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沒有過這種時候?忽然好想死。
人活著,會經歷各種痛苦和無奈,撐不住時,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有的人能挺過去,有的人挺不過,有的人甚至不敢自殺而選擇讓別人殺死自己,比如《踏血尋梅》中的王佳梅。
王佳梅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選擇,是因為她努力去爭取的都沒得到過,無論是夢想還是愛情都讓她倍感失望,而身邊沒有一個人能給她安慰才走向死亡。但其實,影片中的大部分角色都像她一樣痛苦,只是他們可能都挺過了&34;的時候。
與王佳梅最相近的,是王佳梅的母親美姐。
影片中一處轉場很有深意,當時的美姐終於能夠接受女兒王佳梅的死訊,也猜測出來王佳梅其實在做援交,因此失聲痛哭,而後直接靜音,只留悲戚的背景音樂將畫面切成了美姐坐在燈光下抽菸的鏡頭。
這一幕靜止了幾秒後,銜接的是王佳梅第一次援交時坐在燈光下的畫面。
這兩處的畫面構圖是相似的,都是反向留白,將人物放在左面,燈光在人物身後,右面和身後留著大片的空白,製造出了一種孤獨感和不安感,更將母女二人內在的相似性隱晦的表達了出來。
在王佳梅做援交之前,有一個情節是這樣的,美姐的朋友原本送了美姐一對耳環,後來發現這對耳環很貴,就想要回來,美姐當時是不樂意的,因為那對昂貴的耳環她已經送給了女兒王佳梅,但迫於無奈還是和朋友說,明天還給你。
回到家,王佳梅被美姐告知要將耳環還回去,心裡也不樂意,可她沒能忍得下來心中不平,表達了不滿,因此被美姐打了一耳光,還被罵&34;!
其實這句責罵,不只是罵王佳梅,更是罵自己。
母女二人對貧困都是厭惡的,美姐為了脫離貧窮,從湖南的村莊改嫁到香港,王佳梅為了脫離貧窮,一開始想要當模特,後來模特當不成,去做了援交少女。
這一對兒母女,都想從現有的環境當中掙扎出來,不再因為錢財受制於人,但奈何再怎麼樣掙扎,卻還是脫離不了貧窮,似乎這輩子都只能是窮人一樣。
而為了加深這種相似感,導演又用正向留白的手法展現了母女二人在人群中的狀態。
在陪客人們打麻將時,美姐抽著煙,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和周圍的歡聲笑語仿佛格格不入。
而王佳梅在火車上時也靜靜的看著窗外,將自己從周圍的嘈雜中抽離了出來。
可就算如此相似,這兩個親近的人卻從來沒有交過心,深聊過什麼,甚至於在耳環的問題上,即便兩個人心裡難過窩火的因素一樣,卻也還是互相傷害,不存諒解。
除了母親,王佳梅其實和殺死自己的丁子聰也有相似之處。
感情上,在遇見對方之前,都曾經遇到過自己真心所愛的人,都為此受過傷。
丁子聰喜歡的慕容被一對有錢的父子耍得團團轉,雖然和丁子聰有過短暫的曖昧,卻沒有將真心給丁子聰,甚至在丁子聰的面前投河自盡。
王佳梅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對方只把自己當妓女,雖然也曾柔情蜜意的和她說別再做援交少女了,卻在被自己女朋友誤解時,讓王佳梅出面解釋。
在愛情當中單方面付出的他們,一直唱得是獨角戲,所以畫面當中,丁子聰和王佳梅都在光裡,是愛情這個舞臺上孤單的主角,而他們愛的人都處於陰影當中,沒有進入過正題。
可即便經歷相似,兩個人最終相遇時,卻也沒能互相寬慰,互相拯救,而是一個選擇了死亡,一個選擇了殺人,當王佳梅和丁子聰說自己&34;的時候,丁子聰沒有問王佳梅為什麼想死,只是痛快答應,將雙手緊緊扣在了王佳梅的脖子上。
王佳梅即將到達生命終點時,背景聲中卻響起了她來香港之前唱歌的聲音,現在所發生的的畫面和過去時空的聲音貼合在一處,這段聲畫措置讓本來殘酷的畫面變得柔軟了許多,也將王佳梅解脫的心裡展現了出來。
那殺人的丁子聰呢?
王佳梅得到了解脫,殺人的丁子聰被關進監獄總不能也是解脫吧?
確實不是。
在調查此案的臧警官去探監時,問丁子聰殺人的真正原因,丁子聰說他不討厭佳梅,更不恨女人,只是討厭人,不想佳梅是人。
此時,畫面中是光明與黑暗的對立,用這樣不協調的對立表達出了丁子聰內心的痛苦和矛盾。
得到了答案的臧警官坐在那兒不由發起了呆,昏黃暗沉的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和周圍的黑暗格格不入,看起來十分的孤寂。
而臧警官也的確是個孤單的人,妻子和他離異,女兒一周只能見幾個小時而已,在王佳梅一案塵埃落定後,他曾假裝成王佳梅給王佳梅的生父發過簡訊,得到的答覆是:我也想你了。
這樣的回覆讓臧警官瞬間掉了眼淚。
那是影片當中唯一一次人物之間的共情,是身為和兒女分開的孤獨的父親之間的共情,達成的效果自然是好的,無論到最後王佳梅的父親能不能知道女兒的死訊,在此時此刻,臧警官發來的這條簡訊,都是一種安慰。
整部影片是光線不明朗又色調偏黑的暗調子,這種暗調子所造成的的壓抑感也貫穿始終,只有在法院開庭時才變成了亮調子,但那明朗的光線卻怎麼也照不到人的臉上去,始終將光線放到了人物的背後,所以縱然畫面是明朗的,卻也有一絲不明快的情緒摻雜其中。
影片的最後,臧警官站在自家的樓上看著下面的街道。
陰暗的街道中,又有了一個拉著行李箱剛剛來到香港的年輕女孩,她看起來有點迷茫和忐忑。
這女孩就像是之前的王佳梅,穿著乾淨簡單的衣裳,面對著未知的灰暗世界,一切都好相似,
但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不是能比王佳梅幸運一點,在遇到難過的事情時,能從旁人身上得到一些安慰和鼓勵。
很多時候,我們常說人間的悲喜並不是不相通,並非如此。我們大多數都是在被各種看似不同卻實則相同的原因折磨著,而我們的心被這些痛苦磨得又硬又冷後,便再也顧不上別人了。
許多人說不喜歡和抑鬱症患者接觸,甚至無法理解,其實大部分人也不是不能理解,而是覺得抑鬱症患者所傾訴出來的不開心,或多或少觸及著自己內心深處的傷疤,有的已經癒合,有的難以癒合,一旦看到相似的傷口,就會想要躲避,有的躲避方法是默不作聲,有的則像是佳梅的媽媽一樣用暴力對待對方。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不難過。
陽光底下,並沒有什麼新鮮的事,更沒有什麼聞所未聞的心靈創傷,很多時候,許多痛苦是被我們在無形當中一遍遍重複上演的,我們甚至會用自己受過的傷去傷害另外的人,加之不能敞開心扉互相理解,才會釀成了許多看似不應該發生卻頻繁發生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