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攀巖》中國首映禮當天,主辦方貼心地給每個觀影的觀眾都發了一個氧氣袋,100分鐘的影片播完,每個人的氧氣袋都空了。
而影片中那位讓人倒吸冷氣的勇士,站在你面前時和他在銀幕上一樣,有些瘦小(也許體重和體積更小才能更好攀巖),有些侷促,有些神經質或者說與眾不同,不太會講話技巧更不會和人打交道,很顯然,在眾人面前拋頭露面遠比不帶任何保護裸露在3000英尺高的懸崖峭壁上更讓他難堪。
為了顯示自己會聊天,Alex甚至當眾表示他當天所穿的鞋子和拍攝《徒手攀巖》時的是同一雙。
事實上,這部講述美國攀巖大師、全球徒手攀巖第一人亞亞歷克斯·霍諾德(Alex Honnold)的紀錄片,記錄了2017年6月3日Alex無輔助徒手攻克美國約塞米蒂國家公園3000英尺高的酋長巖的全過程,這一壯舉被稱為「攀巖界的登月之舉」,而影片也早在今年2月就已經大出風頭——影片獲得了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片獎。
影片的視角和拍攝難度令人瞠目結舌,看這部電影能嚇死恐高症患者一點兒也不為過。正如Alex自己所說,雖然我是首個也是唯一一個徒手攀登酋長巖的人,但是在這麼大的IMAX屏幕前觀影,你們也隨我一道攀上了酋長巖,完成了徒手攀登。
不論何時,只要Alex在公眾場合講話,他總是會被問到兩個問題:
「你不怕自己會死掉嗎?」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
如果把徒手攀巖比作成奧運會的話,他必須要拿到金牌,否則就要死亡。從23歲那年完成月華拱壁的無保護攀爬起,Alex就一直令人難以置信地刷新著人類反重力運動的極限。半穹頂,月華拱壁,閃亮之牆,菲次連攀,哪一項拿出來幾乎都是每一個攀登者畢生追求的夢想。
19歲那年,Alex父親在機場疾步奔跑趕飛機的時候心臟病突發猝死。這樣突然的離開讓亞歷克斯開始思考人生和生活方式這種複雜的問題。他從大學退學,住在一輛房車裡,開始四處攀巖。
影片中記錄了2016年亞歷克斯去做了一個核磁共振掃描,醫生發現他腦內的扁桃體異常。腦內扁桃體的作用是對恐懼做出反應和控制,不管是因為常年徒手獨攀而導致異常,還是因為異常才能完成徒手獨攀,總之這件事說明:亞歷克斯對害怕的理解和控制能力和大部分人不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紀錄片不僅聚焦於如何讓人嚇出冷汗,而是展現了Alex人格的方方面面,一個普通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會忐忑不安地等待戀人的電話。在這部紀錄片中,你能看到的不是一個有著強大心臟的神一樣的存在,而是一個有很多恐懼需要克服的小男孩,他討厭吃蔬菜,害怕擁抱和跟陌生人說話,但是後來他通過不斷練習和嘗試,找到了方法克服這些恐懼,他也將這樣的練習方法應用在自己所熱愛的攀巖事業上。
影片中你還能看到Alex的公益心。攀登幾乎沒有產出,是個極其自我的運動,作為這項運動最出色的人之一,Alex卻展現出極強的公益心,他是素食主義者,儘可能減少物質的需求與浪費,為的是更少的碳排放,他把所有收入的1/3拿出來建立並維持自己的公益基金。
中國有句古話叫「無限風光在險峰」,3000英尺不僅僅是酋長巖的高度,也是勇敢者夢想的高度,攀巖不是冒險,人生才是。
人究竟該如何度過一生才算得上是有意義的?Alex給出了一個極端且酷的答案。他的價值觀不管你是否苟同,都不妨礙這部關於他的電影《徒手攀巖》和自傳書籍《孤身絕壁》值得一看。畢竟,生命只有一次,有夢想並敢於為之奮鬥一生的人,都是真正的勇士。
對 話
Q -《北京青年》周刊
A - 亞歷克斯·霍諾德(Alex Honnold)
Q:對於沒有什麼攀巖經驗的人來說,你會給他們些什麼建議呢?
A:對於完全沒有攀巖經驗的人來說,我會鼓勵他們先去攀巖工作室或者室內場館體驗一下攀巖,如果對這項運動感興趣可以繼續嘗試,不感興趣也不會丟掉性命,所以可以先建立興趣。
Q:如何最大程度降低攀巖的危險性?
A:雖然大家都覺得這是一項極限運動,但是在我看來徒手攀巖並沒有那麼危險,但是前提是要像電影當中那樣進行大量準備,降低風險,這樣才足夠安全。我的成功是建立在無數次的帶繩索試攀爬、記錄和熟悉每一個巖點,以及無數次失敗的基礎上的,在這次挑戰之前,我幾乎做到了我所有能想到的準備和訓練,我把風險降到了最低。這也使得影片中這次酋長巖徒手攀巖成為最讓我感到滿意的一次攀巖經歷。
Q:現在很多極限挑戰者會採取直播的方式,你有沒有想嘗試通過直播這種新型方式把自己攀巖過程記錄下來?
A:我對直播並不是十分感興趣,如果大家想要看到我攀巖時種種的經歷,看這部紀錄片《徒手攀巖》就好,影片很完美地捕捉到了我攀登整個過程。我做徒手攀巖,更多是個人興趣和愛好,並沒有必要分享給每個人。當然如果你想了解我最近的生活,你現在看到的這部電影就是最接近我的生活。
Q:你如何忽略鏡頭的存在?你跟女朋友桑妮的那些片段很有意思,你是如何在鏡頭前自如表現感情的?
A:其實倒不是說我學會如何無視鏡頭,而是我對整個攝影團隊非常信任,我們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大家就好像一家人,做同一件事情,自然而然把最本真的東西流露出來。在攀巖的時候也是這樣,我不會注意到鏡頭存在,這也證明了我跟攝影團隊之間互相彼此信任和默契。我認為這也是這部電影最大的成功所在。
Q:現在你和桑妮結婚了嗎?紀錄片中提到了烏裡(同樣是一位著名攀巖家)在攀巖過程中意外去世之後他妻子的狀態。對於你攀巖的愛好桑妮的態度是怎樣的?
A:我和桑妮現在還在一起,還沒有結婚,這跟攀登酋長巖一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桑妮對我攀巖事業非常支持。
《孤身絕壁》書摘
在這本書中,Alex講述了自己迄今為止令人震驚的七次無保護獨攀,讓我們得以一窺他那具有高度敏銳性和洞察力的頭腦內部,一切是如何運作的。
1
在我十歲的時候,爸爸帶我去了當地的攀巖館。那只是隨機嘗試的另一種娛樂,但從第一天起,我就「相中」了它。那之後的很多年,他都會開車帶我去巖館,花整個下午的時間給我打保護——他自己對攀巖沒什麼興趣。後來他甚至開車帶我去加利福尼亞的其他巖館去參加比賽。
他是個話很少的男人。我們會開幾小時的車都不交談。表達自己的情感對他來說不太舒服,但是他會使用自己的方式——毫不厭倦地為我打保護,開車送我去全國各地,這就是他表達愛的方式。
2
我一直都被問及風險的問題。通常的問題是「你害怕麼?你感到過恐懼麼?你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是什麼時候?」我真地厭煩了一遍遍去回答這些問題。坦白說,到目前為止,在攀登過程中,我從沒遇到過真正危險到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情況,除了2004年我在太浩湖那次荒唐的踏雪板事故……我對風險和攀登的看法讓很多人吃驚。我不認為讓人喪生的是超級難的路線、甚至無保護獨攀。我認為龐大數量中等難度的攀登反而可能會致命……
關於恐懼的問題也變得越來越令人厭煩,雖然我知道這些問題是很自然的……我跟其他人一樣會感覺到害怕。危險令我恐懼。但是就像我回答無數向我問問題的人那樣,如果我有什麼天賦的話,那就是在不容許出錯的情境面前能夠不自亂陣腳。我莫名地就知道,在一些關鍵時刻,比如2008年在半穹頂感謝上帝平臺上方的那些動作卡殼時,我該如何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從容面對它。
3
我相信探險是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極限的。每一代運動員都會把它向前推進一個臺階,然後再一個臺階。畢竟,在1958年沃倫·哈丁和他的一幫同伴圍攻登頂諾斯之前,酋長巖一度被認為是無法攀登的。現在57年過去了,諾斯已經被自由完攀過(琳恩·希爾),單日自由完攀過(還是琳恩,還有湯米·考德威爾),也在2小時23分46秒內被登頂過(漢斯·弗洛倫和我的速攀記錄)。
我確定將來某一天,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會被認為是輕鬆平常的。某一天,攀登者會認為5.12是極其隨意的路線。他們會在5.14a的路線上熱身。我無保護獨攀月華拱璧和半穹頂的這類攀登將會走進歷史書中,對那時的他們來說,這會很有趣,但不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文 康犖
編輯韓哈哈
圖片及資料提供 《徒手攀巖》片方、中信出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