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電影的情節結構馬識途的小說本想著找來看看,未能如願,不讀也好,姜文的電影屬於典型的拿來主義的二度創作,不看,估計也沒多大關係。比如太陽照常升起改編自天鵝絨是不用讀原著的。記得小時候就在農村老家看過極類似的情節的片子,名字叫響馬縣長與電影敘述的很像,以為民族,為「大義」而最終悲劇結束,是比較俗爛的。
讓子彈飛中,無非也就是官、匪、霸之間的演繹,官指的是馬邦德,故而可分為兩撥:張麻子牧之和馬邦德、黃四郎。黃、馬本是一類貨色,張,在這裡充當傳統好漢,但更重要的是表現他的義,真實與謊言之中真的一面,對理想的堅守,執著。在鵝城,張麻子及其兄弟們與鵝城的民眾,仍然是兩撥人,他們有些許啟蒙者與庸眾的張力的味道,這在姜文的電影中,是時隱時顯,始終存在的。
在張麻子的隊伍裡,也是兩撥人:張和眾兄弟,結尾裡表現的非常清楚,大家風流雲散。所以,電影主題就可以清楚了:英雄(往大了說就是啟蒙者的寂寞、堅守。由寂寞而彰顯堅守,由堅守又突出寂寞,二者是統一且互為前提的。那個進行曲,功效亦然,剛開頭時,張麻子們快馬追火車,表現的是英雄主義,略帶輕鬆歡快的格調,馬的飛奔,並行的追拍,樹木飛馳掠過,綠林好漢的瀟灑快活。
電影結尾處,進行曲的調子又至,姜文憂傷的注目遠方,然後,空鏡頭,仰拍,雄鷹展翅於藍天之上注意電影的第一個鏡頭是從上對雄鷹飛翔的俯拍,這樣形成呼應,還能表達情感然後,火車與姜文的馬同一方向前行,絕塵而去,鏡頭升起,又形成空鏡頭,結束。一種巨大的悲愴感油然而生,英雄,註定都是寂寞、孤獨的。這時,姜文的表演,很見功力,男人式的悲傷,恍如夢中,迷茫中有其堅守,悲傷裡存有信念。哎,不想多說了,總之,音、畫、表、鏡頭結合得非常完美,讓人慨嘆,這悲愴的英雄情懷。
這個曲子,是姜文的做最愛,因為在太陽照常升起中,他已經用過一次了。冒著被觀眾非議的危險,他仍然把它放到了讓子彈飛中,並成為主題音樂。哦,我對音樂的可憐的痴迷,竟然都是源於他——向姜文致敬!還有鏡頭、色彩。這部片子裡沒有一眼就讓人喜歡的鏡頭運用,比如陽光燦爛的日子中,第一個鏡頭對毛主席石像的往下的搖拍,馬小軍們扔書包的蒙太奇,絕了。其中的一個,可能就是向巴頓將軍電影致敬的那一段,與前半部分一致,形成強烈的喜劇效果但是它又不屬於鏡頭運用如果把特效也算在鏡頭之內的話,影片倒是遜色了一些,姜武的踢孫守義這個名字也不是隨便起的等,表現一般。
表現動感的鏡頭較多,主要是由於情節主題的需要。色彩,保持了姜文電影的一貫風格,室外的,都是色彩絢麗,明亮,充滿英雄與浪漫的理想主義情懷。與一些陰鷙、沉思型的電影形成巨大反差,故而,朋友說,姜文還保持著對「共產主義」的堅定信念吧,意即他對理想持有的樂觀主義情懷。略感不足的是,前半部分顯得有些拖沓,為幽默而故意幽默,剪成90分鐘我倒覺得挺好,這樣更簡潔。
還有,演員的表演,除了姜文和葛優的表演而外,基本上都是符號性的,不是演員不想演好,而是劇本給的自由閃展騰挪的空間極其有限,是不是有思想的導演容易把電影搞成這樣?張藝謀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周潤發、劉嘉玲出現在這部電影中,純粹是為了票房的考慮。此電影據說票房很好,但是,真正看懂的不知有多少。當然,我算嗎,不知道。如同詩無達詁,這樣,姜文偷偷站在我們身後,看、聽我們的議論,說不定正偷著樂呢。
無論是對手,還是兄弟,或者女人,他都是尊重。將對方和自己放在同一平面上進行估算,不輕敵也不自卑,穩紮穩打地走好每一步,欣然接受每一個突然,欣然接受每一個改變,欣然接受每一個繼續。正因此,對手越強大至極越激發出他迸發更強大的力量,一眾純爺們兒在他的光芒更加鮮明立體,女人更是顯出各自的妖嬈風情——不得不提劉嘉玲,儘管她被很多人腹誹,甚至看到很多攻訐她的文,
但她在銀幕上的萬種風情、嫵媚妖嬈,真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這部戲沒有因為多了幾個女人就顯得不再爺們兒,反而因為這些男人——除了黃四爺之外,其他的男人給予女人的,是尊重、是愛惜,而不是玩弄與出賣。女人的出現給這部純爺們的戲添加了一縷女人的溫柔,也多了一份生活的恣意。這才是生活裡的男女啊!生活也是因為這樣才有滋有味啊~
姜文的霸氣,正是他強大內心世界的彰顯。 當霸氣成為氣場,所有人甘願接受他的引導時,他是當仁不讓的王者。可惜,卻沒有人願意真正陪伴在他身旁。當對手死去,他孤單一人——可是鏡頭傳遞的,不是孤獨的悲涼、獨行的傷感,反而通達豁然,就好像那隻盤桓空中的蒼鷹,即使孤單、即使受傷,唯有繼續展翅飛翔,才是它成為鷹的選擇!
可歸根究柢,這類敗家玩意是會把五代家業帶向毀滅的,真黃郎如此韜光養晦,不會不懂;若論發展,拉攏真正的人才,是唯一出路。他也是這麼做的,從海歸青年到前清狀元,他都收歸帳下,也稱得上是人才濟濟,可到關鍵時刻總有蜀中無大將的尷尬。在武狀元和胡萬三下五除二被收拾之後,他眼中終於露出諸葛亮遇上姜維那樣的光亮——張牧之就是那個人才。
所以,後來他的對張決策多是拉攏。鴻門宴重金加美女的誠意收買,再到桌上剿匪生意的對半平分都是黃四郎有意為之,他是真心欣賞張牧之的。但沒成想千金豪擲,到帳的只有馬邦德這個財迷,喪子之痛讓張牧之與黃四郎只得永遠分庭漢楚。不過,哪怕到了最後倆人針尖對麥芒的互相加害,他都不曾對這個敵人有任何蔑視,這就能解釋兩人並坐時,相談許久,語氣似友的原因這場戲中,二人相談甚歡的片段最終被大幅剪掉,但其臺詞記載於姜文騎驢找馬一書黃四郎手握一枚子彈,也沒想過殺掉張牧之,即使他們撕破臉皮,也在行盡君子之道。這是個「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悲劇,於張黃二人如此,於大眾亦是以人為鑑的深刻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