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本「自傳體」小說,《大衛·科波菲爾》幾乎可以涵蓋七晷區日晷映射下的全部時區,甚至連日晷本身所在的區位都是科波菲爾或其創造者多次光顧的所在。但同樣考慮到這本小說「自傳體」的背景,我最終還是將核心的時區鎖定在那片最華麗的舞臺上:距離日晷東南不遠的考文特花園市場。
在2012年狄更斯誕辰200周年紀念到來之際,英文世界有兩本關於狄更斯的新傳記出版,牛津學者道格拉斯-費赫斯特(Robert Douglas-Fairhurst)的《成為狄更斯》(Becoming Dickens)就是其中一本。書中以典型的21世紀財務與心理醫師手法披露了狄更斯生平中的一些隱私。在《大衛·科波菲爾》中,科波菲爾對自己職業的選擇幾乎是完全服從了姨媽的安排:「我所能看到的是我對任何事都沒有特別的愛好。如果受有關航海術的知識啟發,為了威風十足地做出新發現而率領一個快船隊週遊世界,這倒也許適合我去幹。但這種奇蹟又是不可能產生的,我還是願意從事一種不致太耗費姨媽財產的職業。」這段描寫暫且能代表狄更斯自己的說法,費赫斯特展現給我們的則是另一個心理世界:「對狄更斯而言,職業的選擇其實就是對生活、金錢的選擇。他不想過貧困和粗鄙的生活,演員是一種可能,發現可以通過寫作擺脫生活的困境,他就會極力通過連載小說改變生活的現狀。」
「倫敦西區」是英國戲劇界的代名詞,也是與紐約百老匯齊名的世界兩大戲劇中心之一。與百老匯相比,倫敦西區的歷史古老得多
類似的評論其實早在費赫斯特的新作出版前就已有過。關於狄更斯晚年熱衷的朗誦會,早已有評論家指出:狄更斯發現,辦朗誦會能比寫作掙到更多的錢,而且也更有把握——讓他重複一段表演比創作一本書更容易;從荷馬以來,沒有哪位重要的作家,也沒有哪位地位與他相當的英國作家曾把那麼多的時間花在這種活動上,唯一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是他的同時代人馬克·吐溫,他稱狄更斯是自己的先鋒。
公平起見,理應指出兩個事實:在狄更斯之前,英國沒有人把寫小說當做賴以掙錢謀生的固定職業;當時英國的識字率也只在50%以下,對於中上階層來說,小說是愚蠢、淫蕩、有毒、粗俗的玩意。狄更斯常說:如果他能夠表演別人的性格,即使是遊戲他也感到輕鬆愉快。狄更斯的夫人凱薩琳則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他與廣大讀者的終身戀情才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戀情。」考慮到這一層,或許我們不必對身扮作家與演員兩角的狄更斯太過苛責。
從當時人們的記錄中,我們能大致想像一下狄更斯的風採。一位美國記者說,狄更斯身上「洋溢著一種飽滿旺盛的生命力」,每個人都會被他明亮的目光和他那瀟灑(甚至花花公子般)的外表所打動(他承認「我對漂亮的服飾有一種狂熱的喜好」)。在霍恩(R.H.Horne)的著作《時代的新精神》(New Spirit of the Age)中,狄更斯佔據了第一個也是最長的章節。霍恩將他描述為:「真正散發著他所凝聚的時代的全部精神——令人愉快、富於教益,健康而且具有感化作用。狄更斯先生在私下場合和他的作品一樣。他說話和藹親切,有自己特有的個人愛好,並且喜愛運用實際技能的競賽遊戲。他還是一個很愛散步的人,特別喜歡跳柯夫雷(Sir Rogerde Coverley)舞,他在私下場合給人的印象是一位一流的老練知識分子,他沒有愚蠢的言行。」
這些記述沒有談及舞臺上的狄更斯,但更仔細觀察會發現狄更斯的舞臺其實並不分臺上臺下,這種情況到他的晚年益發明顯。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聽狄更斯在波士頓的一次朗誦時「笑得前仰後合」,但是後來在評論狄更斯時說:「我看他的實際才能恐怕大大超出了他的天賦;他被綁在一個可怕的火車頭上,永遠無法解脫,也無法得到歇息……」一位記者在一次朗誦會後寫道:從他的照片上看不出親切的表情,但是在我們眼前,他卻像一個誠摯、友好的人,充滿了樂趣。然而就在同一天狄更斯在書信中寫道:「我幾乎筋疲力盡。」狄更斯的美國出版商菲爾茲(J.T.Fields)說他是「他那個年紀最快活的人」;菲爾茲的夫人則更有眼力地注意到:「真不可思議,查理的精神看上去很好,但竟然是個憂傷的人。」後世有評論者指出:「出於自尊和老演員的傳統,狄更斯掩飾了自己的痛苦。只要他著意努力,他原來那種昂揚的精神有時就會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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