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派總論
佛陀的教義是極為簡明的,其究竟的目的,就是對眾生示教利喜,要讓我們從執著中醒悟過來。但由於弟子眾多,根性也不盡相同,佛陀對於這些人,並不執著於某種教義,而是採用能適合對方根性的道理,所謂契理契機為他們說法;就好比現在大學,設立種種的科系,就其興趣專長而因材施教。弟子們於佛陀涅槃後,將佛陀所說的「法」加以結集整理時,注入了很多的解釋,因此也就形成經、律、論三藏十二部經典浩如淵海的八萬四千法門的教義。
可是,到了後世,祖師們有的特別尊重某一個法門,有的特別崇敬某一種義理,甚至還有特別推崇某些經論,而逐漸形成分門別類的系統,並且倡導自家所崇尚的教法是最為究竟的,而產生所謂的各宗各派:在印度的原始佛教就有分為上座、大眾的二十個部派;大乘則有中觀、瑜伽的空有二宗。在中國佛教,有演繹流傳至今的律宗、三論宗、禪宗、法華宗、淨土宗、唯識宗、華嚴宗、密宗等大乘八宗,俱舍、成實,小乘二宗:共成中國佛教十宗。各宗派開宗的祖師們為了消除宗派間的衝突,而運用判教的方式來整理佛陀的教法,並且各自判別各宗的高下,也為自宗在佛陀一代時教中安立位次,如華嚴宗的五教十宗說,法華宗的五時八教說,即是目前最普遍流傳的判教。而太虛大師也立大乘三宗:法界圓覺宗、法性空慧宗、法相唯識宗;印順長老則立大乘三系:真常唯心系、性空唯名系、虛妄唯識系,來歸納所有的大乘教理。門戶宗派的興起,不僅是在印度或中國,其它重要的佛教國家中也都有同樣的現象,如藏傳佛教、日本佛教、韓國佛教……在本冊文中皆已列舉出其主要分派,因此,這裡就不再加以一一細述。
然而,各宗的興起,各有其道風,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們卻不能忽略了佛陀是觀機逗教的,方便順應眾生的根機,而導入正覺。這是說明了隨著世事的轉變,會有不同的教化方式,不同的發展。因此,佛陀的說法制戒等因緣,在時間上、空間上,都不拘泥固閉,也不專重某一種修證,某一種理論,某一條戒法……。因為,假如佛法偏頗起來,而自以為是能通往正覺的大道,那是不合真理的,甚至破壞佛法的特質與圓融,更有礙於佛法的弘傳。
佛教傳入中國至今,約二千年的歷史,其中演變的過程也相當的繁複,為了讓大家總括的了解,我也特將其流傳與發展的中國佛教分為六個時期:第一、魏晉南北朝為經典翻譯時期;第二、隋唐盛世為八宗並弘時期;第三、五代趙宋為禪淨爭主時期;第四、元明清朝為宮廷密教時期;第五、清末民初為淨土經懺時期;第六、二十一世紀為人間佛教發揚時期。此六個時期,只是大致說明佛教在中國弘傳的情況。
佛教是人本的宗教,不唯十方諸佛皆在人間成道、度眾,所有高僧大德也都是在人間修行、弘法,人間佛教的慈悲、空性、中道、緣起、業力、真如,乃是一切眾生的光明和指南。為了圓滿人間佛教,必先要有以下幾點觀念:
一、佛教人間化
佛陀出生於人間,以出世的心性,做入世的事業。真正佛子也應當積極進取地從事佛教文化、教育、慈善和弘法的事業,轉娑婆為人間淨土,達到「人間佛法化,佛法人間化」的目標。
二、教派統一化
對於佛法的教義,不論是大乘、小乘各各宗派,固然有彼此的風格,但彼此之間不是批判爭執的,不是你錯我對的,而是相互的尊重與包容,相互的贊歎與融和,同中存異,異中求同。因此,我們更應做到禪淨融和、顯密融和、大小乘融和、南北傳融和,甚至要將傳統與現代融和,共同恪遵佛陀的慈心悲願,融和五乘十宗,修持三學而圓滿佛道。
三、教理科學化
為了將佛法密切的應用於生活中,需要推行科學的佛教、生活的佛教,從生活上的衣食住行、人際往來的關係中,去推動以道德為本,有利於社會的現代化佛教。其中運用現代化的文明科技、語文、網絡,節省了時空、人力,將佛法廣泛流傳,並且提倡以服務、奉獻、精進、耐勞等做為現代化的修行、試驗、考察、實證,提高眾生對佛教的認識與信仰。
四、度眾國際化
佛法不分種族、宗教、國家,因此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都要努力推動淨化人心,福利群生的工作,甚至要結合各地人士的力量,共同為世界和平、社會福祉來努力。同時更要擴大胸襟,包容異己,群策群力,以法界為心,以地球人自居。
今日的「佛教是人間的佛教」,這是佛陀的本懷,這個發展方向早已被世人接受了,懇切的希望我們都能開發自性,升華人格,將佛陀的悲智願行落實人間。
二、印度部派佛教
佛陀為適應眾生根器,演說八萬四千法門,在原始佛教時代,諸大弟子便已隨個人的性格、思想、專好以及對教法的實踐,而呈現出迥異的風格。所謂「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後來更因時空因緣改變,後代佛弟子根性不同,對佛法義理也以不同角度詮釋、探究,由根本分裂到枝末分裂,逐漸形成印度部派佛教的發展。
根本分裂:上座部與大眾部的分裂
佛陀入滅後百餘年,僧團對外的弘化日廣,面對各民族、語言、風俗、文化的差異,佛弟子對佛法義理及戒律行持也出現意見上的分歧,僧團首度分裂成主張積極前進,以革新派比丘為主的「大眾部」,和思想偏向傳統保守,以長老比丘為首的「上座部」。
依據北傳佛教說法,部派分裂的主因在於教理上的見解不同。《大毗婆沙論》和《異部宗輪論》記載,認為僧團發展應以自由、進步為特色的大天比丘,以「餘所誘無知,猶豫他令入,道因聲故起,是名真佛教」一偈所說的「大天五事」,表達對阿羅漢證果五項教義的新見解;持反對意見的上座部長老,為此與新進思想派比丘爭論不已。在阿育王親自協調的決議中,新進派比丘獲勝,上座部長老比丘因此不得不離開雞園寺,遠赴西北迦溼彌羅國,僧團正式分裂為「大眾部」和「上座部」。
另外,南傳佛教則認為,部派分裂是由於佛陀入滅後的百年之間,東方毗舍離跋耆族的跋闍子比丘提倡「十事」新說,與西方主張嚴持戒律的耶舍長老,引發行持上的爭議。耶舍比丘獲得離婆多長老協助,邀請七百位聖賢比丘為律典作一結集,並在集會上一致決議「十事非法」;而主張此十事可行的比丘也同時舉行結集,因此而造成分裂。
佛教史上將這次的分裂稱為「根本分裂」。
枝末分裂
上座部與大眾部根本分裂後,教團流傳漸廣,但由於師承不一而對義理解釋不同,加上各地多樣性的風土人情,各教派出現了因地制宜的主張。在各自發展論學、思想下,派系愈分愈多,到了佛陀入滅百年後至四百年間,「上座部」與「大眾部」又衍成二十部(或說十八部)的「枝末分裂」。
一、上座部分裂
《異部宗輪論》記載:上座部在佛陀入滅後約三百年至四百年初,發生七次分裂,分成十一部。
第一次分裂出現主張「三世實有,法體恆有」的說一切有部。這是上座部系最大的派別,所傳的論藏典籍也最多,後來被視為上座部的代表。原來的根本上座部,因勢力大減而隱退至喜馬拉雅山中,稱為「雪山部」。
第二次分裂是從說一切有部分出了「犢子部」;後來,因對「已解脫更墮,墮由貪復還,獲安喜所樂,隨樂行至樂」一偈的看法各有不同,犢子部又分出「法上部」、「賢冑部」、「正量部」和「密林山部」,稱為第三次分裂。
第四次分裂是從說一切有部直接分出「化地部」。「化地部」主張「佛與二乘,皆同一道,同一解脫」,並說「僧中有佛,故施僧者,便獲大果,非別施佛」,此觀念已具備大乘佛教思想。
第五次分裂則指從化地部分出「法藏部」,法藏部相當重視「咒藏」和「菩薩藏」,開啟了後代大乘密教的先河。第六和第七次分裂時間大約在佛陀入滅後第三百年末至第四百年初,從說一切有部直接分出「飲光部」和「經量部」。「經量部」的開祖鳩摩羅馱,因善用譬喻說法,而使「譬喻」成為此部派的最大特徵,被視為後來大乘佛教譬喻文學的基礎。
二、大眾部的分裂
「大眾部」又稱「摩訶僧只部」,是大眾部的根本部派,大天為其開祖,以「緣起觀」為論點,主張「現在有體,過、未無體」。「大眾部」的分裂前後有四次,大約發生在佛陀入滅後二百年中至滿二百年間,共衍出九部,是激發大乘佛教興起的主流。
第一次分裂時,以「世出世法,唯一假名,皆無實體」的主張與大眾部主旨不合,獨立分出「一說部」;而「說出世部」則以「世間但有假名,出世間法則皆真實」另成一派;「雞胤部」則認為阿毗達磨是佛陀的真實教法,經律為方便教法,並主張應舍方便,依正理精勤修行,才能疾斷煩惱。
第二和第三次分裂,各分出「多聞部」和「說假部」。最後一次分裂則是在佛入滅後滿二百年,大眾部因重新論議「大天五事」,或有表示贊成,或有表示反對者,因而分出制多山部、西山住部和北山住部。
從上座部與大眾部分裂出來的部派中,有的以教理特色命名,有的以地名為部派名,更有以創始者立名者。各部派雖各自建立思想體系,但對於佛教的基本義理如「三法印」、「四聖諦」、「八正道」、「十二緣起」、「涅槃」等,仍持一致的看法。
從根本分裂到枝末分裂,在佛教史上以「部派佛教」稱之。在百家爭鳴,各有千秋的潮流之下,部派佛教展現了佛教思想發展初期的黃金時代,有如百花齊放,繽紛而燦爛!
三、印度大乘佛教學派
印度大乘佛教最主要分為二大系統:一為中觀學派,二為瑜伽行派。中觀學派與瑜伽行派大約興起於公元一世紀至六世紀間。溯源而觀,原始佛教中,已含大乘思想;至部派佛教時期,大眾部與上座部對於「空」、「有」看法的差異,更加明顯;而且各部派之間都以重視學說的立論為主,佛教因此逐漸偏重於義理的研究,反而遠離了人間佛教的實踐。於是,大乘佛教行者重新思惟佛陀教化的本懷,提倡落實慈悲利他的菩薩道,大乘佛教的開展於焉大盛。
承繼部派佛教時期對「空」、「有」思想的見解,歸納印度大乘佛教學派的發展,一者是破一切執著情見,以彰顯諸法實性為主的「空宗」--中觀學派;一者則是剖析諸法相狀,以了知身心萬物為主的「有宗」--瑜伽行派。唐朝義淨大師所著《南海寄歸內法傳》序說:「所云大乘,無過二種,一則中觀,二乃瑜伽。」其思潮的興盛,由此可見。
四、中觀學派
公元一、二世紀間,印度大乘佛教盛行,大乘經典亦相繼出現。另一方面,當時小乘有、無學說競立,外道邪見紛沓。龍樹菩薩出世後,以般若經典為根本,造《中論》、《大智度論》、《十二門論》等,倡導般若空觀,「遣蕩諸執,破邪顯正」,大樹法幢,展現大乘佛教富麗宏偉的思想,衍成大乘空宗,成為公元三、四世紀間印度佛教的主流。
承龍樹教學,門人提婆著《百論》、《四百論》、《百字論》,破斥外道思想及小乘教義;繼之,羅睺羅跋陀羅注釋「八不」之說;笈多王朝初期,青目撰《中論本頌》注釋本等,中觀學派逐漸形成。
中觀學派以《中論》為主,闡述「性空、緣起」的思想,又有「世俗、勝義」二諦論作為說明。前者以有名的「八不」偈--「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揭櫫「緣起」的根本思想,以諸法萬物皆起於因緣和合,故無自性,否定當時小乘、外道對於「生、滅」、「常、斷」、「一、異」、「來、出」等執著或戲論。二諦偈云:「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一以世俗諦,二第一義諦。若人不能知,分別於二諦,則於深佛法,不知真實義。」說明宇宙萬法若立足於世俗諦,則一切法皆為「假名有」;若立足於勝義諦,則一切法皆為「自性空」。意即佛陀為化導眾生,以眾生理解的事相,開示真理。因此,若離世俗諦,則無法了解勝義諦;若離勝義諦,亦無法證入法性真實義。此外,「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是中道義」的「中道」觀,不偏執「有」或「空」,而從「真空妙有」中看待萬象緣起性空的本質,亦成為中觀學派重要的核心思想。
公元四、五世紀間,中觀學派分成以佛護為代表的「具緣派」,和以清辨為代表的「依自起派」。前者強調「緣起諸法畢竟空」,後者則強調「自俗諦門觀緣起法,皆無自性、不可得;若從真諦門看,則一切法皆有常住之本性存在」,兩者對空性的看法相異。佛護、清辨、月稱、寂護、蓮華戒等人的中觀思想傳入西藏,對藏傳佛教發展影響很大。
另外,中觀思想傳入中國,也深深影響中國佛教,除了衍成以弘揚《中論》、《百論》和《大智度論》為主的三論宗外,天台、禪宗等各宗派中亦含有甚深的中觀思想。
五、瑜伽行派
公元四、五世紀,約佛陀入滅後九百年,無著、世親二大論師出世,破斥當時印度偏執「一切皆空」的流弊,獨幟大乘「有」義,以「非有非空,真空妙有」,開創印度大乘「有宗」--瑜伽行派。
瑜伽行派以彌勒為開祖,相傳曾為無著宣說《瑜伽師地論》、《分別瑜伽論》、《大乘莊嚴論》、《辯中邊論》及《金剛般若論》等五部大論。主要以般若空性為思想根本,採瑜伽為實踐方法,建立包括精神與物質的萬有存在,皆由心識所變現。無著造《攝大乘論》、《顯揚聖教論》、《大乘阿毗達磨集論》、《順中論》等,演說瑜伽唯識、阿賴耶緣起、蘊、處、界諸法差別的理論,確立了瑜伽行派的思想體系。
約公元第五世紀初,無著的胞弟世親在「有部」出家,宣揚小乘。後來聽從兄長之教,回小向大,廣造論釋,時人呼為「千部論主」。在他的唯識教學裡,以《百法明門論》為總綱,《大乘五蘊論》說明諸法名相,《唯識二十論頌》完成唯識組織,並闡明唯識「無心外之境」的哲理,《攝大乘論釋》則成立「阿賴耶識」。另外,《佛性論》更肯定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瑜伽行派的理論基礎由此而大成。
《唯識三十頌》是世親晚期代表作品,由於十大論師相繼造論詮釋,使得瑜伽學派成為公元第五、六世紀間,印度佛教的主流。十大論師中,德慧善於定學,著有《隨相論》、《中論注》等,曾在摩揭陀國與外道數論派論師辯論獲勝,因而深受國王崇敬;安慧是一位博學高僧,兼通大、小乘,並且擅長因明學,著有《大乘廣五蘊論》、《阿毗達磨雜集論》、《寶積經論》等;護法論師以那爛陀寺為中心,力闡世親學說,破小乘,伏外道,唯識大放異採,代表作有《成唯識寶生論》、《觀所緣緣論釋》等。戒賢曾依止護法為師,玄奘大師前往印度那爛陀寺時,曾向戒賢學習《瑜伽師地論》,對玄奘大師的思想產生極大影響。而在十大論師外,陳那擅唯識,卻成就於因明,成為新因明的創始人,而被喻為「中世紀正理學之父」。
瑜伽行派主要的思想理論有「八識論」、「三性論」、「四分論」、「種子論」和「五位百法」等,其理論的完備,令人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感,近代許多學者如歐陽竟無、熊十力、梅光羲、王恩洋、周叔迦等,皆從唯識入門,而成為唯識大家。
綜觀印度大乘佛教的思潮,中觀與瑜伽學派有如鳥之雙翼、車之兩輪,兩者相美,使得當時法海奔湧壯闊,亦如日月之爭輝!
六、俱舍宗
俱舍宗是依據世親菩薩所造的《阿毗達磨俱舍論》而成立的小乘宗派,其教義內容是以「我空法有」、「三世實有」為宗旨,故被視為小乘有宗。對中國佛教各宗都有重要影響,在思想的演變過程上,唯識宗可說是以俱舍宗為其根源。
本宗除了以《俱舍論》為主要論典外,其它依據的經典有四阿含,論典有《發智論》、《集異門足論》、《法蘊足論》、《施設足論》、《識身足論》、《界身足論》、《品類足論》等七論,以及《大毗婆沙論》、《阿毗曇心論》、《雜阿毗曇心論》等。
公元四、五世紀間,世親菩薩感於當時有部教學在《大毗婆沙論》出現後,變得極為繁瑣,乃參酌經量部學說造《俱舍論》,批判有部傳統教義,為當時印度佛教界帶來震憾,因而研究風氣極盛。後來德慧、世友、安慧、寂天、陳那等也都相繼制疏詮釋《俱舍論》,說一切有部的教義由此更邁向新紀元。
《俱舍》的弘傳,在中國分為新、舊兩個時期。南朝陳天嘉年間,真諦大師於廣州制旨寺譯出《俱舍釋論》二十二卷,世稱「舊俱舍」;唐永徽年間,玄奘大師於慈恩寺重譯《俱舍論》三十卷,為歷來法相宗的基本教本,則稱「新俱舍」。《新俱舍論》譯出後,玄奘大師門下弟子神泰、普光、法寶,各作註疏,大力弘布此論。其後,又有圓暉、慧暉、道麟等作疏弘通。當時講學風氣隆盛,可惜在唐朝以後,此宗遂漸絕而不傳。元世祖時代,帝師八思巴造《彰所知論》,這是研究《俱舍》的最後餘光。
俱舍宗的中心教義,是在說明諸法因緣的正理,破遣外道凡夫著我的執見,令斷惑證真,永離三界系縛。主要論典是世親菩薩依「諸法無我印」所造的《俱舍論》。全論凡九品,組織縝密而不繁雜,可劃分為三大部份:第一、主要討論「法的性質和功能」;第二、討論眾生生死輪迴的因緣與果報,也就是對現實世間作分析;第三、透過修行的方法,說明解脫煩惱後所證悟世界的因緣與果報。其詳細內容如下:
一、諸法概論:分析一切萬法的種類。以蘊處界三類統攝諸法,總歸為五位七十五法,並以十八界為中心,詳細探討阿毗達磨的諸門分別。
二、因果論:一切有為法,必須依靠因緣和合,始能生起。本宗立六因、四緣、五果,來說明有情、無情、精神和物質的作用情形。
三、輪迴轉生論:探討佛教的宇宙觀,說明有情世間和器世間的種種情形,透過三界、五趣、四生,說明有情眾生輪迴轉生的過程;再以十二因緣的三世兩重因果思想,說明眾生輪迴轉生的相狀。
四、業感論:透過業感緣起,探討六道輪迴的原因,並細分業的意義與種類。
五、隨眠論:說明六大煩惱(貪、瞋、痴、慢、疑、我見)、十隨眠及諸經中煩惱的分類與根除的方法。
六、斷證論:探討由凡夫成為聖賢的方法與所證得的果位內容。
七、破執論:從有部的立場評破其它學派「實我」的主張,並釐清無我論的真正意義。
總之,此宗所依據的主要論典--《俱舍論》,乃部派佛教教理的集大成者,其組織結構嚴謹,對於諸法的分析雖千頭萬緒,卻有條不紊,世稱聰明論。雖曾光輝一時,影響大乘諸宗,然自唐朝會昌法難之後,此論隨著唯識學的不振,亦乏人研習。其理論在阿毗達磨論集中,是最富科學性、哲學性與分析性的,因此,佛教思想欲在科學昌明的今日及未來發展,此論的深研與發揚,有其價值。
七、成實宗
成實宗,以《成實論》為所依,又名「成實學派」。《成實論》是中印度訶梨跋摩(公元二世紀至四世紀間)所造。成實,具有「成四諦之實」的深義,意即闡說佛陀一代教法的真實義理,論說諸法皆空。其內容以正、反論證的方式,說明宇宙萬有各種現象的存在,都是無實體的假象,最後終歸於空,修如是觀可體解四諦的真理,以八聖道滅除所有煩惱,最後到達涅槃。《成實論》在教史上被定位為由小乘空宗走向大乘空宗過渡時期的重要著作。古來對此宗的判屬時有異論,如南朝梁代三大法師站在《般若》、《法華》、《涅槃》諸經立場,以此論講二空,判定為大乘論。其後,北地的法上首判本宗屬小乘,繼而吉藏於《三論玄義》中判《成實》為小乘,智顗、慧遠亦以之為小乘,此後各家遂判定成實為小乘。
《成實論》現為研究三論宗者所修習,可說是大乘空、有二宗的前方便。
姚秦弘始十四年(四一二年),鳩摩羅什翻譯《成實論》後,其門人僧叡首先講述之,曇影繼而將此論整理分章,研究著疏者漸多。僧導是羅什門下最善於《成實論》者,他從關中到南方壽春(今安徽壽縣),廣為發揚,形成了南方壽春系的成實師系統,以曇濟、道猛、智欣、法寵、慧勇、寶亮為代表。其中,僧導的弟子道猛,以《成實》一部,大化江西,明帝為其建立興皇寺,並奉敕開講《成實》,帝與公卿皆親列法席,盛況空前。法寵受梁武帝尊為「上座法師」,敕住宣武寺。寶亮一生講《成實》十四次。
羅什的弟子僧嵩則從關中到北方彭城(今江蘇徐州),形成了北方彭城系的成實師系統,以僧淵、曇度、慧球、慧次、僧柔為代表。曇度以其德風遠播,受魏孝文帝遣使徵請,住魏都平城,法席大盛,門下千餘眾。同門的慧記與道登均受北魏朝廷重視,道登更常侍孝文帝垂詢。慧球盛弘《成實》於荊、楚間,受敕為荊州僧主,享譽當世。僧柔受文宣諸王再三召請,駐錫於定林寺,四遠欽服,南齊文惠太子及文宣王均禮之為師。
由於兩系的弘揚,分別受到南、北朝王室的護持,弘傳範圍遍及全國各地,世人遂稱弘講者為成實師。梁代,成實宗的南北二系會集於南京,大興本宗,人才輩出,僧柔、慧次的傳人開善寺智藏、莊嚴寺僧旻、光宅寺法雲,被譽為梁代三大法師,受到朝廷的護持。此時弘講經論的法師經常融會《成實論》來宣說大乘教義,《成實》被視為大乘般若系統的論書。其中,法雲尤為特出,以《法華》經義論《成實》,作《成實義疏》;梁武帝曾請講《法華》,以為久旱祈雨,其講說之妙,時無倫比。其次,智藏提出新本《成實》,形成新實宗,引起熱烈辯論,《成實》法筵極盛。僧旻則以利根辯才,名聞朝野。
本宗於隋唐時代雖仍持續發展,但因受到梁代以後三論諸師,如僧朗、僧詮、法朗的破斥,到了唐初又有吉藏等判其為小乘,其後研究者驟減。
成實宗宗義有以下要點:
一、真俗二諦
《成實論》中有二種二諦:
第一種二諦:萬有的組成要素為真諦,如五蘊、極微、無為法等;但有假名而無實體者為俗諦,如:「瓶」由色法等因緣所成,「人」由五蘊法所成。
第二種二諦:以諸佛的教法為世諦(俗諦),如說五蘊等法、布施持戒可升天等方便教;以真實空、涅槃為第一義諦(真諦)。這是《成實》的特色,若依世諦,說「有我」無咎;若依第一義諦,說「無我」為實,以此論統攝一切佛法。
二、人、法二空
二空觀能斷煩惱障(我執所生)與所知障(法執所生),二障斷除,得以成就佛果。成實宗主張以「析空觀」了知人、法二空的道理(大乘則主張「體空觀」,以明畢竟空真義)。
三、四聖諦義
《成實論》的主旨,在闡釋如來所說三藏教法的實義。所謂實義,就是苦、集、滅、道四諦。
四、宇宙分析論
本宗將宇宙萬有概分為「五位八十四法」,色法十四、心法五十、非色非心法十七、無為法三。
綜合上說,則可略知成實一宗的要旨,其異於俱舍等毗曇之說,而最具特色者,不外於「三心、二諦、二空」論,即揭示「假名心」(執著於五陰所成的人或色、香、味、觸等,所成的瓶等,為實有的心)、「法心」(執著於五陰為實有的心)、「空心」(緣於無所有的心)等三心,並謂若滅除此三心,則可脫離三界。二諦則指世諦(有我)、第一義諦(無我)。二空則為人空、法空,謂「人空」如瓶中無水,由五蘊和合形成的「人」,是為「假人我」;「法空」如瓶體無實,「五蘊」則僅有「假名」而無「實體」。
八、律宗
律,指佛陀隨緣制戒的具體規範,乃因僧眾不當行為而被動制定。在印度曾分為二部、五部、二十部等。傳來中國的,只有五部中的前四部,即:《十誦律》、《四分律》、《僧只律》、《五分律》。本宗以律為所依,故名為律宗。
佛陀制戒的原則是「隨犯隨制」,因此律藏中的每一條戒律,都有其制戒的因緣和時空背景,其內容也因應對象而有不同。佛陀在結戒之初,曾宣說制戒的十大利益:一、攝取於僧;二、令僧歡喜;三、令僧安樂;四、令未信者信;五、已信者令增長;六、難調者令調順;七、慚愧者得安樂;八、斷現在有漏;九、斷未來有漏;十、正法得久住。此十大利益,正是佛陀制定戒律的真正目的。
佛典初次結集時,即已成立律藏,佛陀入滅後一百年,印度東部的跋耆族比丘首先提出十條新戒律,受到東部僧團的普遍遵行,造成西方長老比丘的非議,乃舉行結集,斥為「十事非法」,導致教團的初次分裂;其後教團陸續分出部派,所傳戒律不盡相同。
佛教初傳東土一百八十年間,雖有經典傳譯,卻獨缺律典。直至曹魏嘉平二年(二五○),印度曇摩迦羅始譯《僧只戒心》戒本一卷,並敦請十位梵僧建立羯磨法傳戒,開中國十師傳戒的先河。
姚秦弘始六年(四○四),弗若多羅譯出我國第一部廣律《十誦律》後,律典相繼傳入;其中較重要的是「四律五論」。廣律譯出後,中土普遍以弘揚《十誦律》為主,關中則盛行《摩訶僧只律》;《四分律》譯出後,流傳更廣,漸次取代各部,成為主流。
南北朝至唐代,陸續有弘揚律宗者。唐初有終南山道宣律師,廣事著述,以大乘教義解釋《四分律》,為《四分律》的集大成者。他著作「南山五大部」,為後世研究律宗的重要典籍。其中,《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為千年來我國律學行事的指南。
《行事鈔》將「戒」分成四科,即戒法、戒體、戒行、戒相。其中以戒體最為重要,為戒律的根本,「戒體論」乃成為律宗的主要義理中心。道宣將佛陀一代教法判為「化、制二教」,以定慧法門為化教,戒學為制教,提升了律藏的地位(佔佛陀教法的一半);又融小歸大,使律宗具有大小二乘互攝互通的特殊意義,奠定他在八宗的地位與發展基礎,貢獻卓越。
道宣律師久居終南山弘化《四分律》,因其學養深厚,嚴持淨戒,律學大彰,世稱「南山律宗」。道宣的弟子秀(周)繼嗣法統,成為南山律宗二祖,其後法脈不絕。唐朝末年,經會昌法難及五代戰亂後,佛教衰頹不振,律宗亦漸式微。
至宋代,允堪、元照律師大弘律宗,唯因釋律有異,形成「會正」與「資持」二宗,「資持」影響尤廣。
宋代以後,幾經戰亂,律宗典籍逐漸散佚,至元、明兩代,乏人傳承。明末清初,復有蓮池、蕅益、弘贊、元賢等著作論述;並有南京古心如馨律師登五臺山,感得文殊菩薩於雲端受戒,頓悟心地法門,廣學大小乘律法,開壇說戒,徒眾萬人,再興南山律宗。古心門下的寂光,於南京寶華山創建南山律宗道場,成為日後的中國戒學中心,至今天下叢林傳戒,多依循寶華山的戒壇儀軌。
寂光的弟子見月繼承寶華山法嗣,見月數傳至文海,清世宗時,奉詔入京,住持寶華律宗的分支--法源寺,開壇傳戒,從此寶華山法脈分燈全國,文海戒子遍滿天下。清代太平天國之亂,寶華山受到嚴重破壞,重建後,盛況不復。民國初年,唯弘一律師校正三大部及其它律藏,雲遊著書,弘傳南山律宗。
佛教的戒律講究修身利人,所謂「人成即佛成」,戒律從外相的修持清淨,到內心的不動念,層次有所不同。隨著時代的變遷,許多小小戒已不適用於各國不同的民情及現代時空。星雲主張應以戒律「不侵犯」的根本精神推廣五戒、菩薩戒,方能匡救當今道德淪喪、社會失序的時弊,提倡戒律規範人間化、生活化、現代化,建立人間佛教受持菩薩道自利利他的戒行,以八正道、四攝六度為戒律的內容,饒益眾生。
經云:戒如良師,可以指導我們;戒如城牆,可以保護我們;戒如軌道,可以規範我們;戒如船筏,可以幫助我們度過生死大海。戒,是學習做人的根本。清淨的戒行,能夠培養健全的人格,圓滿幸福快樂的人生。
九、法相宗
本宗依據《解深密經·法相品》而立,主張一切諸法的體性、相狀都是唯識所變,故將宇宙萬有的一切現象分析其性相和體性,並加以組織化、系統化,所以稱法相宗,又名唯識宗或有相宗。唯識學說建立種種「法相」,以解釋宇宙人生的真理,力矯空宗末流斷滅空的偏執,故名「大乘有宗」。
唯識思想的發展,在佛教教理史上是一大邁進,從阿含、般若、中觀乃至瑜伽,逐漸開展,這是印度佛教思想愈趨縝密、圓融的過程。在公元四、五世紀,無著的《攝大乘論》和世親的《唯識二十論》、《唯識三十頌》為唯識思想的代表著作。主要說明外在的環境和內在的意識,並非實存的「境識俱空」,又稱為「真實唯識說」,由真諦三藏傳到中國,形成攝論宗。另外,主張「境空識有」的「方便唯識說」由陳那、無性、護法等唯識論師的傳承,經由玄奘大師傳到中國、日本,才有現今的法相宗。
公元七世紀間,我國玄奘大師西行求法,曾在那爛陀寺從瑜伽論師戒賢受學五年,傳承《瑜伽師地論》及十支論的奧義,開創了中國的法相唯識宗。玄奘大師歸國後,住持長安大慈恩寺,在弟子窺基的協助下,以護法的注釋為主,融合印度十大論師之說,綜合而成《成唯識論》,此論為唯識宗的百科辭典,加上窺基的《成唯識論述記》,是研究法相宗不可缺少的重要典籍。窺基大弘法相唯識學於慈恩寺,世稱慈恩大師,故本宗又名「慈恩宗」。
窺基慈恩宗一系由慧沼繼承法脈,續傳智周。智周傳如理,其後中國唯識宗逐漸衰微,傳承不明。直至清末民初,有太虛大師及歐陽竟無、王恩洋、梅光羲、韓清淨、朱芾煌、周叔迦、唐大圓、熊十力等居士學者致力於法相的研究。臺灣早年有慈航菩薩闡揚唯識,著作《相宗十講》,後有印順導師作《唯識學探源》、演培法師作《八識規矩頌講記》、楊白衣居士作《唯識要義》等。近期也有不少法師學者致力於唯識教義的專研與著述。
唯識教義分項略述如下:
一、五位百法:「百法」是萬有的分類。研究唯識學,必須先了解諸法名相,這是進入唯識之門。世親菩薩從無著菩薩學習大乘法相教義後,造《百法明門論》,乃將萬法歸納為五位百法。
二、萬法唯識:宇宙森羅萬象都是靠第八識--阿賴耶識無始以來所含藏的種子變現出來的。如果能夠認識一切唯心所造,唯識所變,了解一切萬法都是不實在,因而斷除妄執,可以了生脫死,回歸涅槃清淨之體。
三、種子現行:百法中,除了無為法以外,其餘的有為諸法,皆從種子生起。第八阿賴耶識含藏著產生「色」、「心」諸法現行的作用,稱為「種子」。當「種子」遇「緣」起「現行」時,就變現而成森羅萬象,因此說阿賴耶識是宇宙的總體、萬有的根源,此稱「阿賴耶緣起」。譬如喜舍心的種子現行時,見貧困者而心生歡喜,行布施,舍財物;看過巴黎鐵塔的相片,再見到實物時,會產生熟悉感。
四、四分說:唯識學者為論證「唯識無境」的理論,說明主觀精神對於客觀對象的認識作用,提出心所四分說,即相分、見分、自證分、證自證分。所有心的作用,是由相分乃至證自證分四領域成立,且不離心識而存在,強調用心看心的原理。譬如照相,景物為「相分」,相機為「見分」,照相者為「自證分」,照相者調整焦距鏡頭要將景物清晰攝入的作用為「證自證分」。
五、三類境:瑜伽學派將吾人所認知的塵境分為三類,即性境、獨影境、帶質境。
六、三性與三無性:依「有」的觀點而言,一切諸法有三種自性(體性相狀),即遍計所執、依他起、圓成實等三性。依「非有」的觀點而言,「識」有「境」無,故立三無性:相無性、生無性、勝義無性。由以上三性、三無性之說,而立「非有非空」的中道,即三性、三無性具有不即不離的關係。
七、五性各別:眾生依據個別不同的阿賴耶識種子,具有五種不同性質,可分為聲聞、獨覺、菩薩、不定、無性等五種種性,而定「可成佛」或「不可成佛」之說。
本宗立三時教,以判釋佛陀一代所說教法。三時即第一時有教,第二時空教,第三時中道教。前二時為方便未了義教,止於偏有、偏空,第三時所說為中道真實義的圓滿教,屬了義教。唯識宗是屬第三時的中道教。
修學唯識最終的目標就是「轉識成智」。識,是生死的根本;智,是佛性。一切的境界由於心識的分別作用,而有美醜、好壞、優劣的種種差別。如果我們能夠顯發佛性,泯除心識的虛妄分別,則能如實地了悟世間的實相,不被紛亂動蕩、光怪陸離的現象所迷惑。如果我們能善於調伏自己的心識,再痛苦的事,也能逆來順受,甘之如飴。因此,如何轉妄識為智慧,是解脫的重要途徑。唯識宗說轉八識成四智,即:第一、轉前五識為「成所作智」;第二、轉第六意識為「妙觀察智」;第三、轉第七末那識為「平等性智」;第四、轉第八阿賴耶識為「大圓鏡智」。
唯識學所立的名相為佛學名相的基礎,說理縝密,分析心理過程透徹,雖有「俱舍八年,唯識三年」之說,然其主張與實際生活多所相應,堪稱為佛教的心理學。如果有心學習,可依《成唯識論》所記載的修道次第,一步一步探討、深入,必能臻於轉凡入聖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