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攀巖》劇照。
2018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紀錄長片《徒手攀巖》已經在國內上映,這也是首部在國內上映的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目前票房2200萬元,豆瓣評分9.0。在觀影時,手心出汗腎上腺素飆升的觀眾會始終沉浸於主人公無保護措施徒手攀爬「酋長巖」近900米垂直巖壁的驚險中,因為任何一個失誤都會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影片主人公、著名室外冒險運動家的亞歷克斯·霍諾德在採訪中解釋了自己也是經歷了兩年的細心準備和練習,「讓其儘可能地安全。」才克服艱難最終登頂酋長巖。新京報記者獨家專訪《徒手攀巖》主角霍諾德與導演並採訪國內攀巖界資深人士,為你揭露攀巖「瘋狂」後的秘密。
獨家對話
稱徒手攀巖為瘋子的舉動不恰當
新京報:挑戰徒手攀巖「0保護」,全世界只有1%的人敢來挑戰這個「屬於瘋子的遊戲」,你認為這是類似瘋了的概念嗎?
亞歷克斯·霍諾德:當你看電影時會發現,電影真實地呈現出了我挑戰了「極限」,但又儘量讓這個挑戰看起來不那麼瘋狂。其實,我一直認為兩年的練習和準備給我的挑戰降低了一定的風險,其實把挑戰徒手攀巖稱為瘋子的舉動有點不太恰當,關鍵在於你要提前做很多準備和練習讓其儘可能地安全。
新京報:影片通過一系列的細節拍攝展現了攀巖的危險和霍諾德攀爬時內心的矛盾,支撐整個團隊堅持完成拍攝的是什麼?
亞歷克斯·霍諾德:拍攝過程中的巨大挑戰之一就是如何拍攝在巖壁上的真實情況,這也是為什麼攝影團隊都有資深經驗的攀巖者。
導演伊莉莎白·柴·瓦沙瑞莉:當亞歷克斯開始練習攀巖的時候,我們的攝影團隊也不得不開始練習攀巖。因為他們必須要完美地完成拍攝,不能搞砸。此外,紀錄片拍攝是場持久戰,它講述的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過程中我們完全不知道這次的拍攝究竟會持續多長時間,但我們都很堅定,霍諾德堅定於他的夢想,製作團隊也堅定於這次的拍攝項目。
攝影師正在拍攝攀爬中的霍諾德。
新京報:很多極限運動紀錄片都會突出主人公幾近完美的英雄形象,但霍諾德不完美,會緊張也會不自信,可以認為著更是一部充滿「人味」的紀錄片嗎?
伊莉莎白·柴·瓦沙瑞莉:是的,可以這麼說。但也正是紀錄片這種形式,才能向我們展現霍諾德會害怕,害怕失敗、害怕擁抱、害怕其他人,在此才去展現了他如何憑藉勤奮和毅力克服內心的恐懼。這部電影不僅講述了攀巖,它講述的還有攀巖之外的東西:追求夢想、努力、為生活設立人生目標……
調查問答 很感動,但不敢嘗試
攀巖愛好者對紀錄片《徒手攀巖》有什麼看法?新京報記者調查採訪50位職業攀巖者以及業餘的攀巖愛好者,他們大多都為霍諾德的冒險+突破的精神感動,但對於「0保護」的徒手攀巖來說,大多數人表示不敢嘗試。
王彬宇是位有5年「攀齡」的攀巖愛好者,「2008年,霍諾德在攀巖界就有名氣,那時候就開始關注他,但我知道因為醫生鑑定過他對恐懼的感知遠遠弱於普通人,比如他的徒手攀巖,對大多業餘愛好者來說一定是望塵莫及的。」他笑說,大家都把這種攀巖方式看成「作死」,「我是單純喜歡,這個運動挺好玩的,但沒想過去競技,因為普通的攀爬已經很容易受傷了。」
徒手攀巖是全球危險係數最高的極限運動。「至今從事徒手攀巖並且健在的人之中,一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曾經有過自由攀巖經歷的攀巖攝影師王振說,像亞歷克斯這樣集技術、體力、特殊心理於一體的無保護措施的自由攀巖,在世界範圍內都是極少數人的選擇,屬於極限中的極限。
李小萌是一位中級職業攀巖手,如今他在成都開了一家攀巖體驗館,他告訴記者《徒手攀巖》的獲獎和引進讓很多人對攀巖產生了興趣,但很多人也會有些誤解:「就像霍諾德說的,徒手攀巖是在死亡邊緣體驗的個人極限運動。但在有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攀巖更多依賴縝密的計劃、團隊的合作來最大限度地規避風險,現在有很多職業攀巖手依然在嘗試這個事,儘管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我其實很贊成霍諾德的一個觀點,人活著為什麼不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呢?當然前提是要反覆訓練。」
攀巖愛好者調查 (取樣人數:50人)
你能接受徒手攀巖嗎?
A.想嘗試,但不敢 38人
B.不想嘗試,沒必要 10人
C.其他 2人
你如何看待霍諾德選擇「0保護」徒手攀巖?
A.很正常,和人生經歷有關 12人
B.挑戰夢想無可厚非 25人
C.沒必要拿生命開玩笑 8人
D.與我無關 5人
攀巖聖地「酋長巖」
酋長巖(El Capitan)是全球最大的花崗巖巨型獨石,聳立於美國加州優勝美地國家公園內,高914米,因其陡峭和兇險著稱,是全世界攀巖愛好者心目中的挑戰聖地,多數職業攀巖者需要一天或者數天的時間。酋長巖上面遍布了200多條攀爬線路,2017年6月3日,32歲的霍諾德沿著一條名為「搭便車」的線路,在沒有繩索或任何保護裝備的情況下,只依靠攀巖鞋和用於防止手汗打滑的鎂粉袋,無保護徒手登頂酋長巖,耗時3小時56分,成為世界上徒手攀登酋長巖用時最短的人。
霍諾德在攀爬「酋長巖」前,已經將「搭便車」(圖中白色線路)選定為攀登路線。
霍諾德徒手攀登「酋長巖」歷程中的五大最難路段過程
1、 「自由爆破巖板」路段
巖面光滑的「自由爆破巖板」。
到達時間:早6:04
難點:巖面非常光滑,霍諾德只有靠攀登鞋上的橡膠與光滑巖面的摩擦力保持平衡。
高度:約150米
長度:約60米
練習次數:>90次
2、 「中空石片」路段
霍諾德在途中遇到一位穿著「獨角獸」外衣的攀巖者。
到達時間:早6:49
難點:霍諾德向下爬25米後徵服寬大的裂縫,在這裡他偶遇在山體安全宿營地裡一位穿著「獨角獸」外衣的攀巖者。
高度:約300米
長度:約85米
練習次數:>10次
3、 「怪獸寬縫」路段
霍諾德在垂直裂縫中攀爬。
到達時間:早7:36
難點:霍諾德將身體擠在15至30公分的垂直裂縫中向上蹭著攀爬。
高度:約450米
長度:約60米
練習次數:>10次
4 、「抱石難題」路段
經典的「空手道踢」。
到達時間:早8:24
難點:霍諾德精準控制手指每個關節交替扣緊巖石上豆粒大小的受力點,然後用左腳採取「空手道踢」才能凌空踩到遠處巖壁上,這是整個攀巖過程中最艱險的一瞬間。
高度:約550米
長度:約45米
練習次數:>60次
5、 「耐力角」路段
垂直險峻的「耐力角」。
到達時間:早8:55
難點:霍諾德將雙手交替在巖石垂直縫隙中,藉助雙腳蹬踏鄰近巖壁慢慢向上攀爬,極為考驗手腳力度和身體耐力之間的配合。
高度:約690米
長度:約50米
練習次數:戴繩練習>40次
登頂
霍諾德登頂後露出勝利的微笑。
到達時間:早9:28
總共用時:3小時56分鐘
峰頂高度:約914米
幕後 攀巖難拍攝更難,手放進洞裡可能就有三隻蝙蝠
霍諾德挑戰酋長巖的同時,難度不亞於攀巖本身的紀錄片也在製作。《徒手攀巖》由亞裔美籍導演金國威和他的拍檔伊莉莎白·柴·瓦沙瑞莉聯合執導, 2015年10月該片拍攝計劃啟動,執導2016年春天才開始拍攝,影片製作周期長達807天。攝影師背負幾十斤重的攝像裝備和攀登掛在繩索上,快速上下,對體能和實際繩索操作能力都有極高要求,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能打擾霍諾德。瓦沙瑞莉告訴記者,拍攝的時長和霍諾德的狀態有關,作為紀錄片製作人,要遵守的職業道德,不能干涉他的活動,不能去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給他造成心理壓力。金國威曾在訪談中說,在拍攝影片的過程中「你正在拍一部電影,很難不去想像你的朋友,從畫框裡掉下去摔死了。」但是,這對伉儷一直很堅定,「這部影片就是來自於我們因為霍諾德追逐夢想受到的鼓舞,我們很堅定等待著他做好準備,最終,他也做好準備了。」由於拍攝題材的特殊性,所有的攝影師必須是有豐富經驗的專業攀巖者。也許一個攀巖者可以被訓練成一位攝影師,但是拍攝可沒有時間等候一個攝影師從零開始學登山。
拍攝霍諾德徵服「酋長巖」的攝影師都是專業攀巖者,他們更加會用鏡頭捕捉「驚險」。
此外,當攝影師被吊在幾百米的高空,他們每個人必須成為一個獨立的拍攝單位,做自己的攝影助理,完成精準對焦工作的同時還要確保鏡頭的平穩運動,設置裝備Cannon C-300相機加上17-120mm變焦鏡頭可是一套「大傢伙」,導演開玩笑說沒想到拍完全片只砸爛了兩臺相機。整個攝影組需要不斷的反覆跟隨霍諾德的訓練來尋找最佳拍攝角度,保證「隱形」拍攝,把對被拍者的外部影響降到最低。「每個攝影師都清楚的知道他們要抓到的鏡頭是什麼,在什麼方位需要如何拍攝,何時移動,何時推進,練到最後都是程式化的。」 瓦沙瑞莉提到一個有趣的細節,「每次路過某個洞的時候,某隻鳥總在那裡;把手伸進某處巖石的裂縫,已經有三隻熟悉的蝙蝠在等候,那都是攝像師的驚險一刻。」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張彥君 李世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