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鋼琴師》是一部完美的電影,它的完美不僅體現在攝影、音樂和演員的表演上,更體現在精緻細膩的情節上。
有人說,電影就是遺憾的藝術。而《海上鋼琴師》正是因它的完美才讓我們覺得遺憾。因為完美,才讓我們在把它與現實的對比中感覺到遺憾。
1900年的第一天,往返於歐美兩地的遊輪virginian號上,負責遊輪上添加煤炭的工人Danny Boodmon 在頭等艙上欲撿拾有錢人殘留下來的東西時,意外地在鋼琴上發現一個被遺棄的新生兒,裝在TD 牌檸檬的空紙箱內。由于堅信《TD》正代表了Thanks Danny的縮寫,於是Danny不顧其他工人的嘲笑,獨立撫育這位孤兒,並為紀念這特別的一天,給他取名為:1900。
1900在virginian上度過自已的童年、青年、直至最後隨著船體一起暴毀於大海。 船上的世界,即是他的世界。他在這個世界裡,創造著難以言表的奇蹟,散發著無比惆悵的一種單調的孤寂。 本片導演正是1990年以《天堂電影院》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殊榮的吉賽貝·託納託雷。《海上鋼琴師》給人的感覺是對歲月過往的一種懷戀,託納託雷以其擅長的敘事手法,使觀眾隨著回憶與現實交錯間輕易地融入劇情,並幾乎因此懷疑——本片是否以真人真事所改編。鋼琴師的最偉大之處在於他把音樂看得仿佛信手拈來,在他們的心中音樂已經超越了音符的籬籠,達到了對心靈的自由奔放的展現。
託納託雷與尼奧莫裡康內這個配樂界大師再度合作,使得影片中電影原聲絕美無倫,仿佛真如影片中的絕世製作一般。 影片開篇以長鏡頭入筆,慢慢推至回憶者,由暗到明的光線,平添了影片對時光追憶的詮釋氛圍,使觀眾仿佛也隨著鏡頭走進了那段充滿神秘色彩的回憶之中。之後,影片仍舊以長鏡頭清晰地為我們呈現了近在咫尺的美國——和平、寧靜的軀體下蘊含著無限繁榮以及不可知的未來。影片在許多處大量採用面部特寫,來體現人物最豐富的內心。 1900一生的時間都呆在船上,從未著陸。是什麼讓他有這樣獨特的想法?1900,他擁有天才般的琴技,無師自通,靠自己的悟性就能彈出天籟般的曲子。他也曾想過下船,去尋覓那個給他帶來創作靈異的鄉下女孩子。但是當他瞭望船下的繁華都市時,他依然回頭,發現外面的世界沒有邊界,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太大,他沒辦法在那裡生存,尋覓到自我。船上的世界是有限的,他可以在這裡自由地遊弋,書寫自己的世界——鋼琴有88個鍵,它只有88個,然而它奏出的音樂卻是難以用具體的數字去衡量的。指尖與琴鍵的碰撞,讓他感覺到不論是生活的快樂,還是生命的意義,都是奔放自由的。1900用他的音樂訴說這形形色色的路人經歷,這是生命的韻動,他只為觸碰88個鍵而生,沒有羈絆,純粹地活著,絕對得純粹。 鋼琴的儒雅與高貴,伴隨琴音或精緻或激昂的韻動,感動你心底的每一寸角落。每每在耳邊迴響起那動情的曲調和行雲流水般的演奏,就仿佛置身於那浩瀚的大海,與心儀的女孩子一起在船頭訴說古老的傳說。在看影片的時候,感動於好心的船員Danny Boodmon的善良,其實傳奇是由他締造的——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燒煤工。
丹尼收養了1900,教他讀書,教他寫字,教他認識這個充滿好奇的世界。童心未泯的1900很快就對自己的「父親」告訴自己的一切產生了懷疑,因為他可愛的黑人爸爸經常會告訴他與報紙上不符的知識。有一天,小傢伙閃爍著自己純潔的雙眸問了一個任何孤獨的小孩遲早都會知道的問題:「媽媽,是什麼呢?」我的心頭因為這句話而微微一顫,我看著畫面,看著他父親的眼神,我不知道他要怎樣才能完美自己善意的謊言,怎樣來保護1900幼小的心靈。「知道嗎?媽媽是馬,是賽場上跑的最快的馬!」聽了爸爸的話,1900 煞有介事、似懂非懂地重複了一遍,然後開懷地笑了,笑聲中滿是天真的味道。我的心裡暖暖的,突然想起了英國詩人華茲華斯的一句話:兒童是人類的父親,他將人的天真性靈舉的如太陽一般高。1900從一開始就生活在海上,那個雖然封閉卻永遠沒有欺騙和虛偽的世界裡,他永遠都是天真的,沒有一絲的瑕疵,一直到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從來沒想過一臉痞子氣,在昆汀的調教下不是演臥底就是扮強盜的蒂姆羅斯竟然也會落落大方,那紳士般的舉止言談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當長大成人的1900坐在鋼琴前,用纖細的雙手輕輕滑過琴鍵的時候;隨著海潮的洶湧,隨著鋼琴的滑輪和悠揚的曲調在大廳裡浮動起舞的時候;當他滿面陶醉地在下等船艙裡,為那些窮苦的人們帶去自己的音樂的時候。每一個觀眾的心仿佛也在隨著音符跳動。隨著船艙裡的調調,隨著人們臉上的欣喜,隨著外面海潮聲而湧動。
有的人說1900很幸福,他生活在他喜歡的音樂中,伴他左右的是對他沒有半點私心的朋友們,不用去擔心紛繁與擁擾。可是,只是這樣嗎?每次停船靠岸時他獨自向岸上遠處眺望的眼神分明有掩不住的落寞,還有他偷偷的撥通陌生人的電話時,那緊張和期待的語調:「你好,也許你不認識我。但,我們能聊聊嗎?」尤其是當他聽那個路過的流浪人告訴他自己的經歷,他愈發想去體驗:站在岸上,聽海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樣奇妙的感覺? Danny的死,女孩最終的離開——在他身上有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孤獨,似乎只有他們的離去,才能成全1900淋漓盡致的絕對純粹的自我。他們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情、愛情與琴鍵。哪怕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結束,也足以令1900的一生充滿美麗的回憶,這些回憶最終被寫進了那張刻有歲月痕跡的世界上唯一的一張唱片中。
1900對音樂的熱愛,已經無法用狂熱來描述,而是如生命一部分一般的超脫和坦然。這是一種習慣,一種自然,如同呼吸一樣——太過自我的人,往往不是瘋了就是成為傳奇,而1900則是傳奇中的不可思議。
張曼玉說,電影是把真實的感情放在虛假的事上。我更願意這樣想,承認電影裡的虛,相信仍然存在1900這樣純粹的人生,是不會有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