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侏羅紀世界2》結尾,各色恐龍終於成功地進入人類世界,呼應了影片的標題。
當蒼龍潛伏在衝浪遊客的下方,當翼龍在拉斯維加斯上空盤旋,當霸王龍又一次開始標誌性的咆哮,我感受到的沒有恐懼,只有欣慰。是的,比起電影中莫名其妙的人類,恐龍才是更有資格生存下去的那一方。
「侏羅紀世界」以及它的前身「侏羅紀公園」系列的最大賣點,無疑是橫行霸道、兇猛無敵的恐龍。問題在於,既然恐龍這麼可怕,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人類撕成碎片,為何電影中的科學家還要前赴後繼,不斷復活這種猛獸?
在前作中,「侏羅紀公園」的管理者瑪斯拉尼給出了答案:打造恐龍公園,就是為了讓人類認識到自身的渺小。聽上去有理有據,可實際上完全經不起推敲。人類與恐龍在體型、力量上的差距,還需要通過一座公園來體現?建造侏羅紀公園的目的,難道不是經濟利益?
就這樣,《侏羅紀世界》中的人類開始走上虛偽和自私的不歸路。
女主角克萊爾,在電影中是堅定的「恐龍派」。侏羅紀公園被毀滅後,她仍四處奔走,為恐龍爭取合法權益。可是,同樣面臨滅絕的危險,恐龍和以賣萌為生的大熊貓不可同日而語。明知人類在恐龍面前幾乎無還手之力,卻不惜以身犯險,只為保障每一頭恐龍的生存權,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於是,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侏羅紀」系列電影的終極選擇:人類與恐龍,誰更重要?
看上去,電影的主創人員力圖駁斥人類中心主義,強調萬物皆有自由生活的權利。可既然如此,貴為主角的克萊爾卻要為一個囚禁恐龍的樂園效力?在《侏羅紀世界2》中,克萊爾起初選擇的方案是將倖存的恐龍轉移到安全的地點。
不過,即使按照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殘酷法則,恐龍也完全有能力生活得逍遙自在,何須人類的自作多情?
毋寧說,想要為恐龍謀福利的「高尚」動機,暴露出的仍是人類自以為是、居高臨下的心態。
男主角歐文,同樣是一位自相矛盾、行事毫無邏輯可言的人物。在前作中,他馴養了迅猛龍,將其視如己出。且不論這是否可能,培養人類與恐龍之間的情感的意義何在,讓屏幕前的我深感匪夷所思。歐文一面反對將恐龍當作武器的不當行為,一面又對迅猛龍充滿恐懼,認為它終究是不安全的。
可在《侏羅紀世界2》中,他似乎不幸患上了失憶症,忘卻了迅猛龍臨陣倒戈的事跡,忙著與其大秀恩愛。無奈,人龍殊途,迅猛龍終究還是離開了深愛著它的男主,浪跡天涯去也。人類與恐龍是否真能和諧相處,相親相愛?看來,電影創作者已經暈頭轉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電影臨近尾聲時,眾多恐龍被困在倉庫中,有毒氣體洶湧而來。此時,女主角可以選擇打開大門,任由恐龍入侵人類世界,也可以關閉大門,讓恐龍自生自滅。女主角再一次讓人大跌眼鏡:她沒有按下開關。想來,在她身邊的男主角歐文一定已經無語凝噎:既然你也知道恐龍是極端危險的物種,咱們忙活了整整兩部電影,還差點丟了小命是為了什麼?
更令人咋舌的還在後頭。本作出場的新角色梅茜按下了開關,使恐龍蜂擁而出。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其複製人的身份。梅茜說道:「和我一樣,這些生命也有權活下去。」姑且不論複製人在人類世界中是否具有合法地位,筆者只想問,誰來為那些即將要消逝於恐龍血盆大口的無辜生命負責?
這種左右搖擺、無所適從的態度,讓電影的三觀成了大問題。
或許,主創人員想要讓「侏羅紀」系列在思想境界方面更上層樓,因此不斷將嚴肅的哲學問題硬塞進電影。然而,人類與恐龍的生存權之爭並非新鮮議題。
早在兩百年前,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就把濫用科學技術的後果展現給了世人,也將科學怪人的身份焦慮表現得淋漓盡致。與其拾人牙慧,「侏羅紀」系列更該做到「不忘初心」。展現更多兇猛、殘暴的恐龍,才是《侏羅紀世界2》該幹的正事。可惜的是,大量無聊、拖沓的文戲使本片比前作下降了一個檔次,中段劇情更讓人昏昏欲睡。
最大的諷刺,也許是《侏羅紀世界》系列本身。恐龍的生命權再重要,也敵不過趕製續集的剛需。說到底,一切不過是生意而已。如果說有一天人類會面臨末日的命運,罪魁禍首恐怕不會是恐龍,也不會是外太空的三體人,而是永遠不放棄「作大死」的人類自身。
這大概是《侏羅紀世界2》留給世人的最寶貴教訓。
來源:荔枝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