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四一
6月24日,《我們與惡的距離》登陸騰訊平臺。這部由HBO出品的劇集在臺灣播出時,一分鐘瞬間最高收視率達到了1.14%,大結局的兩集分別創造了2.91%和3.4%的收視新高,刷新了臺灣當地的收視紀錄。該劇總覆蓋人數超過130萬人,而臺灣的總人口為2300萬人,也就是說平均每20個人中就有1個人看過這部劇。不僅如此,該劇在豆瓣上的評分高達9.5分,IMDb上評分高達9.3分,不管是口碑評價還是市場表現,都稱得上當之無愧的年度第一華語劇。
然而,這樣一部質量上乘的劇集登陸騰訊平臺後,卻遭遇到了市場滑鐵盧。上線五天,累計播放量僅有5200萬,一度讓人懷疑第一華語劇的榮譽名不副實。可以肯定的是,《我們與惡的距離》在大陸市場遇冷絕不是質量原因,播放量不濟折射出的問題卻值得我們的影視人參考和反思。
首先,在排播方式和播出時間上,《我們與惡的距離》在臺灣的播出平臺是公視電視臺。該電視臺覆蓋了臺灣21個市縣地區,輻射全島2300萬人口,觀眾基數比較大。而且電視臺播出帶有一定的強制收看性,比起視頻平臺的自主選擇來說,更容易吸引受眾。其次,在播出時間上,《我們與惡的距離》首輪播出是在3月24日,距今已有三個月。當時該劇引起了諸多公眾號、自媒體、社交平臺的關注,大陸地區對此感興趣的觀眾早已通過各種渠道觀看過了,因此騰訊上收看該劇的受眾有一定程度上的減少。
再次,陣容方面,除了賈靜雯之外大陸觀眾對於其他演員的熟知度幾乎為零。而且賈靜雯的曝光度並不突出,加上本劇是現實主義作品,題材上不佔優勢,觀眾的關注度自然有所降低。此外,騰訊對該劇的宣傳力度也不大,所以取得現在的成績,雖然意外但是也說得通。
不過,以上因素都是外在因素,真正的問題是《我們與惡的距離》的現實主義手法並不適合大陸主流觀眾的審美口味。
《我們與惡的距離》圍繞一起「無差別殺人案」將兇手家人、案件被害者、執法者、新聞從業者等多個身份的人物串聯在一起,用不同的角度展現價值觀的碰撞,每個人都在遭受悲劇帶來的重大變革。其中兩個矛盾最為突出,一是兇手的家人和被害者家人之間的衝突,其次是律師、新聞從業者在情感和職業道德之間的抉擇。矛盾雖然尖銳,但是本劇並沒有傾向某一方的觀點,也沒有帶入創作者的情緒。而是以儘量冷靜、克制的視角,展現「每個人皆是受害者,也都是作惡者」的觀念。這樣的創作手法模糊了善與惡的界限,更加真實,突出了人性的複雜,具有更強的衝擊力,能夠引起觀眾更為深刻的思考。當然,操作難度也更大。
《我們與惡的距離》中兩個突出的矛盾點,就好比是一場辯論的正反雙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觀眾無非是選擇自己價值傾向的一方,並無對錯也難分善惡。雖然這樣的創作方式在國際範圍內比較常見,但很少出現在中國大陸的作品中。我們的觀眾更喜歡善惡分明、對錯清晰的影視作品,這也是《我們與惡的距離》在兩岸播出後,表現差距這麼大的原因。
同樣是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年初大爆的《都挺好》是以蘇明玉的視角來看待家庭關係。雖然劇中也無真正意義上的好人和壞人,但是每個人都做過明確的好事或者壞事,觀眾往往會根據他們的行為展開討論。蘇明玉與家人關係疏遠,看似不孝,但是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感受到了家庭對蘇明玉的傷害,轉而站隊;蘇大強「放飛自我」,蘇明成啃老打妹妹,蘇明哲好面子只動嘴等,在觀眾眼中都是比較標準的「壞事」案例。
《都挺好》的結局是蘇明玉擔起了照顧父親的責任,最終血濃於水的親情擊敗了從小到大三十年的積怨,大團圓結束。這正是創作團隊在表達自己的觀點——親情大於一切。而是否在劇中站隊,創作者是否表達了立場,成為《都挺好》和《我們與惡的距離》最明顯的差別之一,也成為了兩者不同播放效果的原因之一。
此外,和其他大陸的現實主義作品相比,《我們與惡的距離》選取的題材雖然具有比較高的討論度,但是缺乏情緒共鳴。大陸地區的現實主義作品一般都是選取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往往會有一個核心主題。比如《大江大河》展現了改革開放後小人物的浮沉、《少年派》《小別離》聚焦於當代家庭教育展現了中產階級焦慮、《都挺好》則讓原生家庭和重男輕女成為了輿論關注的焦點。這些主題都是圍繞社會現象展開的,距離觀眾比較近,觀眾不僅有討論的欲望,還能引起廣泛的共鳴。
比較而言,《我們與惡的距離》主題更具開放性,像是拋出來的一個辯論話題,由觀眾自由站隊,大陸的觀眾顯然還不適應這種創作手法。劇中臺灣的司法機構、新聞機構都與大陸的體制完全不同,大陸觀眾也很難代入無差別殺人案件中被害者或兇手家屬的情緒。難以引起大陸觀眾廣泛的共鳴或許是播放量偏低的直接原因。
再次,《我們與惡的距離》由HBO出品,更符合美劇的氣質,大陸地區的觀眾組成中,女性觀眾是網劇受眾的主要群體,男性觀眾更偏愛美劇,因此在這一層面上,《我們與惡的距離》就丟失了大陸地區的部分受眾。而且這部劇中,愛情線所佔比重很低,網劇女觀眾對於愛情題材的需求比較明顯,所以《我們與惡的距離》的題材在大陸的網劇觀眾中吸引力也比較弱。
的確,《我們與惡的距離》大陸地區的播放成績令人感到惋惜,這也給影視創作人員敲響了警鐘。諸如此類的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目前來看並不適合中國大陸的市場,我們的觀眾更傾向於有明確態度的作品。不過,隨著影視劇的發展,大陸觀眾的審美水平一定會不斷提升,非黑即白的現實主義也需要進步,《我們與惡的距離》應該成為未來大陸地區影視作品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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