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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英雄的新世紀——另一類中國搖滾史(下)
三、 搖滾英雄的今天
1. 兩位敏感角色:崔健/蔚華
99年,對於崔健來說是懷舊的一年,內地的唱片公司再版了他的首張專輯《新長徵路上的搖滾》,而臺灣則有人把他更早期(86年)的作品結集出版。在世紀之交,這位中國搖滾公認的領袖人物又一次被大大的頂禮膜拜了一番。
《新長徵》再版時,唱片公司特意辦了一個老崔的小型不插電演出,讓圈內老崔的狂熱信徒們激動莫名的聽了一個晚上,就在那次,我突然發現自己近年來真的是看了不少他的演出,在北京的演出場場必到那是不用說了,有時甚至專程驅車追到外地去看--儘管這樣,可每次仍舊是一樣的激動莫名。他的音樂,是有魔力的。
好像是王朔說過,老崔是"中國當代最偉大的行吟詩人",別人洋洋灑灑數萬言都無法說清楚的事,在崔健,幾句歌詞就全解決了。而我想,其實這才是崔健偉大的原因,他的領袖地位並不僅僅因為他是中國搖滾的先行者,更因為他的音樂成就確有別人無法達到的高度。對一個不了解崔健、不了解中國的人說,崔健的四張專輯包含了這二十年來中國的一切,恐怕很難叫他相信,但事實上就是這樣。站在世紀之交的門檻上,回頭再看崔健的音樂,任何一個十八歲以上的中國人都會發覺,中國人的所思所想、大時代的種種陣痛和迷惑,所有曾經敢說的不敢說的,都給他以獨特的方式記錄在了音樂裡。
《新長徵路上的搖滾》是最經典的、雅俗共賞的,絕對是中國搖滾的金字塔塔尖上的那一張,它已經是一個不可能被超越的神話。
《解決》是勇敢的,只是一首"一塊紅布"就把當時社會主義中國最深的矛盾與期盼全都寫了進去。正是從那時開始,老崔開始為他的勇氣背上沉重的政治包袱。
《紅旗下的蛋》,是崔健高處不勝寒的開始。這張專輯推出的前後,開始出現一些懷念《新長徵》的極端主義者,指當時的老崔為"脫離群眾"、"江郎才盡",因為他們受不了崔健放棄旋律、追求萬花筒般的節奏;而這張專輯中的"寬容"、"盒子"又再度引起了政府的警覺……一時間老崔可謂四面楚歌。
但是,好的音樂是絕對不會被時間磨滅的,當搖滾樂終於跨進了大融合的時代,當採樣器和Groove節奏終於變得和吉他一樣有發言權時,人們才發現這位先行者在96年就表現出來的遠見與探索的巨大意義,而那些對《紅旗下的蛋》的輕視則早已像肥皂泡一樣幻滅得不留蹤影了。這時的崔健本人依然沒有停留,98年的《無能的力量》讓他走得更遠。
《無能的力量》是傑作,因為它使作者和聽者的內心都充滿了矛盾。從音樂上說,它令人驚喜,在保留了崔健風格的幾個要素--說唱、繁複的Funky節奏、唱腔上的故意混濁不清之下,對音樂作了完完全全的電氣化、舞曲化處理,並且在與世界潮流看齊的同時亦不失國樂的元素,甚至還有崔健喜愛的爵士韻味……涵量之大、試驗性之強難以盡述。
另一方面,這也是一張讓人聽後會非常無奈的專輯,崔健作為中國最有社會責任感的搖滾藝術家,他獨一無二的敏銳仍然存在,仍然能透過光怪陸離的現實洞視這個90年代的特殊中國。"沒有新的語言/也沒有新的方式/沒有新的力量能夠表達新的感情",站在這個理想、信念、生活追求都在飛快物化的時代的晚上,崔健又一次唱出了當今普通中國人的生存主題--"湊合",還有他們心裡強烈的荒謬感。而政治意味的大大減弱倒不如說是一種暗示,就像"混子"裡唱"我管得了那麼多嗎"、"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這樣的時代,對崔健這樣的人傑來說,是不可能"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地"湊合"過去的,也正因此,他內心所承擔的荒謬和無奈要比別人更大上好多倍。他是最能體會到"無能的力量"的含義的--時至今日,崔健仍然是中國現代文化界的頭號政治敏感對象,不能上電臺、不能上電視,無法在北京進行正式的大型演出。儘管他一再申明,自己"從未想過要和社會作對、批判社會",而只是在提出自己的意見、希望社會變得更好;儘管這十年來的風風雨雨,今天的他已經完全不是當年的鋒芒畢露了,嘴角上掛上了一份從容淡定的微笑;儘管他已經脫下了綠軍裝,換上了新一代流行的顏色鮮豔的緊身T恤……可有些人就是要誇大矛盾,故意找碴,讓想看崔健演唱會的人只能追到外地去看。
這兩年分別在河北石家莊和河南新鄉看過兩次崔健的體育場演唱會,兩次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那就是像崔健這樣的音樂家,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再用歌曲的旋律感來吸引歌迷了。在這幾場演出上,崔健都對樂隊的形式作了極大的改動,加入了大量的電子舞曲設備,還有多位Rap手和伴舞,再加上他的新歌普遍不顧旋律,這在外地的搖滾樂迷來說恐怕並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要是別的任何一支樂隊這麼玩兒恐怕早被哄下去了。但是沒關係,他是崔健,不管聽得懂聽不懂,現場觀眾的反應,永遠會比面對其它任何一支中國搖滾樂隊時熱烈瘋狂上無數倍--他的音樂,是有魔力的,不靠好聽就能攝人心魄的魔力。
現在的崔健,看上去改變的地方真的很多,他甚至會帶著女兒去看小傢伙崇拜的韓國少男偶像組合的歌友會,自然自己的歌曲能不能流行也再不會是能多麼讓他掛懷的事。相比之下,倒是另外兩個問題更讓他介意,一是他一直擔心媒體在向外界暗示"崔健老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正處在一個更有力量和衝勁的"越來越年輕"的階段;另一個是中國的演出市場對搖滾樂禁閉大門,卻把大量的觀眾和金錢獻給了那些現場只會假唱的騙子流行歌手的現象--這種"扶惡制善"的傾向將是他下一張專輯抨擊的目標。
中國搖滾還有一位敏感人物,那就是也是因為政治而至今還受到一些限制的蔚華。
蔚華絕對是中國搖滾數一數二的傳奇人物,許多年歲大一點的人至今還對她當年在中央電視臺作VJ時的風採記憶猶新--那時的蔚華,是中國電視界英語節目的紅人,要不是89年的風波讓她不再留戀也沒法再留戀水銀燈下的生活的話,今天的蔚華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從事搖滾樂是選擇了一條要坎坷得多的人生之路,可對於這件事,這麼多年來蔚華"從來也沒有後悔過--一絲一毫也沒有。"
蔚華和她的"呼吸"樂隊是最早錄製專輯的北京搖滾樂隊之一,作為特色,她豪放的演唱風格也曾使樂隊倍受矚目。無奈生不逢時,他們的首張專輯《太陽升》在90年初尚未緩和的緊張政治空氣下被認為是有問題,被查禁兩年之久,直到92年才獲準發行,卻已經是時不我予,那批中國搖滾早期頗顯稚嫩的作品在已經成熟的"中國火"諸樂隊面前顯得完全不是對手,沒能給人們留下太深的印象。《太陽升》在海外倒是引起了較大的反響,可人們更多是把眼睛盯在"我那封死的喉嚨/渴望歌唱"這樣暗示性的語句上,更為蔚華打上了政治敏感人物的帽子。
作為一支硬搖滾樂團,"呼吸"注重意識形態有餘,音樂卻頗為搖擺不定,在高旗退出後更顯得渙散。這支樂隊讓蔚華投入過、奮鬥過、輝煌過,但最終變成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在93年一次讓蔚華"一提起來就不好意思"的北京搖滾演唱會上被狠狠的抖了出來,最終造成了樂隊的解散。
蔚華在別人的攛掇下開始抱起吉他試著自己寫歌,沒想到一周之內就寫了四首,從此才思敏捷,一發不可收拾。也就是在那時,她才發現自己在"呼吸"時實在是太忽略了自我,甚至忽略了自己是女的這個事實,從嗓音到想法一味向男性化靠攏。
"世界上有很多非常優秀的女性搖滾音樂家,她們的成就一點也不比男性差,甚至由於女人天生要比男性更細膩、敏感,她們的音樂也往往更透徹、富衝擊力。作為女性,我就應該去作這樣的音樂。"就這樣,一位難得的創作女歌手誕生了。
至今蔚華已經出版了兩張個人專輯。第一張《現代化》曾被海外的媒體評為"95年世界上最值得一聽的女性搖滾作品之一",與蔚華最欣賞的Alanis Morissette並列。在內地也掀起了一股討論的高潮,有人認為是經典,臭罵的卻也不少。
蔚華毫不諱言這張唱片賣得不夠好的事實,但她一如故我,心裡想的只是下次如何能讓音樂更貼近自己的想法。接下來的這三年功夫,她幾乎都用在了籌備下一張唱片《酸雨》上,完成作品、參與編曲,再和製作人祝曉民討論、互相啟發、爭吵,最後與北京的Blues樂隊"節奏之犬"合作錄製完成。
這張唱片剛剛上市不久,現在討論銷量還為時過早,但它要比《現代化》更精彩、更完美卻已經是公認了的。仍舊是充滿女性直覺,但要更直接,而政治已經完全不是蔚華所關心的內容了,她的眼光要放得更遠更廣,正如"海旱"裡所唱的,"女人是潑出去的水/男人被萬歲",她已經全部完成了向一個成熟敏銳的女性搖滾音樂家的轉化。
蔚華的歌裡常常出現大段的英文段落,這與她的教育背景有關係,也與英文唱起搖滾來更"過癮"有關。英文與中文的發音位置不同,而蔚華一直試圖在兩者之間找到統一之路。這一回她的嘗試效果頗為不俗,輕鬆又隨意、有時有點情緒化的演唱穿插在非常自由優美的旋律中,包裹著祝曉民簡潔的編曲,以民謠式的曲風為根基,加些迷幻、加些噪音和電子,在內醒與狂放之間搖擺,讓人無法歸類--或許叫Alternative-Folk Rock比較合適吧!
蔚華甚至給已故的以色列前總理拉賓寫了一首歌,"這張唱片出了我一定會寄給拉賓夫人一張,她聽不聽是另一回事,我可是認認真真要寫給拉賓的。"她的口氣讓誰都聽得出來,這是一個自信、堅強、生氣勃勃的女人。
對,她一直都是。
兩支超級樂隊:唐朝/黑豹
中國搖滾目前的"超級搖滾樂隊"其實只有兩支--唐朝和黑豹。其餘的樂隊,無論從知名度還是成就上都與他們相差深遠。
這兩支樂隊早年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吧?他們的奮鬥、他們的崛起,他們首張專輯的巨大銷量、帶給中國人的震撼、名垂青史的音樂貢獻……這些成就,幾乎是任何一個聽中國搖滾的人都能倒背如流的事。下面要說的,是這些搖滾英雄們的今天。
說實話,談論唐朝這幾年的變遷並不是一個愉快的話題,這支曾輝煌到頂點、偉大到頂點的樂隊這幾年也混亂到了頂點,太多的猜忌和分崩離析浪費了唐朝的成員們這六年來的大部分時光,否則,他們的成就應該遠不止今天這樣。
張炬的猝然去世是老唐朝命運的轉折點,那場車禍,奪去的的不僅是一個優秀樂手的生命,也奪去了維繫一支樂隊的靈魂。沒有張炬寬宏的個性作為粘合劑,剩下的成員們的想法就怎麼也擰不到一塊兒去了。尤其是兩個靈魂人物--丁武和老五(劉義軍),在音樂追求、創作方向上分歧越來越大。儘管原呼吸樂隊的貝斯手顧中很快的加入了進來頂替了張炬留下的空缺,可唐朝已經貌合神離了。就這樣一直耗到96年底,有關"第二張專輯"的工作幾乎什麼也沒做,丁、劉二人的矛盾就已經鬧到了不可調和的程度,於是樂隊只好解散了事。
說起來真要感謝Kaiser(郭怡廣,他是唐朝樂隊的開山元老之一,連"唐朝"這個名字都是他給樂隊起的),要不是他回國後發現自己心愛的樂隊已經解散、深覺痛心而拿起吉他召集昔日戰友們重組唐朝的話,"唐朝"作為搖滾樂隊可真的要成為歷史了。重組的唐朝陣容是丁武、Kaiser、顧中和趙年,經理人孫浩,就是沒有老五了。
重組的過程是相當痛苦的,幾乎一切都不順。先是樂隊倉促之間接的多場演出都以失敗告終,以唐朝的威名,竟然在演出時唱不了自己的歌而去翻唱Rush、最後竟險些被哄下臺,真是太丟人了--這與樂隊的一些成員染有惡習、使身體受到很大戕害有關。後來好不容易把惡習戒掉、把身體調養好了、樂隊也磨合得不錯了、新作品也齊全了,與唱片公司的接洽卻又陷入了僵局。到終於籤在京文旗下、進入錄音室錄新專輯,已經是98年下半年了。結果錄音也不順,中途莫名其妙的錄跑了一名香港錄音師--此人在一次休息時突然不告而別,打點行李就回了香港,只留下了一句話:"我再也受不了啦!"而最不順的要算新歌《時間》的MV了,花了很大力氣、請名導演施潤玖拍攝,拍好後卻是誰瞧著都不順眼,最後只好生生廢棄不用。
從92年到98年,這六年的空當,唐朝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關愛他們的歌迷面前失去了蹤影,人們到處找不到他們的消息,所能捕捉到的也大多是些對他們非常不利的傳言。歌迷們對他們的首張專輯愛之越深,對新唐朝的實力和前途也就越疑慮。唐朝本身也很疑慮,因為他們已經離開得太久了,而99年已經是少年朋克和電子舞曲的天下,人們究竟還會不會對他們受落呢?不管怎樣,不管是誰,在唐朝隔了六年才推出的第二張專輯《演義》終於上市後都要面對一個嚴肅的答案。只可惜,這張唱片絕對沒法算是"六年磨一劍",他們更多把時間用來爭吵了。
《演義》專輯的首發式演出是自94年的香港樂勢力演出之後唐朝最風光的一次,我當時有幸擔任這次活動的司儀,親眼看到我們心目中永遠的搖滾英雄們再度凝神劍氣的回到舞臺上、意興飛揚地奏出那古意盎然的華麗樂章,看到臺下新一代的年輕歌迷們依然為之狂熱莫名傾倒不已、全場聲嘶力竭的唱和《國際歌》……當真讓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仿佛又回到了"中國火時代"的美好時光。那次演出真的精彩,是近年來少見的水乳交融、力重千鈞的搖滾表演,唐朝樂隊無可挑剔地重證了自己搖滾神話的地位,那種嚴謹、那種張力都是新樂隊所沒法比的。
在圈內,對《演義》的評價眾說紛紜,有人認為雖然沒有超越《夢回唐朝》(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還是很不錯的;但也有熱血青年投書報紙,痛罵今日唐朝"不堪入耳"。這張專輯在市場上的表現也非常矛盾,幾首主打歌在排行榜上長期高踞不下,把同時期的幾張搖滾專輯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又在短時間內銷出20餘萬張,創下99年搖滾唱片銷量的最高紀錄……這一切聽起來當然是不錯,可實際上,離樂隊和唱片公司的預期值卻差得太遠了,就像現在已經脫離唐朝的經理人孫浩事後感嘆的:"這可是唐朝樂隊啊!而且六年沒出專輯,哪個樂隊還能有這麼好的機會!"而去問丁武,他也總是在線條簡潔的臉上掛上一個寬和的微笑,"聽說賣得不是太好。"他說。
賣得不夠好的原因很複雜,歌迷們對唐朝在音樂上的變化不太適應就是一方面。他們經過了漫長的時間考驗,期待的一直是一張像《夢回唐朝》那樣的專輯,但《演義》與《夢回唐朝》的差別無疑是太大了。那種恢弘的古韻、英雄主義的搖滾史詩在《演義》中只有"演義"一首歌具備,這也是新唐朝與老唐朝間最後的一點聯繫。
老五走後,唐朝的作品越來越長,動機越來越複雜,動不動就7、8分鐘甚至十幾分鐘;也更加意識流,純演奏被提到了與演唱同等篇幅的地位。然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於唐朝本質上要表現的東西變了,不是超越、不是延續,而是轉變。年齡與閱歷、這些年經歷的太多悲歡離合,已經讓唐朝不再留戀於歷史的輝煌,而現在的丁武,也只是一個在時間的荒原上寂寥獨行、彷徨無計的流浪者,走向探討生命的孤獨之路,內涵的加深,使這些音樂聽來充滿了內心的自我矛盾掙扎。雖然這張唱片存在著不少平庸、不成熟甚至是畫蛇添足的缺陷,但其中許多歌仍不失為"偉大樂隊的偉大作品",只是,需要一顆滄桑和悲傷的心才能消化--而這恰恰是Punk運動中的生猛小子們所無法領會的。
別以為唐朝這就步入正軌了,遠遠沒有!就在人們已經開始習慣新的唐朝陣容時,這支樂隊又突發性的大地震起來,事情發生在99年夏天,樂隊突然甩開了經理人孫浩,因為"種種原因"。對於這件事,孫浩感覺很委屈,而圈內的看法則見仁見智,但不管怎麼說,它暴露出了中國藝人與經理人之間合作法規不健全、職責不清等很多問題。
更富戲劇性的還在後頭,就在一個月後,丁武和Kaiser,一對患難多年的戰友,突然因為"一些生活問題"徹底吵翻了,Kaiser自此脫離唐朝,不見蹤影,幾個月後再出現在北京則已經是一家網絡公司的老闆了。丁武對這件事的解釋是"生活志趣不投",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唐朝又一次三缺一了。但好在現在他們對這些已經見怪不怪,就在外界消息還沒有大面積擴散的時候,唐朝已經找好了新的經理人和新的吉他手。
在Kaiser退出後,許多人推測、更多是盼望老五能重新回來執掌大旗。在脫離唐朝後,老五一直致力於完善由他創造的被稱為"分腦"的全新吉他彈法,出了一張賣得頗好也很有創新的個人專輯,還與別人合夥創立了"映雪"音樂學校培養年輕的吉他手……但這位"亞洲第一吉他手"、世界級的吉他大師內心深處最大的願望,其實還是重回唐朝。
可結果,這個無論是從商業上還是藝術上都絕妙的複合最終並沒有實現,而進入唐朝的新吉他手,竟然是比唐朝小了整整好幾輩、老五當年的學生、被滾石解約的"鐵風箏"樂隊主唱、26歲的虞洋。對此不少人感到很奇怪,但事實證明虞洋是稱職的。
個子並不高的虞洋是自薦得到這個機會的,之後第一次與樂隊排練他就讓樂隊全體都大為驚豔,緊接著在唐朝赴香港演出上他又大放異彩,得到觀眾的讚譽。虞洋的長處在於不默守唐朝過去既定的演奏套路,能加進大膽的創新和自己的想法--毫無疑問,如果用得恰當,他會給唐朝未來的風格帶進很多的新鮮元素。
而樂隊的新經理人,是北京的著名樂評人、策劃者黃燎原。作為唐朝的多年朋友,黃燎原是"經過了非常慎重的考慮"、甚至到網上觀察歌迷意見後才出任這個位置的,他也是第一位和唐朝籤訂了具體合同的經理人。黃燎原的指導思想是樂隊的一切都要正規化,他定下了很嚴格的時間表,甚至要求樂隊每月都要有一首新歌出來,並要求丁武為自己過去的放浪形骸作書面檢查--而丁武也無條件服從了。
轉眼之間唐朝已經有十年的歷史了,由黃燎原籌劃的一本《唐朝十年》大型畫冊也將在年底出版,屆時樂隊會有更具體、更大的計劃……但對於我們這些歌迷來說,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唐朝千萬別再鬧了,大家都用剩下的珍貴青春專心搞音樂吧!2003-9-11 23:33yudafu接著說黑豹。
說實話,有關黑豹的話題比唐朝更讓人難以開口,他們倒是基本上一直風平浪靜的發展,每兩年出一張唱片,平時在中國各地演出,毫不耽誤,樂隊陣容也挺穩定。可回顧起黑豹這幾年來平平淡淡、乏善可陳的腳步,……又叫人說什麼好呢?
在中國搖滾圈裡,黑豹與崔健、零點是唯一三組已經發行了五張以上唱片的搖滾藝人。但與後兩者不一樣的是,黑豹這支樂隊的所有成就、多年來在市場上的巨大影響力,幾乎全部來自他們的第一張專輯--91年的《黑豹》,若不是這張唱片,他們至今可能什麼都不是,也不會有什麼歌會被人記住。
《黑豹》是中國搖滾樂迷最稔熟的一張作品了,裡面收錄的10首歌全部成了流行金曲,不分男女,誰都會唱、誰都愛聽,就連張信哲到北京來開演唱會時要選唱一首搖滾歌,選的也是"無地自容",足見這些歌的風靡程度,再沒有哪一張搖滾唱片能與之相比。而當時黑豹清新動聽、情感熾烈的硬搖滾風格也成為無數少年樂手模仿的對象,第四代、第五代搖滾樂手如今雖然搞的是Punk,但當年大多是在黑豹音樂的啟蒙下才投身搖滾樂的。這張專輯有著一種讓人一聽就喜歡的巨大魅力,它曾為中國搖滾爭取到了廣大的認同群體,今年25歲上下的一代人最初喜歡上搖滾樂,有90%的比例都應歸功於黑豹,實在是善莫大焉,難怪曾有人說,黑豹"在中國義務普及了搖滾樂"。
然而很可惜,像這樣優美而深刻、激情而真摯的偉大作品,後來再也沒有在黑豹的音樂旅途中出現過。事到如今,就是再不情願,也應該承認確實是竇唯的創作和演唱帶給了早期黑豹如斯風採。竇唯退出後,黑豹自組"鴻鈦"公司,以巒樹為主唱推出第二張專輯《光芒之神》,水準就已經大打折扣,不過至少還算及格,而黑豹第一波的餘熱還未消退,歌迷的繼續狂熱支持自不必說了,樂評也給予了相當程度的鼓勵。但到黑豹內亂,因經濟問題而致使兄弟反目,巒樹、經紀人郭傳林先後離隊,換上了第三任主唱秦勇和鍵盤手馮小波,又與日本JVC唱片和"竹書文化"製作公司籤下唱片約,"重新混音"再次推出秦勇版的《光芒之神》時,就開始有歌迷忍不住了,投書給一些著名的音樂雜誌,字裡行間對黑豹的失望已經流露無餘。
可是下坡路還沒有走完,96年的《無是無非》專輯可以說完全失敗,大部分作品平庸、內容空泛無力,拼命追求"大氣"的結果是丟掉了質樸紮實,隊員們的表現也強差人意。這一回樂評界對黑豹的怨氣像火山爆發一樣的集體發洩了出來,《無是無非》被指為"一張無是無非、空得沒有脾氣的唱片",並被一些音樂刊物在年底評為了當年"最差專輯"之一,真是有夠慘。黑豹的反應非常強烈,最終使兩位言辭中涉嫌人身侮辱成分(詳見上文)的樂評人在報紙上公開聲明道歉,這件事才算暫告了結。對此"豹爺"們說:"我們堅持了我們喜愛的風格,這難道有錯嗎?"
堅持是沒什麼錯的,可做不好的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其實這一點黑豹的隊員們比誰都明白,也比誰都難受。
97年,我帶著黑豹樂隊到廣州作活動,晚上趙明義(黑豹鼓手,也是目前樂隊實際意義上的隊長和經理人)喝醉了,突然問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音樂怎麼樣?"我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勇氣,張嘴就說:"不怎麼樣。"話一說出口,就再也收不住了,接著就把當年對黑豹的熱愛和現今對黑豹的失望和盤託出--這些真的在我心裡憋了好久了!
他聽著,好半晌沒有說話,眼神中有一種很深的痛苦。接著他長嘆了口氣,拍著大腿說:"你說得對……所以黑豹必需要變,我們下一次,就是要做回第一張專輯時的狀態!"
他並沒有白說,98年黑豹的新專輯《不能讓我的煩惱沒機會表白》果然做出了很多的改變,音樂上簡潔明快了許多,也更富現代感了,歌詞誠懇的探討許多社會心理問題,力度與旋律感都有所完善。雖然仍舊聽來平淡,但比之《無是無非》還是回升了不少,樂評因此也就沒有給予什麼打擊。對於歌迷來說,這些年對黑豹的心態一直是以"希望--希望破滅--再希望--希望再次破滅"的模式循環的,還堅持聽黑豹、買黑豹毋寧說只是一種念舊,這也是黑豹的唱片一直還能保持較大的銷量的原因,而這張新專輯總算對這一趨勢作了些遏制。
黑豹在現場演出上也作了方針調整,那就是儘量多唱第一張專輯的老歌,有時在整場演出中幾乎把整個第一張專輯都唱了一遍--但這等於公開承認,他們是無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達到當年的創作水平了。當然,這一招對歌迷們是份外管用的,不管唱得怎麼樣,在北京的奧體中心體育場演唱會也好、在新鄉的演唱會也好,都因此而受到觀眾熱情的響應,贏回了不少掌聲。
場面看上去是挺熱烈的,但是,想到這樣一支超級樂隊,至今仍然只能靠"Dont break my heart"、靠"無地自容"、靠"怕你為自己流淚"維持聲譽時,心裡還是會挺難過。
就在最近,黑豹又有了新變化,從頭一直堅持到現在的老成員、貝斯手王文杰因為不明原因退出,而剩下的成員比唐朝還讓人驚訝,他們找來了一支在校大學生樂隊"舊宮"(相當於第六代搖滾樂手)的年輕貝斯手接替王文杰。不知將來的黑豹要走向何方。
兩條失意漢子:高旗/周韌
有人幸就有人不幸,中國搖滾這十年來,有不少人發達、有不少人功成名就,但也有不少人懷才不遇、甚至挫折不斷。但"不以成敗論英雄",只要是面對命運的玩笑、失意的打擊仍能忠於自我、屹立不倒的,就都是好漢子!
高旗就是一個,怎麼說他也不能算走運的。91年當他因為音樂取向不同而脫離"呼吸"、另組超載樂隊時,就有搖滾圈裡精通命理的人士告訴他,"超載"這個名字起得不好,又有"走"、又有"車"、還有"戈",總之是留不住人,老散夥。結果果然不假,從此以後這支樂隊成了北京搖滾樂手們的中轉站,大家來了又走,進進出出先後有十餘人之多。在籤約出唱片之前的將近6年時間裡,樂隊更多的時候是只有高旗和吉他手韓鴻斌兩個人,悽悽慘慘,生活也沒有保障。然而出於對Thrash Metal的熱愛,高旗還是咬牙挺了過來--在當時北京除了超載並沒有什麼別的Thrash Metal樂隊,所以對中國搖滾來說,這支樂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貢獻。
早期的超載只在兩個拼盤--《搖滾北京1》和《減災十年搖滾音樂會》(這張唱片還是盜版的)中各留下了一首作品,"祖先的陰影"和"低下頭是人間"的最初版本,很不成熟,但至少讓中國也有了Thrash Metal的聲音。而這時,同為第二代搖滾樂人的其它樂隊已經大多數事業穩定,就連第三代的指南針、Again等樂隊也都早出了專輯,高旗的心情不可能好到哪兒去,這也是他那時的創作深受舒本華悲觀哲學影響的原因。
到籤約魔巖,超載才徹底解決了湊不齊人的問題,而鼓手王瀾的日益出色和優秀的吉他手李延亮的加入無疑讓樂隊實力大增。對樂隊的首張專輯,高旗真是用盡全副心血,包攬全部詞曲編曲,把自己的全部人生觀都擱了進去,探討的都是生命裡一系列重大的終極問題,而曲式與和聲、調性上更是竭盡複雜之能事,使這張收集了他這6年來所有得意之作的《超載》的份量分外沉重。現在回想起來,高旗仍然對這張唱片很滿意,"在那裡邊--我覺得我已經把自己對重金屬的理解表達到頭了,有很多首歌的題材太大了,簡直就是不可能被重複的,一個創作者一生也就只能寫一次。"
但就是這張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力作,卻一發行就產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效應--北京樂評人們的口徑從來也沒有像那次那樣統一過,在各種媒體上對這張唱片一致臭罵,狂轟濫炸,無孔不入,有的樂評甚至把它評為"-1"顆星……總之是--這是有史以來評價最糟糕的中國搖滾作品。有關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上文有關章節已經有過敘述。
惡評如潮,人人喊打,激烈的壓力和嘲笑簡直成了遊不出去的汪洋大海,使身處風暴中心的高旗精神受到很大的打擊,一度他甚至到了崩潰的邊緣,覺得"真的撐不下去了"。唯一讓他欣慰的事,大概是這張唱片在市場上的銷量了,很快就有了十餘萬張的不錯成績,歌迷的反應也相當熱烈,這說明作為中國金屬樂的名牌,超載還是很有市場潛力的。但樂評和市場的這種巨大反差很讓高旗迷惑了一陣,那一段他總在懷疑:到底是誰錯了?
一轉眼兩年過去了,時間最終公正的回答了高旗的疑問,而當他與超載樂隊再度成為歌迷們視線的焦點時,他們身上的巨大變化都叫人有認不出來了之感。高旗剪短了頭髮,脫下皮裝換上了時髦的緊身T恤,開始不再介意向公眾展露自己俊美的外形,還在偶像劇裡扎了一角。而變化更大的是超載的音樂,當他們在演出上展示新歌時,所有人都大出意外--那些頗具流行性的好聽旋律、清爽銳利的編配、電氣味道十足的節奏,還有現在已經在中國吉他手中排名數一數二的李延亮繽紛迷幻的吉他噪音實驗……在在都與兩年前超載標榜的重金屬內核相去甚遠,而高旗的演唱也放下了嘶吼。幾個月以後樂評人們拿著超載的新專輯《魔幻藍天》,對他們從內到外的新潮感覺又開始不安起來,很多人議論:超載的變化是不是被樂評給"罵"回去的?
他笑了:"我就知道準會有人這麼說!這當然沒有聯繫。作音樂不可能一成不變,這兩年裡我的思路和愛好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上一張唱片的音樂早在錄音前好幾年就已經基本上完成了,算是對過去的一個全面總結,這回就想嘗試些別的風格。新專輯基本脫離了金屬樂,加進了很多舞蹈性和電子化的東西,旋律性也加強了。寫歌也想寫得輕鬆一些,別總那麼沉重,所以這回的歌都比較陽光、好聽。"
高旗娓娓道來,神色間自然而自信,顯然對對於生命中所必經的得失苦樂,這個堅強的傢伙已經有了更深的感悟,各式各樣繚繞在耳邊的議論評價再也不會讓他介懷。《魔幻藍天》依然爭議不少,有人自相矛盾地罵他"背叛了過去",他一笑置之;還有歌迷把他當作了"青春偶像"、"情歌王子",他也一笑置之;唱片上市後比《超載》反響更熱烈,他也並不沾沾自喜。
"我們幾個見面時經常比誰的髮型、服裝更有形、更新潮呢!當然,唱片封面上的造型沒有那麼刻意,就像作音樂,Punk、電子、舞曲,這些新潮的東西我都會吸收採納,但我不會讓它控制我--甚至不用太在乎什麼搖滾與流行之間的界限,只要是誠懇的音樂就可以了。"
超載現在的陣容非常穩定,除了高旗、李延亮和王瀾之外,還有原"面孔"樂隊的歐陽,是名副其實的"全明星組合"。這一回樂隊更加有意的突出了高旗的主導作用,所以《魔幻藍天》打出的旗號是"高旗&超載"。
《魔幻藍天》是一張非常時尚、非常用心的唱片,好多地方可圈可點,但其中最精彩的卻是高旗的詞作。已經走出了舒本華的沉重與痛苦的高旗,轉向發掘生命中更璀璨的感動,筆下躍動著美麗的理想主義詩句:
"所有的今天/對所有的明天意味著昨天/所有的瞬間/對所有的未來意味著什麼/陷入對你的愛/我感到生命澎湃/就在現在"
激流中蘊含著純粹,高旗和超載,已經完全成熟了
(完)這是十幾年前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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