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恆璐先生任教於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博導,畢業於英國利茲大學,獲作曲專業的哲學博士學位。姚先生一直是我特別欽佩、景仰的學者與作曲家,不僅治學嚴謹,教學之餘勤於筆耕、創作頗豐。他的創作涉及到各種音樂體裁,各類中西樂器和人聲組合,運用多元素的作曲技法。最值得稱道的是姚先生創作了大量的民族器樂作品和帶有東方神韻和中國元素的西洋器樂作品。姚先生認為在音樂作品創作的取材中,歷史責任感和文化關聯性始終應當是中國作曲家考慮的重要方面。
他創作的鋼琴組曲《十二生肖》則將他多年的創作理念發揮得淋漓盡致。該作品並沒有採用慣用的中國傳統音樂創作手法;或採用流傳已久的民歌作為音樂主題,而是藉助於幾千年來中國民眾對於生肖文化的心理沉澱,創作出符合每一個生肖習性特點的主題動機,並在多聲部寫作的民族化方面有所創新和發展,使作品立足於中國傳統文化,融會各類現代作曲的表現技法,將中國傳統文化與民族精神緊密結合,抽象地體現了民族精神和作曲家的創作理念,音樂的音響風格恰似一幀幀中國的潑墨山水畫,清新淡雅與空靈流動。
在中華民族歷代生息繁衍的歷史長河中,我國古人根椐動物出沒時間和生活特徵,將十二種動物對應十二個時辰,即每一種動物為一個時辰。「十二時辰」後又衍生出「十二生肖」,民族學家劉堯漢先生認為,以十二屬相記日的十月曆法產生於夏禹時代(參見劉堯漢著《彝族社會歷史調查研究文集》)與原始的圖騰崇拜有關。講生肖的淵源,必然要將生肖與天幹地支聯繫在一起。近代在安陽殷墟出土的我國現存年代最為久遠的幹支表,說明在殷商時代幹支記日的方式已經嫻熟自如。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幹支的功能逐漸多樣化,它作為充當時間單位的標號,一方面擴大了,用於紀年;一方面縮小了,用於紀時(一日的十二個時辰)。根據歷史記載及研究證明,生肖是繼「幹支紀年法」創立後才出現的 ,十二種動物是對十二地支的一一對應,以動物作地支標誌。哪年出生的人就有哪年的地支所配屬的動物,由此以十二種動物用來紀年、紀日和計算每一個人的屬相。從中可以看出,十二生肖與十二地支是密不可分的。很久以來有學者發現十二支的古字裡隱含著生肖的信息,他們將十二支與十二生肖古字相比較,發現十二支的古字形與十二種動物有一些聯繫。最早記載十二生肖的傳世文獻是東漢王充的《論衡》,細緻觀察可以發現其中確有大同小異之處。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即講到「巳」字為蛇的象形,同樣的還有「亥」、「豕」。近人還考證甲骨文、金文中地支字與生肖字有相近之處,令人猜想,十二支是否就是十二生肖動物的象形字,由於十二支子醜寅卯容易記混,選擇了十二種動物作為代替十二地支的符號,又源於古人的動物崇拜心理。十二生肖,又叫十二屬相,是中國與十二地支相配以人的出生年份的十二種動物,包括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與地支相配,成為紀年的符號系統。
十二生肖是十二地支的形象化代表,即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隨著歷史的發展逐漸融合到相生相剋的民間信仰觀念,表現在婚姻、人生、年運等,每一種生肖都有豐富的傳說,並以此形成一種觀念闡釋系統,成為民間文化中的形象哲學,如婚配上的屬相、廟會祈禱、本命年等。在現代社會,更多人把生肖作為春節的吉祥物,成為娛樂文化活動的象徵。
生肖作為悠久的民俗文化符號,一直以來都作為中華民族的圖騰而被代代相傳、世世崇拜。在中華民族的發展史中,早已成為生命延續中歲歲年年的替代符號,其文化內涵涉及到方方面面,古往今來留下了大量描繪生肖形象和象徵意義的詩歌、春聯、繪畫、書畫和民間工藝作品。有篆刻家蒙漢良篆刻的十二生肖印 ,已收入《中國印學年鑑》、《中國生肖印譜》、《當代篆刻家大辭典》等專著十多種。馬千裡的詩書印《十二生肖圖》;與十二生肖相關的影視劇:有臺灣的兒童舞臺劇《新十二生肖》;電視連續劇《十二生肖傳奇》;動漫電影《十二生肖總動員》;上海美術製片廠的動畫片《生肖傳奇》;有生肖郵票;有齊白石大師的繪畫鑑賞《十二生肖圖冊》;徐悲鴻的《十二生肖冊》;有遼寧美術出版社的《中國民間十二生肖剪紙》;中國藝術家及社會活動家艾未未的標誌性公共藝術作品《十二生肖青銅獸首》等等,我們的傳統文化也逐漸被世界所認知和接受,唯獨在音樂領域還沒有以中華傳統的生肖文化為主題的藝術作品,因而姚先生的《十二生肖》既在音樂角度演繹了這方面的內容,又弘揚了中國傳統文化。而且在人民音樂出版社出版的樂譜,此次是一種「三位一體」的設計,即樂譜、音響、繪畫各自發揮其獨特的藝術功能。書中將每一種生肖都對應講述了一個歷史典故、並惟妙惟肖地配有一幅生肖故事的繪畫,是由著名國畫家王弘力先生創作的繪畫作品。作曲家還特意將作品的目錄及其歷史典故譯成英文,以便適應對外文化交流的需要。基於聽眾普遍的聽覺心理及產生關聯的視覺想像,生肖動物的音響刻畫是取材的主要方面,而歷史典故只是作為文化參考,與實際作品的動物名稱產生具體的聯想,但故事情節並未在寫作中的納入實際考慮;為了突出中華民族的悠久文化特質,該樂譜選用一些源遠流長的歷史典故配以繪畫的方式,用以提升音樂作品中文化緣由的藝術品味。
鋼琴組曲《十二生肖》,作品按照中國傳統十二生肖的年輪順序,依次寫作。每一首作品依照動物的特點,描繪出歷史長河中人們心目中的十二生肖所暗喻的性格特徵。每首樂曲在調式調性、節拍節奏、速度力度、動機主題、音樂風格上盡顯個性,對比與聯繫相互融合,強調的是一種神似。具體分析如下:
《鼠》Rat; 調性:#F。9/8拍與3/8拍兩者節拍交替律動,速度以中板與快板為主。曲式結構為帶再現的單二部曲式。A開始處動機為重複的小二度音程與上下環繞的旋律片段交替,跳躍為主的音樂處理方式,表現出「鼠」活躍而機警的性格特徵。B段通過緊接的16分音符與,32分音符,令樂曲的趨向活躍的頂峰,在3/8節拍的背景下,節奏多變、連音多樣,表現上竄下跳,方向難料的 「鼠性」。C 再現了A的主題, D採用B的材料作為尾聲。最後的尾聲形象的描繪出「鼠」那種探頭探腦,意猶未盡的「矛盾」心情。
《牛》Cattle,調性:G。2/2拍、3/4與5/8拍三者節拍交替律動,速度以小廣板與慢板為主。曲式結構為迴旋曲式。主題莊嚴而倔強,樂句氣息平穩而綿長,節奏中規中矩,低聲部採用帕薩卡裡亞的方式寫作,構建出「牛」沉穩而智慧的形象。固定低音出現在A、B、D段,上方各自是一個旋律稍有不同,但性格特徵類似的G調主題。B段將帕薩卡裡亞固定低音旋律轉至上方形成二重對位的對比關係。E段再現了A的主題,各段以自身不同的織體來變形,逐步將全曲形成一個極具張力的迴旋曲式結構。
《虎》Tiger,調性:bA。5/4拍,8/8拍與3/4拍三者節拍交替律動、速度以中板與快板為主。曲式結構為平行三段體的結構。A段5/4節拍,
B段8/8節拍,前後句旋律帶有倒影對位的色彩,表現急促的行進、迅猛的動作;C段3/4節拍減縮了動機,在不斷加快的背景當中,「虎」的動機輪流出現在各個聲部,強化了音樂中威猛、帶有攻擊性的萬獸之王的形象。
《兔》Rabbit; 調性:bB,4/4拍與3/4拍二者節拍交替律動、速度以由慢板至快板衍伸變化。曲式結構為復三部曲式。兩小節的引子之後,A 進入主題,高低聲部先後奏出主題的倒影和移位旋律,隨後進行了一系列的離調模進。B 為對比段落,裝飾音的跳躍節奏,顯示了「兔」單純、敏捷的生活性情。C為再現段落
《龍》Loong三行譜表記譜,便於識別聲部關係。調性:bB,交替使用6/4拍與6/8拍,2/2拍與3/2拍節拍的變化形式,速度由慢板至快板衍伸,曲式結構為復三部曲式。A是引子,由很強的力度開始,似蛟龍在雲中飛舞穿行,預示了主題的動機片段;B為主題,出現在低音聲部,在g小調和G大調上分別陳述;C段是主題的對比段落,可比擬為第二主題。在不斷演變和發展中達到第一個高潮;D部分綜合兩個主題的因素,減縮的主題採用結合展開的手段,直至推向第二個高潮。
《蛇》 Snake,調性:B。交替使用7/8拍與4/8拍,3/8拍與5/8,曲式為變奏曲式。A 的六音組即是主題的動機,音型蜿蜒曲折,猶如蛇形般的前行。第4、8 小節橫向旋律調為縱向和聲,打破了蜿蜒的進程,隨後繼續以蛇形前進;B、 C 部分則是A的變奏,產生節拍、音區、旋律移位的等等變化。
《馬》Horse,調性:C。交替使用4/4拍與2/4拍,3/4拍與5/4,曲式為變化再現的單三部曲式;A 為主題陳述的段落,和聲背景頻繁離調,節奏堅定地保持著奔騰的律動,B 為中間對比段落,橫向主題與伴奏的縱向和聲,形成帶擴充的展開段,同音反覆則形象的顯示出閃電般的疾馳,瀟灑自如;C 再現了主題,步伐更加厚重和堅實;D 為尾聲,從弱力度開始漸次增長張力和力度,並在高潮中結束。
《羊》Sheep,調性:#C。節拍單一,從頭至尾都是2/2拍,速度是柔板,描繪出「羊」的溫順和善良;曲式為單三,A 速度穩重,兩個音一組模進上行,形成彼此之間的連貫。B段稍活躍,音區跨度增大。C是A聲部的上下倒置,以八度二重對位形式演繹,速度逐漸回到柔板。
《猴》Monkey,調性:D。節拍雖說是4/8,但在樂曲中節拍有不同的分組變化,突出戲劇性多變的效果;速度為中板與快板,是一首小型迴旋曲式。A段4/8拍,有著不同的分組變化,以開始兩組四音半音階穿插在一起,構成主題的能動性,描述快速追逐,精靈調皮的形象;,突出戲劇性多變的效果。B 通過高度半音化的旋律,幾個聲部間快速動態的模仿關係,大、小切分的細緻變化,表現「猴」的多動,突出猴在中國傳統中機智、敏捷、智慧的象徵;C再現A的素材,速度較自由,突顯張力。D 是第二對比段,通過大量的同音反覆,凸顯「猴」形象。E是最後一次再現,速度稍快,通過強弱、音區、音色的變化對置,更加突出音樂的誇張性及戲劇性。
《雞》Chicken,調性bE。 拍號是8/8和5/8,速度為行板,曲式為完全再現的單三部,A是8/8拍的主題,線條流動自然,高低聲部的分句、呼吸均不同營造多維空間。演奏時注意左右手連線斷句的對比和連頓關係的不同。B段5/8拍,強調的是「雞」走路時的顛簸狀和鳴叫神態,形象生動。
《狗》Dog,調性:E。交替使用4/8拍、6/8拍、4/8拍,速度為柔板和行板,全曲採用了一種五部對稱的結構布局。A 段主題和緩、安靜; B 、D分別是兩個相同材料的對比主題,只是採用了對比調性,從而增添了新的音高色彩;C是結構的中間對稱軸,採用快速有活力的音型,與前後四個部分形成鮮明的對比;E 再現主題段,樂曲莊重、沉穩,表現狗的忠誠與自律。
《豬》Pig,調性:F。節拍是2/4和3/4,速度為柔板和行板。A 段落總體溫和,純四度加小三度構成了既是曲調又是作品的音程動機,描繪豬拱槽的緩慢動作。B 段稍加活躍,是一個樂段結構,經過兩個樂句的陳述,以一種模進的方式推進高潮,在進入C時達到頂點。C部分既是本曲的高潮,也是整個組曲的終止式,它以三行譜表拓寬音域,在主題動機不斷重現演繹中,讚頌般、激動人心的結束全曲。
通過對組曲中十二首樂曲分門別類的系統分析,我們可以顯而易見地感受到中西文化在音樂的進行和傳遞過程中,無時無刻閃現出的交匯點、融合點、閃光點、碰撞點。無論是主題音調、調性布局、和聲細節、復調多聲部思維,還是曲式結構等等都蘊含著無限的玄機,既能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神韻,又處處體現著西方現代作曲技法的高度精密性和平衡感。
本套組曲中十二首樂曲的調性關係,設計得極有韻味。姚先生並沒有按照通常組曲的調性安排規律來架構這些作品,即頭尾樂曲在調式調性關係上會有一個回歸和呼應;不同於古典時期以主屬關係來進行調性布局的方式、也不是現代多調性或無調性的布局手法。姚先生將十二首樂曲以十二個半音來布局調性,調性主音的設計正好對應湖北隨州出土的曾侯乙編鐘的十二音律制設計。曾侯乙編鐘是我國早期的禮樂重器,擁有迄今所知最為完整的周代樂音系列及其樂律稱謂體系,同時作為禮樂之器,它還蘊含著豐富的禮樂文化思想,是公元前五世紀文明的一個璀璨的縮影。它是中國先秦社會的文化符號,也是中國青銅器時代巔峰的藝術精品,中國式的十二音排列則應當按照中國古代編鐘的傳統律制來安排。我國古代音樂理論很早就將一個八度劃分為十二份,其中每一份都是有標準的音高,十二個標準的音高合在一起,稱之為「十二律」。其中安排在單數位置上的六個律,(即黃鐘、太簇、姑洗、蕤賓、林鐘南呂、應鐘)稱作「陽律」或「六律」;把處在雙音位置上的六個律(即大呂、夾鍾、仲呂、林鐘、南呂、應鐘)叫做「陰呂」或「六呂」六陽呂和六陰呂總稱律呂陰陽,兩者和在一起,構成完整的十二律。
鋼琴組曲《十二生肖》在創作初期,則受到啟發於此,將十二個生肖與十二律制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其十二音律制所對應的具體音名是從#F到F的排列順序來安排的:
1. 鼠(Rat; #F)2、牛(Cattle; G)3、虎(Tiger; bA) 4、兔(Rabbit; A)、
5、龍(Loong; bB)6、蛇(Snake; B)、7、馬(Horse; C) 8、羊(Sheep; #C)
9、猴(Monkey; D)10、雞(Chicken; bE)11、狗(Dog; E)12、豬.(Pig;F)
十二生肖與編鐘的十二音律都體現了中國古典傳統文化的精髓,音樂作品的調性布局也是源自這種文化符號的啟示。
作品採用音響「寫意」的手法,每一首作品都分門別類地突出某一種生肖的藝術形象,以音響真實地刻畫出各段音樂中的神形對象,以描繪性和形象性手法來塑造音響形象,而不僅僅是「歌唱」一段旋律,作曲家認為,這樣才能把握好十二生肖的鮮明形象。在這種宏觀的思路引領下,每一首作品的生肖形象沒有去特意尋找一首恰如其分的民歌風主題來創作,而是根據千百年來傳統文化對生肖動物的印象,細緻地創作出帶有鮮明暗喻色彩的主題,主題以多聲部整體音響構成為特點,具有高度半音化的音響色彩,其節奏音型也常常來源於中國戲曲音樂的鑼鼓經。
譜例1《鼠》的主題動機
開始的小二度主題動機,模仿戲曲的鑼鼓點,描繪鼠的小心,機靈等等
譜例2《虎》的主題動機
主題動機力度弱開始逐漸加強,高聲部的三全音寬闊旋律加上反方向運行的附加聲部,表現森林之王的威風凜凜,與低聲部的密集五連音、四連音的快速跑動,表現虎的襲擊速度與犀利的爪子,兩者相互結合形成強烈對比,同時演奏形成張力,始終貫穿全曲,猶如那由遠及近、虎虎生風的兇猛虎威形象。
譜例3《猴》的主題動機
此曲使用4/8拍,樂曲行進中節拍重音有著不同的分組變化,主題以開始兩組三十二分音符的四音半音階相連,與縱向的半音和弦穿插在一起,構成主題的能動性,描述快速追逐,精靈調皮的形象,突出戲劇性多變的效果。通過高度半音化的旋律,幾個聲部間快速動態的模仿關係,大、小切分節奏的細緻變化,表現「猴」的多動,突出猴在中國傳統中機智、敏捷、智慧的象徵。
根據動物的不同習性,每一首鋼琴曲都採用不同的節拍和速度,營造不同的音樂律動,加以強化每首作品的個性特徵。十二首作品除去描繪《羊》、《兔》這兩首樂曲全曲僅用一個拍號寫作,描述音樂形象,《猴》雖說只用一個拍號,但其拍號頻繁的在自身律動中改換重音的組合方式。其餘九首均使用了變換節拍的手法,在一首樂曲中,幾乎每一段都會根據樂思及形象刻意調整拍速及具體拍號,以便充分表達作曲者心目中的生肖形象。
十二首作品各有其不同的和聲色彩及音高組織。總體有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音樂作品主題橫向旋律,與縱向和聲材料的一致性,即縱向和聲鋪開是橫向旋律,縱向與橫向音樂的統一性,顯示出作曲家高超的藝術寫作功底。在錯綜複雜、參差不齊的音符律動下,剖析出建構其和聲音響體系的基本音程元素,也同樣是和聲構成的基礎材料,這樣作品的橫向、縱向和聲建構方面非常清晰、幹練 。在這類作品中,三度疊置結構的和弦仍是和聲基礎,但在和聲進行方面最重要的特點是:和聲進行不再局限於主-下屬-屬-主的功能序列,及和聲功能圈,同一調內各級和弦都可以自由相互連接。就是說,各個和弦圍繞著一定的調式中心先後連接即構成和聲進行,通過各種不同類型的和弦結構連接,而構成和聲音響立體性的延續,表現了和聲緊張度與色彩變化與發展。在綜合化和聲中,各級和弦具有相對獨立的作用,無正副和弦之分,和弦結構多樣。
其次是,平行音程與平行和聲的使用。平行和聲指的是當所有聲部在和弦進行中以相同的方向移動時,就出現平行和聲。主題旋律以平行三度、四度、五度音程為主要構成方式,平行和聲包含嚴格的平行進行和相似的平行進行,它以平行和聲強調旋律,產生音樂的集聚力量的一種方式。平行和弦可看成是加寬的旋律線條,一方面體現出它的橫向旋律運動功能,另一方面,它佔據著一定的縱向空間,兼備縱向功能,可作為旋律的和聲陪襯。平行聲部少,如僅僅是平行音程,橫向功能越顯著,平行聲部越多,縱向功能越顯著。
第三,高度半音化主題旋律,和聲新穎。有的是在五聲性旋律風格中的半音化處理;有的是在西洋大小調的基礎上與中國調式風格融合而成,以此提高塊狀音色的張力和不協和性,和聲具有鮮明的個體特徵。
譜例4《狗》中運用的平行和弦(56-57小節)
譜例5《豬》中運用的平行音程(44-46小節)
譜例6《虎》中運用的平行和弦(32-35小節)
第三,高度半音化主題旋律,和聲新穎。有的是在五聲性旋律風格中的半音化處理;有的是在西洋大小調的基礎上與中國調式風格融合而成,以此提高塊狀音色的張力和不協和性,和聲具有鮮明的個體特徵。
譜例7《猴》中運用的半音化旋律與和聲結合(1-5小節)
這首套曲寫作方式是借鑑中國視覺文化中的寫意手法轉化為聽覺藝術去表達。中國傳統繪畫從原始巖畫到當代中國畫,「寫意精神」貫穿始終,形成其藝術特質和獨特的繪畫體系。千百年來,不論中國畫藝術的歷史如何呈現出變化無窮的瑰麗風姿,工筆畫也好,寫意畫也好,但萬變不離其宗,那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深層哲理內涵的儒、道、老莊哲學長期主導並影響中國社會的意識形態和社會生活。中國的詩、書、畫、戲劇等文學藝術均呈現出鮮明的「寫意精神」,並帶來超越現實的、象徵的、變形的、抽象的、表現的等複雜多變的形式演進,中國畫更是其突出的代表。老子的玄思,莊子的超然,禪學的空靈,不僅成為千百年中國畫藝術之靈魂,更使其創作受情感與精神的支配,「借花將人意」,超越客觀和現實的限制,通過「寫意精神」將這種鮮明的思維方式予以表達,達到「感悟生命,抒情表意,物我交融,天人合一」的境界,」《十二生肖》套曲的這種創作手法是沿襲中國傳統繪畫中寫意手法的一種傳承。
我們從姚先生的音樂作品中感悟到的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精神世界,強調的是一種神似,所謂「形無神不活,神無形而不存」,表現物象,沒有「神」,不管「形」怎樣鮮明、逼真,也很難生氣勃勃。所以把「寫神「、表現「神韻」、「神似」作為塑造形象的最高表現。在本套曲中每一首作品,不是通過創作美好的旋律,加上激情洋溢的伴奏,再配以西方二十世紀的近現代和聲、復調技法來表現音樂內涵,而是追求神似,借用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神似韻律,縱筆揮灑,墨彩飛揚的描述,體現出所描繪事物的神韻,直接地抒發作者的感情與追求。將每一個生肖的音樂形象刻畫得靈動有趣,細膩自然,組曲中的每一首樂曲穿插演奏動靜自如。但願將來的中國音樂創作者都能在多在寫意暢想上深度思考,運用抽象思維的方式來表達中國傳統文化。如姚先生般,將中國傳統美學中的寫意意境以現代作曲技術手法為載體,巧奪天工地融合在十二首各自風格迥異的樂曲中,令人嘆為觀止!
原載《中國音樂》2015年第4期,本文根據作者提供的電子文本及授權編輯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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