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動畫短片《Sonder》中的蒙太奇手法應用和意象表達

2021-01-08 小影吉

我們的一生會擁有無數的親密關係,其中最為常見的則是親情、友情和愛情,而其中最為不確定也最為勞心傷神的,則是讓無數痴男怨女暗自傷心的愛情。

一段感情結束的背後,雙方又會承受怎樣的傷痛?彼此留下的傷痕又將需要多久的時間來修復如初?

由130位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參與製作、採用實時3D渲染技術的Unity 平臺完成的動畫短片《Sonder》就為我們呈現了一段與深愛的人分手後所經歷的黑暗與掙扎。

短片主要講述了男主人公費恩與女友相愛,兩人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工作的壓力,兩人之間的爭吵與矛盾與愈發頻繁,最終不勝疲憊的女友選擇了離開,挽留無果的費恩將自己封閉起來,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影片雖然只有短短12分鐘,但除了製作過程中先進的渲染技術之外,影片還大量應用了蒙太奇的剪輯手法,將分手後漫長的掙扎與苦痛簡化為不同階段的敘事線,同時巧妙設置了多個意象,穿插、貫穿於主人公從自我封閉到走出痛苦的歷程,敘事技巧與呈現手法都為人稱道,也正是因此,短片榮獲了包括洛杉磯獨立電影節最佳動畫等多項大獎。

多種類型的蒙太奇手法,簡化了故事情節,在有限的時長中快速揭示人物心理歷程的變化

短片的一開始,音樂先行於畫面,逐漸提高尖銳起來的音效揭示著短片的基調:壓抑、緊張。隨後音樂在最高處驟然消失,畫面出現,男主人公費恩迅速從夢中驚醒,急促的喘息著,直到看到了手裡捧著的與女友一起種下的藍花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緊接著鏡頭向後拉去,越過重疊的樹木葉片,也交代了費恩所處的環境是在一座森林中。在快速奠定短片基調和交代環境背景之後,短片繼續保持著精準快速的前進節奏,巧妙使用多類型的蒙太奇手法,將漫長的療傷過程簡化為多個片段加以串聯,為觀眾呈上了一段頗具美學色彩的提煉後的故事。

蒙太奇(Montage),意為構成、裝配,含「剪接」之意,常用於含電影藝術在內的藝術領域中,可以理解為一種「有意涵的時空人為地拼貼剪輯手法」。其基本類型主要劃分為三個:敘事蒙太奇(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重複蒙太奇、連續蒙太奇)、表現蒙太奇(抒情蒙太奇、心理蒙太奇、隱喻蒙太奇、對比蒙太奇)、理性蒙太奇(雜耍蒙太奇、反射蒙太奇、思想蒙太奇)。

交叉蒙太奇:以相同的動作(趨勢)相互拼接,將現實與回憶相互交叉,以回憶促進情節進展,凸顯人物心境。在夜色中輕輕撫摸著藍花的費恩,陷入了對過往的懷念之中,而隨著他的手部動作,下一幕就出現了他跟女友才在一起時伸出手將兩人的合照擺在牆面的回憶,雙線並行有度,在切換前充分契合著同一情感或動作,帶給觀眾以無縫銜接的嘆贊之感。

對比蒙太奇:將現在的「失落」和回憶的「甜蜜」進行拼接,同時以色彩的明暗變化進行襯託,形成強烈的對比,愈顯主人公內心的痛苦。在森林中,費恩捧著藍花沐浴在陽光之下,卻因為身邊再也沒有女友的陪伴而悲上心頭,隨著畫面色彩的由亮轉暗,鏡頭再次回到苦澀的回憶中。

隱喻蒙太奇:將非同一鏡頭對列呈現,含蓄而形象地表達創作者的某種寓意。在攀登雪山的路上,風雪撲面,費恩護著腰間的花咬牙前進,隨後鏡頭快速穿插著兩人激烈爭吵的畫面,兩種鏡頭組接下,費恩現實中攀登的艱難和兩人爭吵時的痛苦相映襯,情緒感染力極強。

短片使用的蒙太奇手法其實很多,但以上述三種最為應用出色。這些靈活轉變的剪輯手法不僅更適合在有限的時長內對故事的起因、經過與結果加以呈現,同時也具備著平鋪直敘的呈現手法所不具備的優勢,尤其適合營造激烈的情感衝突,精巧的構思也更具敘事美學。

意象的選取具有代表性,內中蘊含的情思設計精巧,恰到好處地削弱了主人公從自閉到走出的心路歷程中的突兀

短片中較有代表意義、也更有設定意義的意象,主要有雪山、黑暗森林中的樹藤和藍花三種。

雪山。在回憶起與女友曾經甜蜜又痛苦的曾經後,費恩艱難地迎著風雪向雪山爬去。前方的山頂在風雪中模糊難見,路陡雪花,費恩卻護著藍花咬牙前進。結合前後片段我們可以斷定,此處的雪山是費恩臆想中由愧疚與思念堆積而成的心病,他努力咬緊牙,卻還是被吹得滾落下去,甚至連藍花都摔在了地上,就像他在現實中所遭遇的分手的傷痛,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痊癒。

樹藤。在摔碎藍花花盆之後,藍花也不復生機,費恩憤怒地捶地怒吼,卻掉入了更加黑暗的森林。這裡的樹木都泛著陰森可怖的意味,甚至會探出常常的藤來束縛他。而隨後他掙扎著在重重束縛中前進試圖救下即將被吞噬的藍花,則提示著這一切不過是他潛意識裡的壓抑與絕望,樹藤則不過是糾纏著他不放的痛苦和絕望罷了。

藍花。藍花是一個貫穿始終的意象。在回憶中,它是費恩與女友相愛的甜蜜果實,在現實中它是費恩在失去女友後唯一剩下的東西,所以他十分珍惜。在努力掙脫樹藤終於走出了痛苦後,藍花則又成了費恩的一份釋懷,在他攤開的掌心中慢慢隨風而起,漸漸消失在了風中。

試圖越過心中的傷痛(攀爬雪山)——在痛苦的糾纏中苦苦掙扎(樹藤纏繞)——終於釋懷—(讓藍花隨風而去),這一過程想必曾經嘗過失戀滋味的人都能夠感同身受,而那樣盤雜糾結的情緒,要用短短12分鐘呈現確實頗具難度,短片巧妙借用意象加以簡化,則恰到好處地削弱了將過長敘事擁擠進短篇幅中容易出現的突兀感,大大提高了短片的流暢度。

只有拾起勇氣放下過去,才有可能真正擺脫痛苦的枷鎖,與自己和解,對過往釋懷

短片的最後,費恩在窗外的女友的開解下,終於鼓起勇氣,從那藤蔓密布困住他的黑暗森林中掙脫了出來。曾經撕心裂肺的痛苦依然存在,卻已經不會再讓他輕易就掉進了黑暗的漩渦中無法自拔,因為在那一場黑暗又漫長的奔波中,他終於學會了如何與這份傷痛和諧相處。

美國作家普林提斯·馬爾福德在自己的暢銷著作《思想力:與自我和解的心靈旅程》中,給出了關於如何與自我和解的建議:每一種遺憾,每一種悲傷的思想,都擄走了我們過量的生命力。它們是一種消極的力量,會加劇我們的痛楚,讓我們的思想帶有一層悲切的色彩,並且,你使用這種力量的時間越長久,這種色彩就變得愈加昏暗。

費恩在自己壓抑黑暗的內心世界中所經歷的恰好說明了這一點:悲傷讓他無暇顧及生活,只蝸居在家,痛苦則讓他萎靡不振,蓬頭垢面鬍子拉碴,他陷在這種痛苦中越久,內心集聚的絕望就越大,所以那些藤蔓纏得他透不過氣來。

這樣的痛苦我們感同身受。在變故與離別襲來的那一刻,我們往往還未來得及積攢起勇氣就已潰不成軍,完全忘記了,糾纏與放不下,才是我們不幸的根源。

苦海無邊,無人能夠予我們以救贖,我們只能選擇自救。唯有學會自我開解,學會適度地捨棄和忘記,才能夠從黑暗中走出,在陽光下驅散全身的陰霾,更好地迎接未來。

今日話題:你曾有這樣一段無力掙脫的痛苦時期嗎?費恩掌中飄落的那朵藍花,可曾也讓你難以釋懷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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