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驊市黃驊鎮后街村,王志傑的小院裡總是熱熱鬧鬧。
可越是熱鬧,就越襯著冷清。因為熱鬧的並非鼎沸的人聲,而是只屬於王志傑一人的刀刻斧鑿。
57歲的王志傑是一位匾額雕刻師,30多年來,一直用心守護著這門延綿近2000年的傳統手藝。
與木為伴
初中畢業那年,王志傑學起了木匠活兒。
那時,能用刨子、鋸等工具打造出精美的門窗、家具,是他最自豪的事。後來,王志傑到當時的黃驊市鐵木綜合廠工作,跟廠裡的老木匠學了不少手藝。
也正是從那時起,王志傑逐漸對匾額產生了興趣。
從此,刻刀、鑿子、木頭,便成了他形影不離的三件寶。只要有空,他就拿出來練習,為了練好一個字,他不知要刻上多少遍、用掉多少塊木料,手上磨出血泡也全然不顧。
製作一塊匾額,每個步驟都很重要,就連挑選木料這樣的事,王志傑都要親力親為:「木料材質必須要好,老料最佳,只有這樣,才能保障匾額無論懸掛多久、經歷怎樣的風吹日曬,都完好如初。」
年輕那會兒,王志傑三天兩頭往舊貨市場跑,要是被他知道哪裡拆遷動土,更是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為此,他不光轉遍了周邊縣市,就連山東省也沒少跑。這些年,王志傑年齡漸長,家人不願他往來奔波,因為這,他生了好一通氣。可當得知網上也能買木料後,又立馬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高興得不得了。
匾額有魂
走進王志傑的工作室,一塊掛在牆上的匾額映入眼帘,匾長4米、寬0.8米,上面刻著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匾額上,就連歷代鑑賞名家蓋在上面的一部分印章,也被他雕刻了上去,總共有十多枚。這塊匾曾為他在滄州市回族古今文化藝術展中斬獲一等獎。
匾額雕刻工藝複雜繁瑣,從選材、打磨到雕刻、上漆……僅粗略計算就有十多道工序,製作一塊匾額,少則三五天,多則兩三月。而像《蘭亭集序》這樣的複雜作品,其難度更是成倍增加。
「光是打磨木板就花了三四天時間。通篇324個字,每個字都要按比例放大,再用複寫紙逐個印到木板上。」這也僅僅是諸多大步驟中的一個。在雕刻時,王志傑光刻刀就用了七八種,每當遇到木料結節處,他都要加倍小心,既要還原書法作品的本來韻味,還要儘量保留木料的天然紋理。
《蘭亭集序》這塊匾,王志傑花了3個多月才完成,花費了大量心思。在他心裡,每塊匾額都有靈魂,值得用心打磨。
刻過的匾額,王志傑總要回去看看,就像探望出嫁的女兒一樣。
黃驊市博物館、黃驊人民公園……甚至內蒙古、天津的很多地方,都有他的作品,這些匾額經多年風吹日曬,依舊曆久彌新。看著這些匾額,王志傑總有種想與之對話的衝動:「感覺它們真的活了過來。」
苦心傳承
30多年裡,王志傑搬過家、辦過廠,家裡的擺設、物件換了一茬又一茬,可匾額雕刻工作室一直都在,他把這門老手藝比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它像朋友,帶給我愉悅;又像是愛人,和我心意相通;可有時,我又覺得它是偶像,只能崇拜,讓人難以掌控、駕馭。」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王志傑這樣,對老手藝有著無可替代的感情。
不知從何時起,有了可以製作匾額的雕刻機。過去,王志傑要幹一二十天的活,機器一兩個小時就完成了。
雕刻機的出現,使得王志傑的客戶少了很多。在大部分人看來,雕刻機不光效率高,製作成本也更加低廉。
王志傑的工作室越來越冷清,許久也來不了一個客戶。有人勸他也買一臺雕刻機,或者乾脆轉行幹點兒別的。
王志傑捨不得。在他心裡,雕刻機就算再先進,也達不到藝人的水平:「機器只能雕刻現成的字體,做出來的成品只能稱之為招牌,算不得匾額。而手工藝人不但可以按照書法作品雕刻匾額,還能對書法作品進行修改或是二次創作,讓匾額更富藝術價值。」
如今,雕刻匾額已經成為王志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要拿起刻刀,他就像著了魔一樣,興致高的時候,能抱著一塊木板刻個不停,連飯都忘了吃。
世事流轉,老手藝風光不再,王志傑心疼不已。但好在,他的兒子對雕刻技藝表現出很大興趣,父子倆一有空就研究創作心得。「匾額有魂,我下定了和木頭打一輩子交道的決心。」王志傑說,「當好木刻『守藝人』,更好地傳承木刻工藝,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