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原平
第十四屆中國電影華表獎頒獎典禮(資料圖片)
□文/圖 圖·巴特爾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一位青年作家的身影活躍在我區文壇,他就是畢業於內蒙古師範大學文學創作研究班的邢原平。在全國重點文學刊物上發表中短篇小說《牆》、《站在高高的腳手架上》、《小城印象》和《靜靜的雪谷》等多篇作品令邢原平聲名鵲起。在兩次獲得自治區文學創作「索龍嘎」獎,一次獲得自治區藝術創作「薩日納」獎,多次獲得「青春文學獎」之後,人們都相信他會走得更遠。那時候,正當中國文學衝破「十年禁錮」,文學青年都熱血沸騰。然而,邢原平突然轉行,當了電影編劇。
一「作家」和「劇作家」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是兩個行當,並非所有的作家能寫劇本,但劇作家卻能同時成為寫小說的高手。1988年他開始為上海電影製片廠創作劇本,一年之內有兩個劇本獲得了上影的青睞。此時的上影廠廠長是吳貽弓先生,以吳先生為首的「上影藝委會」對劇本的要求極其嚴格。吳貽弓先生在邢原平請他在「油印的劇本」上簽字留念時,不吝筆墨地寫下了「光影才子」的詞句。說起那段往事,邢原平眉飛色舞,說上海是他的福地,說上影文學部的花園洋房和庭院中的香樟樹,念念不忘上影文學部唐編輯對他的栽培,「初寫劇本,根本不知道劇本是要按照電影的敘事規則來講故事,還像寫小說一樣隨心所欲。唐老師便給我找來一大堆劇本和許多經典影片的錄像帶,讓我觀摩。上海人做事真心細,唐老師居然把刊登在不同雜誌、各種書籍中的劇本按照國家分門別類地擺在桌上,好萊塢的、前蘇聯的、日本的,還有中國的各碼一垛。真讓人感動啊!」說到這,已經五十七歲的邢原平眼睛溼潤了。他是一個性情中人,愛恨都會分明地寫在臉上,常為一絲感動而抑制不住淚水。
「仔細地研究過經典劇作的結構方式,甚至把劇作大師使用標點符號的特點也爛熟於心,事情才變得順風順水了。」 邢原平修改完第一個劇本《第三個男人》,等著上影藝委會研究,唐老師給他預支了一筆差旅費,讓他以深入生活的名義到黃山去旅遊,交待的任務卻是「再編一個故事吧」。於是,他又有了第二個劇本《殤陽血泊》。我國古文論早就有曰:「膽識才氣,四者交互為濟,方可登作者之壇。」世事無常,邢原平正要順風順水地當好編劇,改革開放後形成的中國電影大發展的黃金年代卻因為種種原因陷入低迷狀態,很多電影廠都陷入了陣痛與迷惘之中。邢原平也由此似乎從文壇上銷聲匿跡了,從1990年到2000年,整整十年沒有任何文學作品,反倒《煤從空中走》的長篇通訊得了一次自治區的好新聞獎。文友為他惋惜,覺得他「不務正業」。
二從2001年起,他的影視文學創作突然呈現出一種井噴般的狀態,到目前,兩部作品被拍成了膠片電影,17部劇本被拍成了數字電影。數字電影和膠片電影同樣要編制好故事,塑造好人物。央視電影頻道這個我國最大最權威的數字電影製作機構和播出平臺,又一次成為邢原平創作的福地,他創作的多部主旋律作品,其中如工業題材的《核電鐵軍》、《青春創造》、《百鍊成鋼》和《金牌工人》,他爐火純青的敘事能力讓電影頻道每每要創作工業題材的電影時都會首先找他,並送他一個外號:金牌編劇。《十八個手印》、《開頭那些日子》、《孫家兄弟》和在我區清水河縣拍攝的《老寨》這些繼承現實主義電影的作品,受到李準、鍾呈祥等著名評論家和電影學院教授們的高度評價。今年初,《老寨》和《唐山大地震》等五部劇本從三百多部參評劇本中脫穎而出,獲得了「中國影協杯優秀劇本」殊榮,電影頻道藝術總監柳城先生在頒獎酒會上誇獎邢原平:「好導演五年出一個,好編劇十年出一個,邢原平這樣的編劇十五年才能出一個!」2011年8月28日,第十四屆中國電影華表獎揭曉,邢原平電影《老寨》獲得本屆中國電影最高獎優秀編劇獎,這部具有我區西部地域文化特色的電影力作同時獲得優秀數字電影獎,他的另兩部電影《第一書記》、《信義兄弟》分別獲得優秀故事獎和優秀故事提名獎。
題材領域的陌生往往會成為編劇們難以逾越的溝坎,但邢原平卻在工業、農村、市井、軍旅等題材領域都表現得駕輕就熟,《雪狼》是災難片,《阻擊克隆卡》是偵破片,《九月殺》是戰爭片,最近他又在寫兒童片。因而他三次走上數字電影「百合獎」領獎臺,三次獲得優秀編劇獎。邢原平單獨或合作創作了四部電視劇,央視一套播出的《美麗草原我的家》和央視八套播出的《上海風雲》都有他的心血。
三有人問他,為何「沉寂了十年」?邢原平大笑:「應該算是取經去了。」1970年初中畢業後就當了鐵路工人的邢原平,覺得自己缺乏生活底蘊,想趕緊補上這一課。「生活就是真經啊」!他在卓資縣呆了很久,又跑到清水河縣和準格爾煤田掛職,發現文聯拿不出差旅費,以作家身份下去體驗生活,旗縣和企業不願意接待。「我在一家報社掛了虛名,有了記者證,情況變得大不一樣。寫了點東西啊,歪打正著得了一個新聞獎。」
回首往事,是長達十年的堅守與行走。從自治區東部的林區莫爾道嘎到最西部的額濟納,他徒步從清水河縣的喇嘛灣沿著黃河行走,溯流而上走到了銀川。溯流而上,正是他的創作之路。在他作為記者的生涯中,使他更多地了解了社會,了解了改革,通過和一些改革者的接觸和交談,讓邢原平對國情和實事求是的作風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十幾年之後,這種生活積澱造就了他的傑作《十八個手印》。
「為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電影頻道要做一部電影,題材選擇的目光落到安徽鳳陽小崗村,重新梳理那個歷史節點。2007年深秋,我去安徽鳳陽小崗村深入生活。當地的幹部和小崗村的村民說起當年他們按手印搞土地承包製故事,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一個人——當時鳳陽縣委書記陳庭元,說是如果沒有陳庭元的暗中支持,變革根本不可能發生。」坐在小崗村的「大包幹紀念館」聽老百姓講故事的邢原平很吃驚,因為在此之前,他一直相信某些報告文學的說法,認為那完全是農民迫於飢餓採取的自發行為。「聽很多當事人說了前因後果,我才知道那其實是一場包括省委書記萬裡、縣委書記陳庭元在內的很多共產黨人和那十八個農民一道書寫的歷史,只不過是因為當年的種種忌諱和隱情,眾口一詞的文章與相關影視作品把功勞完全變成了小崗人身上的光環,這些原因中既包括老共產黨人的謙虛美德,也包括當時共產黨人的謹慎和擔心、膽識與策略。由此可以知道,一些主人公的主動隱退包含著很多政治謀略,同時更有共產黨人為人民幸福生活把名利拋在腦後的偉大胸懷。於是,我知道了《十八個手印》的使命就是要還原歷史的真實。我想採訪陳庭元,可陳庭元已經過世了,我只能從大家的言談中揣摩他的音容笑貌。」
四邢原平認為:生活誠然是創作的源泉,但卻是思想讓它們集合成了有價值的東西。他說:「當我們苦讀哲學或各種學說的時候,往往是頭暈腦漲也搞不清楚它們到底是要說什麼,倒是面對一部好小說、一部好電影的時候,我們往往會領悟得更多。它們好比雨夜的一道閃電,一剎那間將世界照亮,讓你知道你身處何方,有了一個更好的參照坐標。它會用悲劇把有價值的東西撕裂給你看,讓你知道有價值的東西是什麼。所以,生活中蘊藏著的寶貝是人性,人性與浩瀚的宇宙一樣深不可測,並且會隨著時代的變遷發生五彩斑斕的變奏,在人性的廣度與深度中遨遊、下潛,再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用恰當的藝術方式把它們表現出來,正是文藝家的使命所在。」「『文學是人學』的定義是個結結實實的道理,它逼迫著作家、編劇們要去打開天眼,洞悉人情、人生、人性和所有關乎人的世界,藉助或者真實或者荒誕或者悲劇或者喜劇的形式,讓人們通過創造出來的人物形象和他們的人生故事,明白比哲學、比主義更深邃的道理,文學也具有了歷久彌新的生命力。」
也許這就是邢原平得以成功的奧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