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影】徐浩峰解讀《師父》"真相": 民國武林與中國規矩

2021-02-07 烹小鮮


在徐浩峰本人最喜歡的電影裡,其中有影史百大之一的《教父》,在徐浩峰眼裡,科波拉拍黑幫,其實黑幫是被象徵的,背後是義大利傳統的行業規則崩潰破壞。同理,徐浩峰拍民國武林,拍的其實是逝去的武林,一個規矩崩壞的時代。

徐浩峰此人很傳奇。他是作家、學者、編劇、導演、傳說中從五樓跳下毫髮無損的輕功武者,也是被王家衛、陳凱歌推崇的文字好手。在他教授導演基礎和視聽語言的北京電影學院課堂上,他是無數學生崇拜的對象,網絡上甚至流傳著學生們自發整理出的「徐浩峰課堂語錄100句」。


由文字認識他的人,熟悉他筆下的民國武林,和無數卑微而高貴的小人物。由電影認識他的人,多是被他反常態的功夫表現所驚到。從《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到《師父》,三部導演作品中,他講故事方式、觀賞性和電影表現力不斷走近大眾,變得好看。而不變的是,他電影裡的規矩與價值觀始終與他的為人品性密切咬合。


在武俠片式微,武打片演員凋零的時代,他選擇「死裡求活,尋挑戰快感」,他將毫無武術功底的廖凡訓練成南派詠春代表人物——一個門派的全部未來。他把傳統的拳腳相搏變為械鬥,在拳棍之外,區別於《葉問》《一代宗師》等武俠片,找到一方新天地。他更在《師父》中以長巷之戰比擬奧義塔,致敬李小龍。他以真實的、來自於歷史的人物命運為前提,做非嬉鬧式的情感抒發和人物交流。明寫武俠,暗寫文雅。

曾合作過《一代宗師》劇本創作的鄒靜之曾這樣評價徐浩峰:「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天才,或者不活在當下的那種人。他很儒雅,又像個孩子,單純的赤子那種感覺,他對自己迷戀的東西特別迷戀,身上老派人的韻味兒十足。我老覺得他和古人有直接的聯繫,他身上有這種通道。」廖凡也說,「徐浩峰身上,有民國氣質,不疾不徐,極有定力。」


《師父》是徐浩峰第三部電影,是他一以貫之的新派寫實武俠之途,是他孜孜不倦講述的傳統中國的社會體系,以及人在這個體系中如何自處,也是他第一部被烙上「商業」標籤的作品,前不久剛在第52屆金馬獎上拿下最佳動作設計的殊榮。


影片由廖凡、宋佳、宋洋、蔣雯麗、金士傑、黃覺主演,以南拳北上立足的小人物陳識,展現津門武林畫卷。面子上是武術和兵器,裡子裡是人情和規則、個人道德與群體道德的糾纏。跟徐浩峰以往的電影以及他的為人一樣,不庸俗、不簡單。


2014年6月初,《師父》開機前,徐浩峰接受過一次媒體採訪,當時,正值陳凱歌執導的《道士下山》神秘莫測之際,作為《道士下山》的小說原作者,人人都想從徐浩峰嘴裡挖點料,有媒體甚至挑事兒般地問他,「你覺得陳凱歌拍你的《道士下山》能行嗎?」徐浩峰大多數時候都這樣回答:「我說這話,不合適」。在他看來,一個拍武俠電影的導演在新片上映前,對別人的武俠片指手畫腳,那是逾矩。


王家衛也記得,最初因為佩服徐浩峰的武學修養,尋他來做《一代宗師》的編劇和武術指導,但徐浩峰主動請纓,將武術指導改為武術顧問,他的理由是:自己是武術指導裡面唯一「不會打」的,提供的是拳理和習俗,而合作的全是袁和平、程小東、劉家良這些武功高手,顧問這個稱號更合適些。


這是徐浩峰的個性,也是他一以貫之的為文、為人,如今也是為電影的精神。在徐浩峰的武俠世界裡,面子上,他是在對中國大陸武俠電影進行一種嶄新風格的嘗試,但裡子裡,卻是他孜孜不倦地對中國傳統文化命脈的審視與找尋出路。


在這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徐浩峰的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中國的文明為什麼能延續到現在?」他認定:一定有一個規矩,通過這樣一個均衡的制約,社會可以以安全的力度,找到一個恰當的方式存在。「我是聽著這些長大的,老輩人有德行,因為他們理解的因果關係比我們長。」

他至今拍了三部電影,《倭寇的蹤跡》體現的是社會結構、是主人公對於自身價值觀的反思,《箭士柳白猿》講人與規則對抗的故事。編劇的《一代宗師》講民國武術界的行規,《道士下山》中的「山林」和「廟堂」也就是隱藏的社會結構,山林從來都是容納廟堂失敗者的地方,是政治勢力範圍之外給別人留活命和發展的餘地,《師父》更是以個人道德與集體道德的對抗,體現一個階層的土崩瓦解。


電影《師父》是徐浩峰的武俠新作,講述的是民國年間師父陳識為完成「詠春北上,弘揚武學」的使命,欲在天津開武館立足,由此掀起了津門武學界的一陣血雨腥風。


跟徐浩峰共事92天拍攝日,作為《師父》的主演,「師父」廖凡告訴記者,「在那個已經逝去的武林中,武人所講究的、所遵守的規則,已經完全被改變了,他們那一代人只是一個消亡的部分。在這個隨大流的時代裡,《師父》保存了一整個時代的東西。」


徐浩峰在《師父》裡,把廖凡塑造成了一位北上揚名如一匹狼似的「師父」,他作為闖入者,闖進了北方武林,他覺得自己最大的敵人,是北方武林,但沒想到,此時整個武林都面對一個被軍方吞併的歷史階段,好武之風是政客們的遊戲,習武人反而是陪著玩的,這是時代的驟變。「師父」這個人物企圖遵循規矩立足北方,但他發現,規矩本身已經崩壞,這個時候,個人的道德將如何取捨?徐浩峰說:「我想從職業角色的角度寫武林人士。」

徐浩峰自嘲,「我拍了三部電影,都是軍方承擔了反面角色,造成時代變異」,隨後他又正色道:「一定不是一種武器取代了一種武器,一定是一種道德取代了另一種道德,才會發生某一個階層的毀滅。」


這種對歷史的認知,體現在《師父》中幻化成了南與北、外與內、軍與民的推掌試刀,而規矩也就成了任強者或土地證自圓其說的津門笑話,明明沒落,卻還撐著故作得體樣的可憐面子。


在徐浩峰本人最喜歡的電影裡,其中有影史百大之一的《教父》,在徐浩峰眼裡,科波拉拍黑幫,其實黑幫是被象徵的,背後是義大利傳統的行業規則崩潰破壞。同理,徐浩峰拍民國武林,拍的其實是逝去的武林,一個規矩崩壞的時代。


在走上教師、作家、編劇、導演之路前,徐浩峰在少年時代是在中央美術學院附中學習油畫的。雖然他的畫在他上了導演系後放下了,但那份心性依然保留了下來。或許跟畫畫有關,對於自己電影中的人物,他常常談到,希望人的樣子是高級的,物種是充滿感動的,「否則解釋不了希臘的雕塑家為什麼要做雕塑?一定是從他人身上看到好的東西。」


這個原則貫徹到《師父》裡,是徐浩峰首先希望找到中國人該有的形和相,他要求自己的主要演員有話劇舞臺經驗,在他看來,話劇演員演民國戲武打戲有天生的優勢,因為做話劇訓練,要求有臺相,而當代一般人在家教匱乏、貨櫃式的學校教育下,對人生該有之相,從小缺乏一個系統的了解,所以散漫的形態演不了民國人物。


徐浩峰找到廖凡來演「師父」,除了廖凡早年話劇經驗植下的形體表現之外,他還從廖凡的臉上,找到了對李小龍情懷的紓解。

作為武學愛好者,徐浩峰的年少世界裡,李小龍是一個精神圖騰。在徐浩峰的印象裡,李小龍童星出身,維持著娃娃臉,童年標籤被固定下來,一生揮之不去。他記得,李小龍也有成熟瞬間,是在他主演的美國電影《龍爭虎鬥》裡。他笑說,私心希望自己電影裡的李小龍不是頑皮少年,而是成年形象的李小龍。對廖凡印象深,源自他主演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廖凡發狂時的臉型神態酷似《龍爭虎鬥》中搏命狀的李小龍。


而片中飾演「徒弟」的宋洋是徐浩峰的御用愛將,《師父》已經是兩人合作的第三部電影,宋洋的武功底子是徐浩峰一手培養,「如果不是師父陳識,宋洋演的耿良辰就是個暴脾氣的車夫,一身痞氣的古惑仔。雖然他拜師的本意,是覬覦師娘美色,但練功踢館使得他陰差陽錯成了天津街頭的傳奇。耿良辰就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刺頭,因為他,我在電影中過了英雄癮。」


徐浩峰是個老派人,他不喜歡拍一個完全散漫和痞化的人。在接受採訪的過程中,他不止一次跟記者提及作為人的合理性和高貴性。


廖凡飾演的師父陳識為了融入天津武林,企圖嚴格按照當地規則去執行,並延伸出個人道德和群體道德的糾纏。


作為天津武林,這個群體的道德是最大限度地保留這個群體,為此,不能讓秘密外洩,必須殺死陳識這個外來者,「但是你不能說他們不對,他們的道德是為了集體可以犧牲小我」,這是徐浩峰認定的「合理性」。至於「高貴性」,「他們殺陳識並不是暗殺,而是給他最後的機會,陳識憑他的力量能拼搏出去就能被放過,如果拼不出去,那就對不起,他就該死在天津」,換言之,這種「高貴性」體現在——所有的合理性並不是無限度、無底線地去做事。

同理,個人的道德也是如此。在《師父》裡,「師父」陳識有他的自私性,他可以讓徒弟蒙在鼓裡為自己犧牲,底氣是「你既然學了我的藝,我就可以強制性地要求你奉獻」。但徐浩峰同樣也不放棄個人的高貴性,一旦到了某個底線後,師父打破了自己的自私,他以數倍代價去報答徒弟,這也成就了《師父》中的高潮戲——師父的個人道德大爆發,他以毀家、毀業、甚至是毀命的方式,來報答徒弟當時的奉獻。


「這個人物在這些年裡總是隱隱地逼著我去寫他」,徐浩峰談及自己「被逼迫」的經歷,有些似是而非的曖昧笑容浮在臉上,是一種投入的歡喜。「他這個人物不管是深陷逆境,還是單槍匹馬的挑戰,其實都是追求著一個風度。他按規矩辦事,然而規矩總有變數。無論是陳識的復仇,還是其他人懲罰陳識,都不是亂來,不是一哄而上,即使在變數裡,也是遵循了一定的遵從感來辦,這些都是來源於傳統生活裡的,這是傳統中國人的處事方式,並不是一個野人和文明社會的對抗。」


徐浩峰出身武林世家,二姥爺是北方形意門嫡傳李仲軒,他從小浸染在武學氛圍裡,憑藉自身對傳統文化、武術歷史的深刻理解與傳承,讓他得以獨樹一幟。作為北派武學研究者的徐浩峰,在2008年因王家衛的《一代宗師》而對於南派詠春有了接觸機緣,當時,徐浩峰入組寫作去了佛山,王家衛安排葉問的弟子梁紹鴻給他講解詠春拳理,徐浩峰深感受益匪淺。


徐浩峰是個好武之人,至今書寫或拍攝,皆脫不開武林,然而他又偏偏趕在一個武俠片式微,武打演員凋零的時代。他常常自嘲說,自己處於「前面的沒趕上,後面的還沒等到「的階段,想拍武俠片,只能自己培養和創造屬於自己的武打明星。

他回憶,《師父》開機時,詠春已經沒落,「他人放棄的事,我喜歡做,一是知道了不做什麼,二是死裡求活,有挑戰快感。」


開機前,毫無武術功底的廖凡提出要求,希望能有至少半年時間習武,以彌補自己不會武術的短板。徐浩峰只給他兩個月,並向他保證:「你失敗了,就是民國武林的失敗。」廖凡知徐浩峰誇張,但選擇信任他。自此之後,廖凡在徐浩峰的指導下學習拳理,每天四點起床晨練,與詠春木人刀樁相處了兩個月。


徐浩峰和廖凡之間有個鮮為人知的約定,看拍攝結果,打得好,說是「詠春」,打不好,叫別的,編個拳名。開機後,遇到自報門戶的臺詞,均拍了兩套話。殺青日,徐浩峰通知廖凡:「詠春。」

別人拍詠春,展現的是拳腳。徐浩峰拍詠春,使出的是兵器,詠春門有兩件兵器,六點半棍和八斬刀,其中尤以八斬刀為最後一套殺手鐧。《師父》裡展現的便是這一刀一棍。「棍」有甄子丹的前科,他在《葉問》裡有以一敵眾的段落,梁朝偉在《一代宗師》裡也重現了葉問長棍釘釘子的掌故,這些都是觀眾可以拿來與《師父》做比較的,但是徐浩峰心裡明白——刀無先例,尚有空間,是廖凡的新天地。


徐浩峰對《師父》中武打形態的基本設計是,南方八斬刀對北方單鋒劍,是規範的武館比武形態——挾刀揉手,徒弟完成;以八斬刀迎戰北方各類長刀,街頭野戰形態,師父完成。短對短,平等較量,徒弟的世界單純。以短擊長,師父面對的是等級社會。


《師父》的高潮打戲,便是廖凡在天津長巷裡打通關,幾步一高手,挑戰天津武林這個等級社會的縮影,同時,這也是徐浩峰對李小龍的致敬。在李小龍最後一部電影《死亡遊戲》中,他帶著兩個小夥伴,一邊彼此鬥氣一邊闖黑幫老巢,奧義塔層層往上打,一層一高手,「《師父》等於是奧義塔放平,李小龍打一條縱線,我們打一道橫線。」徐浩峰告訴記者,這場長巷戲,拍攝跨度長達11天,單機拍攝100鏡,雙機累計高達190鏡,僅在巷戰中就出現了10種兵器。對於觀者來說,這段長巷比武中出現的戰神刀,子午鴛鴦鉞,這些形象各異的兵器,在以往的武俠片裡,都極為少見。

不過縱觀徐浩峰以往作品,倒也就不奇怪,他熱衷於拍兵器的打鬥,他把這種習慣稱為造物的觀念,「一個兵器凝結著很多的信息:有象徵意義,有它特有的歷史感,人在每個時代造的物跟人的情感有直接關係,兵器就承擔了這個,它直接影射人物的命運或者是影射一個時代。」


體現在《師父》裡,「八斬刀」的歷史文化背景,透露八斬刀其實是民國時期對抗外辱的兵器之一。「戰神刀」是當時八卦門的鎮派兵器,陳觀泰使用他,代表這是津門地位最高的武者,而陳觀泰也以自身表現述說著兵器之理:越是重的武器越是要輕著用。子午鴛鴦鉞其實也是拿輕兵器去破重兵器。徐浩峰說:「東方世界,械鬥勝於拳打腳踢,兵器是武人身份的尊嚴象徵。」他希望《師父》展示出中國武術的合理性,「以弱勝強,以慢打快,它到底合理在哪裡。」


廖凡雖然是頭回跟徐浩峰合作,但他之前一直是他的書迷。廖凡開玩笑稱,「見到徐導本人之後,才發現跟自己想像得並不一樣:不是武林高手,而是和藹可親的文弱書生,不過看似文弱,卻又『內功』了得,暗暗發力不疾不徐。」


廖凡的印象概括了很多人對於徐浩峰的想像錯位。看他的書,他的電影,再加上流傳在坊間那些關於他的真真假假的傳言,傳得最神的一則是說,他從五樓上跳下來,毫髮無損,很多人以為,徐浩峰是一位武林高手。跟他本人求證,他親口告訴記者,自己少時習武,久不使用,早已忘諸腦後,如今懂得的皆是拳理。


很多人見到徐浩峰本人後,大多會覺得此人文雅。廖凡也曾說過,徐浩峰本人有民國氣質。他老派、講究、信奉尊嚴、規矩和高貴的價值觀,這些對於他來說,都像鉚釘一樣,粘合著民國時代傳統的生活系統。


但現在,那些系統不得不面臨新的時代和規則,徐浩峰有時候也會因此困惑。有人說,他是一位快速減退的體面的堅守者,但在與徐浩峰的交談中不難發現,堅守者做不出這種事,做這種事,只可能是因為他能從中得到快樂,主動地、投入地喜歡。

然而面對光怪陸離的電影新氣象,徐浩峰也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他提到,當年自己的著作《逝去的武林》出版時,出版商擔心年輕人不喜歡,很多人建議他,改叫《你所不知道的武林》,那段時間,「你所不知道的」這樣的書名特別火。衍生到如今的電影圈,徐浩峰要面對的是「拍個電影,很多人說別那麼拍,年輕人不買票。」


「我覺得上了年紀的人,在年輕人面前如果沒有尊嚴沒有魅力的話,是一個很大的失敗。所以我寫書,包括和王家衛合作,我就說,能不能把這條給翻過來,能不能不太在意『面兒』,咱們就做一種別人看不懂的東西。」


徐浩峰不止一次談到,如今的電影敘事是,不直白就會遭到看不懂的回擊,大眾的定義變了,敘事的定義也變了。《倭寇的蹤跡》和《箭士柳白猿》兩部徐浩峰的前作,看過的人都表示有點「怪」,不是傳統武俠片的既定印象,很作者性,講規矩和道德觀。

當《師父》被標籤著「商業」之名出爐的時候,或許大多數人都很好奇,徐浩峰的商業性體現在哪裡?


然而徐浩峰並不喜歡「商業性」這個詞,在他眼裡,這是個「幼稚,沒有智商的詞」,他覺得,商業性這個詞很容易形成誤導,把電影變成了廣告,「一個名牌包,沒有人說這個皮包的商業性,也沒有人說可口可樂的商業性在哪,為什麼我們要拿這個錯誤的、混淆不清的概念來說電影呢?以至於中國的電影導演在投資方面前都非常悲痛。我們談了半天談什麼?投資方只能識別已成功的作品裡面有什麼例子,那種例子叫商業性。投資方經常會跟導演說,現在要拍的這個題材要能夠跟某種例子契合在一起。」他看起來甚至有些氣憤地對記者說,「你也代表我呼籲一下,要拍電影,就永遠不要提這個詞。」


在徐浩峰看來,真正的商業是能找到跟大眾心態的契合點,引起大眾興趣。所謂大眾就一定要做正劇,《師父》首先就是一個正劇,它是真實的,來自於歷史的人物命運,不是嬉鬧式的,是正常的情感抒發和人物交流方式。「我堅信在以前的電影歷史上,最大的商業成功的電影都是正劇,我不相信在這個時代,正劇不能夠取得商業成功。」


這樣的個性和氣節,在如今嬉皮笑臉浮躁萬分的中國電影圈裡,似乎顯得格格不入。如果說民國武林是個江湖,電影圈又何嘗不是刀光劍影,徐浩峰大多數時候,就像是一個落寞的武者。問他這樣的性格,身在如今的中國電影圈,該如何尋求自處?徐浩峰很乾脆,「我很簡單,那些東西,我不介入。不認可我,就不要投資我的電影,如果沒人投資我,我就寫小說,就呆在家裡。每個人都永遠搞不清楚背後的終極層次到底是什麼?我要搞清楚錢是怎麼來的,這個對我來說太難了。我就是有錢就拍,沒錢就呆著。我只能以這種簡單的方式去生活。」


好奇問他,如果自己身在《師父》那樣的民國武林體系裡,他覺得自己會是怎樣一種命運?徐浩峰一愣,很快恢復平靜,他眼神飄遠,想了想,臉上浮現出曖昧不明的微笑,「我的命運其實就是不會選擇激烈的方式。為什麼做藝術呢?因為不管你是畫畫排練,還是寫小說,人最激烈的方式就是在他的藝術行為裡完成了他最激烈的方式。那種在生活裡一驚一乍,動不動就瘋狂的藝術家,他一定不是真正的藝術家,因為他最大的勁是耗在世俗裡,肯定不會耗在作品上。」

在《師父》首映日之前的發布會上,為了這部作品在市場上流通的「商業性」,徐浩峰被排滿了專訪,在記者之後,他還有7個專訪,然而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看起來徐浩峰有些發暈,疲憊感寫在臉上,他正在適應這種現代規則,並為此做出努力,但也看得出,他並不享受其中。


就在記者收拾設備準備出門,而下一家媒體還未就位的時候,徐浩峰有了一整天以來短暫走神的歇息瞬間,他忽然自言自語般地說,「我如果在那個時代,首先不會是一個劇烈的人。然後,就可能歸隱吧,找一個茶湯姑娘在街庄賣茶湯」,伴著這句話的,是他慣常的如四兩撥千斤一般的呵呵一笑,讓人想起他在小說《刀背藏身》中的序言,「北方理念,刀法是防禦技,刀背運用重於刀刃,因為人在刀背後。武俠小說(電影)是一稜刀背,幸好,有此藏身處。」


【來源:時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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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導演: 徐浩峰編劇: 徐浩峰主演: 廖凡 / 宋佳 / 蔣雯麗 / 金士傑 / 宋洋 / 更多...但隨著第八家武館鄒館長(蔣雯麗 飾)和軍界人士林希文(黃覺 飾)的介入,天津武術界面臨著一場巨變,靠武術復興家業的願望、對妻子的愛意,以及作為師父的責任,讓陳識陷入了兩難之境。女人是用來隱藏和掩飾,卻漸生好感與愛意;用來利用和出賣,卻生出歉意與情義;師父欲重振門派,卻敗給了分崩離析的時代與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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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徐浩峰導演,宋洋、于承惠、趙崢、李呈媛等主演的武俠動作片《箭士柳白猿》,似乎慢慢明白了徐浩峰所塑造的這個獨特的武林江湖體系。這裡沒有眼花繚亂的打鬥設計,沒有飛簷走壁的視聽效果,也沒有各種特技的複雜運用,有的只是一招一式,一開一合,內化到人物形象的精神層面,則是他們內心的一種堅定。這部影片講述了民國時期,發生在柳白猿與江湖之間的一系列故事。
  • 徐浩峰:千金難買一聲響,是刀的真意!
    7月 ,首次涉足商業電影,執導拍攝「武林傳奇」巨製《師父》。2016年,執導的民國武俠力作《箭士柳白猿》定檔3月18日上映。到了徐浩峰的《師父》,一進電影院開始看起才發現,原來武林樸素的如同居家過日子般的清淡。一切爭鬥都是有條條框框約束的,不是你想打就打你想走就走的,即使亮出真功夫也是暗地裡的有些見不得人的勾兌,武林人士的勾心鬥角夾縫苟活更是不能把愛恨江湖牽扯一處。
  • 徐浩峰:《箭士柳白猿》靈感來自《魔戒》
    主創網易娛樂3月7日報導 (文/喬克德 攝影/道哥)3月6日晚,徐浩峰電影《箭士柳白猿》在京舉行首映發布會,徐浩峰攜主演李呈媛、趙崢出席,宋洋因在臺灣拍戲遺憾錯過發布會,值得一提是,2015年末,徐浩峰剛憑藉《師父》掀起「硬派武俠」熱潮,一時聲名大噪,三個月後,他攜四年前的舊作《箭士柳白猿》捲土重來,再度激蕩江湖。這部電影同樣改編自徐浩峰的原著小說,講述的是民國刺客柳白猿的個人世界和奇情遭遇,風格依舊冷峻寫實,是《倭寇的蹤跡》和《師父》的承上啟下之作。
  • 人性的崩壞——電影《師父》賞析
    目前徐導已上映的三部電影《倭寇的蹤跡》、《箭士柳白猿》、《師父》和已拍攝完成的《刀背藏身》的原著小說均收錄在徐導的武俠短篇集《刀背藏身》中。      中國古代武術多為秘傳,一派一代最多不超過五人,能得師父真傳的「入室弟子」更是少之又少。民間禁武的時代,習武人只能隱藏於世,暗中修行。很多武術因天災或是人禍而失傳。民間尚武的時代,開武館教徒大都是賺個面子,去學肯定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