,並在第七局取得1分的領先,比賽膠著到第九局,而勝利的天平依然未知向何方傾斜。九局下半場延岡學園無人出局,一、二壘有人,頗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不過如漫畫中的反轉情節並沒有發生,由於球隊監督的戰術失誤,最終飲恨,最後一回合,前橋育英的王牌投手高橋光成以精彩的投球幫助初次在甲子園決賽登場的球隊獲得了勝利。
前橋育英的監督荒井直樹正是第七局幫助球隊獲得致勝1分的荒井海鬥的父親,而荒井海鬥的母親也在球隊中照顧球員起居,全家都為甲子園努力。荒井海鬥在小學五年級時曾在一篇作文寫道希望長大能與父親一同到甲子園奮戰並取得優勝,這個夏天他最終實現了這個夢想。海鬥將勝利球送給了父親作為紀念,並在接受採訪時向母親表示感謝,全家為夢想而努力的事跡也被媒體大肆報導。
甲子園棒球館前的野球塔
勝敗
前橋育英的王牌投手高橋光今年只是高二,被媒體視作前途無量的少年之星。在在此之前以高二學生的身份帶領球隊贏得甲子園優勝的是2005年的田中將大,也是目前日本棒球界最耀眼的明星之一。在2005年的夏季甲子園,田中將大以高二生的身份帶領所在的駒大苫小牧高等學校在決賽對決京都外大西高並最終獲得勝利,不過真正精彩的故事發生在第二年。
2006年的夏季甲子園,田中將大帶領的駒大苫小牧高等學校再次進入了決賽,期望帶領球隊實現三連霸。與之對決的是被媒體大為吹捧,被稱為「手帕王子」的齊藤佑樹所帶領的西東京早稻田實業中學。與棒球場上多數球員不拘小節的表現不同,齊藤佑樹在場上每次都是從褲後口袋中取出摺疊得整整齊齊的淡藍色小毛巾擦汗,顯得十分文雅,加上本人面貌清秀,場上表現又出色,因此成為所有媒體關注的焦點,而齊藤佑樹與田中將大的這場決賽最終也成了甲子園史上最精彩的對決。
決賽打了2天,也是甲子園時隔37年再次出現15局不分勝負隔日再賽的慘況。在8月20日第一天的比賽裡,雙方15局戰成1:1,未能分出勝負,只能隔日再戰。在這場比賽裡,田中將大投了165球,而他的對手齊藤佑樹投了178球,連續三天先發並且完投(投滿全部9局未換投手),即便在最後一局,齊藤佑樹仍能投出超過140KM的快速球,贏得全場讚嘆。
8月21日再戰,早稻田實業率先得分,駒大苫小牧緊追不捨,並且在九局上半將比分追成3:4。決勝時刻,兩齣局,田中將大站到打擊區,面對宿命的對手齊藤佑樹。對於齊藤佑樹而言,只要能讓田中出局早稻田實業便可以取得建隊102年以來的第一個甲子園冠軍,而對于田中而言,如果能在打擊中從齊藤手中得分就可以扳平甚至反敗為勝。不過幸運女神最終將勝利的橄欖枝拋給了手帕王子,在面對齊藤投出的時速144KM的第七個球時,田中將大的球棒揮空,全場5萬觀眾同時發出夾雜著嘆息與讚嘆的聲音,比賽也終於分出了勝負,早稻田實業奪得最後的優勝。
甲子園空中俯瞰圖,每一支到甲子園的球隊隊員在離開時都會帶走一捧球場上的土
獲得勝利的齊藤佑樹滿臉淚水接受隊友的祝賀與觀眾的掌聲,而失敗的田中將大並沒有哭泣,而是帶著淺淺的微笑與自己的青春和夏天作別。夏季結束後,齊藤佑樹選擇升入早稻田大學繼續學業,而田中將大則進入職棒,加入職棒聯盟的東北樂天金鷲隊,並開始大放異彩。2011年,當齊藤佑樹大學畢業並進入職棒聯盟加盟北海道火腿隊後,二人再次在棒球場上相遇,只不過這次的勝利者換成了田中將大。
絕境
在2006年夏季決賽之前的那次決賽隔日再戰同樣精彩,而那已經是遙遠的1969年。
締造奇蹟的是名為太田幸司的英俊混血少年,他背後是代表青森縣出戰的三澤高等學校棒球隊,在甲子園賽前是一支默默無聞的球隊,在太田幸司的帶領下一路進入決賽,對決棒球名門松山商業。第一天的比賽破天荒地延長至18局依然戰成0:0不得不擇日再戰,在4小時16分的比賽裡,太田幸思投出262球,對手鬆山商業的投手井上明也投出了232球。第二天的比賽吸引了全日本的關注,太田幸司一人完投9局,但是球隊最終以2:4落敗。雖然球隊落敗,但是太田幸司卻成了全日本的悲劇英雄,也讓高校棒球比賽吸引了更多人的關注。
2007年夏季甲子園上,佐賀北高校的軌跡與太田幸司的三澤高校幾乎一致,但結局截然不同,第二次進入甲子園的佐賀北最終成功問鼎。在決賽之前的幾場比賽中第二場對戰宇治山田商也是連戰15局平局隔日再戰才勝出晉級,一路黑馬般挺進決賽,對手是實力強勁的廣陵。在決賽中,佐賀北幾乎被廣陵的王牌投手野村佑埔全線壓制,一直到8局下半都以0:4落後,只靠四壞保送獲得1分。頹勢之下隊中的副島浩史突然一支滿壘全壘打一舉轟下4分,讓場上形勢完全逆轉。9局下半,佐賀北王牌投手久保貴大對決野村佑埔,並將比賽以來表現堪稱完美的野村三振出局,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不過無論在最後還是在被那支神奇的滿壘全壘打逆轉的時候,野村佑埔也都還是始終微笑著的,在這種比漫畫還轉折的比賽中,球員的表現和複雜的心理也是漫畫作品無法表達出來的。
甲子園歷史館中的歷年精彩比賽
2009年的甲子園決賽也幾乎上演了一場逆轉,決賽的兩名對手是日本文理和中京大學附屬中京高等學校,九局上半日本文理4:10落後6分,中京的王牌投手堂林翔太投球,兩齣局兩好球,只要再有一個好球就可以獲勝,全場已經在準備慶祝,誰也不會想到這最後的勝利會如此艱難。堂林連續投出壞球讓打者上壘,即便換了替補投手上場也無濟於事,最後讓日本文理連追5分,雙方戰成9:10,可惜最後功敗垂成。
在種在絕境情況下依然奮發,直到戰至最後一刻的精神,正是甲子園的魅力所致。
天才
回到漫畫。上杉和也是努力型,而上杉達也是天才。安達充曾經在《TOUCH》的單行本裡講到,漫畫版的上杉達也是以當時著名的天才球員江川卓為基礎加上荒木大輔作為輔助來設計投球動作的。《TOUCH》於1981年開始連載,江川卓與荒木大輔可以是上世紀70與80年代高校棒球界的傳奇人物,因此被安達充用作借鑑的原型。
從1971年的夏季比賽開始,高中一年級的江川卓帶領所在的栃木縣作新學院登上甲子園舞臺,而後以優秀的個人能力和超快的球速掀起了一陣玄蜂,被媒體稱為「怪物」。不過棒球並非個人英雄主義的舞臺,由於球隊整體實力的不足,導致在三年的甲子園賽場上江川卓和所在的作新學院都沒有一次能問鼎冠軍,但是依然留下了許多迄今未有人能打破的記錄。
與實力強勁的江川卓不同的是,荒木大輔可以算做偶像型——他所在的學校正是與手帕王子齊藤佑樹相同的早稻田實業中學。1980年夏季甲子園登場的荒木大輔原本只是早稻田實業中學的第三候補投手,但是前兩名投手都因故無法參賽,機緣巧合之下荒木大輔成為先發投手,並以優異的表現將球隊帶進決賽。儘管在決賽中早稻田實業中學以4:6敗給了橫濱高中,但是荒木大輔因為俊朗的外表成為無數日本年輕女球迷的偶像,當年所生的男孩很多就以大輔命名,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如今在波士頓紅襪隊效力的松坂大輔(許久沒關注,經評論修正,松坂大輔現在在紐約大都會)。
如果要將上杉達也在現實中找一個原型的話,松坂大輔應該是最貼近的。二人相同的不是履歷,而是天分。松坂大輔很討厭練習,平時練習經常偷懶,但是只要站到投手丘就能投得很好。高中時松坂大輔並沒有像父親期望的那樣進入棒球名門高校,而是和好友一同進入橫濱高中,挑戰甲子園的夢想,升入高三之後,橫濱高春夏連續打進甲子園並都獲取最後的冠軍,成為史上第五個實現春夏連霸的學校。1998年的夏季甲子園賽場上,橫浜高遭遇日本高中棒球的王者PL學園,延長賽打至17局才以1分勝出,第二天對戰戰明德義塾,更是在8局0:6落後的大頹實下力挽狂瀾,逆轉獲勝。與江川卓、荒木大輔兩人在職業道路上的坎坷不同,松坂大輔走上職業道路後繼續延續輝煌,直至如今。
甲子園歷史館的漫畫大道
眼淚
1998年夏季賽場上,松坂大輔帶領的橫浜高終結了PL學園連續20年的黃金時代,在此前20年,這所學校獲得了7次優勝(4次春季和3次夏季),漫畫中常見的逆轉獲勝是家常便飯,球隊裡也誕生了數不勝數的棒球明星。《TOUCH》動畫版中,上杉達也的投球動作就是以當時該校的高中棒球明星桑田真澄為原型設計的。
在高中時代,桑田真澄的名字和清原和博是無法分開的。1983年夏季甲子園,兩名只有高中一年級的主力投手桑田真澄與四棒清原和博帶領PL學園殺進半決賽,對決水野雄仁領軍的衛冕冠軍池田高中。儘管對手十分強大,但在兩名主力的帶領下仍然以7:0獲得優勝,進軍決賽,並最終取得冠軍,桑田真澄也成為甲子園史上第一位獲得優勝的一年級投手,而其與清原和博也被稱為「KK」組合,成為全國關注的焦點。
高中三年裡,桑田真澄與清原和博五次帶領PL學園殺進甲子園,全部打進半決賽,4次進入決賽,2次獲得冠軍,被稱為戰後最強高中生。不過在進軍職業化的道路上,這對黃金搭檔卻因選秀而反目成仇,分道揚鑣。
1985年,一心想加入偶像王貞治所在的巨人隊的清原和博,在選秀會到來之前獲得了王貞治的回應,但是在選秀時王貞治卻選擇了會前宣稱計劃就讀早稻田大學不會參加選秀的桑田真澄,致使清原和博加入巨人隊的夢想破滅,被偶像和隊友一同背叛的屈辱讓清原和博淚流滿面,並發誓帶領隊伍打敗巨人隊復仇。
2年之後,清原和博所在的西武如願對決桑田真澄所在的巨人,雙方爭奪日本職棒冠軍。天王山之戰進行到9局上2出局,只要在有人一人出局清原便可以完成對巨人的復仇,此時站在一壘上的清原和博再次流下淚水,誰也不知道這淚水中摻雜這多少複雜的情緒。
故事的最後,10年之後的1997年,清原和博行駛自由轉會權加盟夢寐以求的巨人隊,再次與桑田真澄並肩作戰,實現了幼時的夢想——雖然與最初的設想差了12年,但是遲到總比不到好,不是麼?
近年的甲子園優勝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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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送上1994年春季甲子園入場曲,《負けないで》(不要認輸),ZARD的第一大勵志之作,在泡沫經濟崩壞後失落的10年裡,鼓舞了無數人。「不要認輸,只差一點點了,請一定堅持奔跑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