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星小子》的監督出道到降板——押井守與日本動畫的過去(中)

封面來源：劇場版《福星小子2 綺麗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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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海永行是押井守在龍之子時代非常瞻仰的一位監督，但在這之前押井守與鳥海永行卻一直無交集，押井守表示鳥海看上去很可怕的樣子，沒敢冒犯。在押井守作為演出出道那年，鳥海永行就離開了龍之子，與前同僚布川ゆうじ（布川鬱司）等人一起設立了新工作室Studio Pierrot，布川鬱司就任社長。藉此機會，押井守決意要加入Pierrot並直接找鳥海永行面談。

Studio Pierrot的創立者布川ゆうじ（本名：布川鬱司），現為同社最高顧問，擔當了不少同社作品的製作與企劃。今年7月還以本名發行了一本商業用書《「阿松」的企劃術 解開熱門的秘密》。

Pierrot起初是為了製作《尼爾斯騎鵝歷險記》（瑞典女作家塞爾瑪·拉格洛芙的童話代表作）的動畫版而建立的工作室，押井當時聽到了一些令他震驚的傳聞。鳥海正著手第1話的製作，而且要出1年，全52話。30分鐘的動畫居然用上了1萬8000張的賽璐珞。龍之子這1話用到4000張就夠嗆了，《科學忍者隊GatchmanⅡ》的時候降低到3000張左右，甚至有的場景直接利用背景忽悠過去。而鳥海監督那邊為了拍鳥的群居還特地跑到北歐取景，製作非常縝密。聽到這些，押井更加饑渴難耐。

圖為《尼爾斯騎鵝歷險記》OP、ED主題曲封面。

押井躍躍欲試，馬上找到了鳥海永行。然而鳥海對他說的卻是，「Pierrot才成立不久不穩定。龍之子畢竟是老鋪，你再熬個3年就能升到監督了。」實際上，押井看得出鳥海這是口是心非（押井對他的稱呼「鳥さん」）。是個人都看得出，當時的龍之子在社長吉田龍夫去世之後，公司的狀況一日不如一日，包括布川鬱司與鳥海永行在內，演出家們陸續離開了龍之子。鳥海永行之所以這麼說，是希望押井能夠留在龍之子，支撐起即將崩壞的製作現場。鳥海對押井說：「總之你再考慮3天吧。」然而押井離意已決，次日又來到了Pierrot，懇求加入。鳥海實在無法攔住這匹脫韁之馬，只好讓他加入。押井守在講座上說：「如果當時真按師父所說，3天之後再來，沒準根本不會讓我加入。他會這麼說肯定有隱情，同時也在試探我。」

押井深知鳥海的為人。比起有才能的人，他更加注重那些有自主能動性的人，特別對待那些口口聲聲說想要成為演出家、想要成為監督的人，有自覺比有才能更重要。押井入了鳥海門下之後，鳥海立馬讓他接下了《尼爾斯騎鵝歷險記》第6話的演出工作，鳥海永行也非常賞識押井，整部全52話下來押井獨立負責演出的就有14話，作為一名剛入職的新人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尼爾斯騎鵝歷險記》完結之後，Pierrot差點玩脫，之後算是挺過來了，接下來要面臨的是每周同時籌備3部動畫的製作：鳥海永行擔當總監督的《太陽之子艾斯提潘（太陽の子エステバン）》，案納正美監督的《真知子老師（まいっちんぐマチコ先生）》（押井守的搞笑才能被諸位看好，也在《真知子老師》畫了第3集的分鏡），押井守則被鳥海命令擔當《艾斯提潘》的監督輔佐。《艾斯提潘》由於是要在NHK上放的動畫，不得掉以輕心，光是準備工作就勞心勞力。為了劇中的作畫，事先準備好了帆船的模型，還得畫幾萬隻的蝴蝶，之後的製作階段更是出動了Pierrot的全體動畫師，1話28分鐘動用了20000張的賽璐珞。剩下的一部也就是押井守的監督出道作——《福星小子》。而這時Pierrot的主力幾乎被《艾斯提潘》和《真知子老師》給抽走了，這時的押井守可謂處在風口浪尖。

《太陽之子艾斯提潘》封面，該作改編自美國兒童文學家斯科特·奧德爾（Scott O』Dell）的《The king’s fifth（南海出版社譯名為：國王的五分之一，日文版由巖波書店出版，譯名為《黃金の七つの都市》，直譯：黃金的七都市）》。動畫的法語名為《Les mystérieuses cités d』or（神秘的黃金城）》第7話起與法國的動畫製作公司DIC共作，加入了製作前期所沒有的SF要素，追加了大量的機體，路線也發生了變更。

由於是社長的直接委託，押井守決定接下《福星小子》這個攤子。還在籌備《艾斯提潘》的押井守戰戰兢兢地問到，「師父知道這件事嗎？」社長的回答是，「接下來才要跟他說。」押井慌了，畢竟自己還想在師父的手下修行個一兩年，擅自接下這個案子，被臭罵一頓看來是難免的，接與不接這個問題被擺在了押井守心中的天平上，最終咬牙還是接下了這份重擔。果不其然，鳥海很生氣，押井也做好了被逐出師門的覺悟，然而鳥海卻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既然決定了那沒辦法。你得負起這份責任，既然當了上監督，那我也不好對你再說什麼。」在師父的激勵下，押井守做好了接下來又要過上如同龍之子時期那般晝夜不分生活的覺悟，迎接新的怒濤時代。

事已至此，說不做也不成了吧。然而這時的《福星小子》還將讓押井面臨前所未有的「災難」，不僅是現場人手不足、早已忙成一團的TV動畫，劇場版動畫的製作也被拉上了日程。回憶起當時的狀況，押井守表示當時真是顧不上這裡那裡了，走一步是一步，自己還親自參與了戰車的作畫。

畢竟自己抱著被逐出師門的覺悟，必須做給師父看。押井守在初監督的《福星小子》裡充分展現出了自己作為「影像作家」的實力，在TV版中打亂了原作的順序，更是在第1話就直接無視了製作方富士電視臺的要求，打著包票喊著「露出這麼點沒問題啦」的押井守，結果還是慘遭PTA的投訴。原作中早早退場、甚至連名字都沒給的「眼鏡兄」更是成為了動畫裡極具個性的角色之一。然而這些卻造成了原作黨的不滿，「不允許你們擅自修改原作」的抗議罵聲不僅是信件，甚至錄成了磁帶寄到了電視臺，收視率不濟等因素也給電視臺造成了極大的困擾。甚至親自執筆腳本的第78話101回 [※注1]《可憐!漂泊的母親!?（みじめ! 愛とさすらいの母!?）》一度慘遭電視臺的拒絕，出於檔期的問題最終只得收下。這時富士臺臺長把押井守叫去問話，並警告他「你給我小心點！」其他STAFF們會這樣放任押井守當然也是有原因的，由原作漫畫改編的動畫一定會面臨原創的問題，只依靠原作的部分是支撐不起的。

※注1：《福星小子》TV版前23話都是以1話2回的形式，24話之後改30分鐘1話完結。另外，1982年4月2日播出的1小時SP（分上下兩部）沒有算在通算話數內。

原作漫畫中拉姆本身就穿著暴露，開篇就露點，之後反而收斂了許多，然而動畫在這方面表現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押井守沒少因為這事被電視臺叫去訓話。關於漫畫，詳細可以看看搖客家老師的《福星小子》特輯。

之後由押井守親自執筆腳本的劇場版第2部《綺麗夢中人》由於劇場版第1作《Only You》的成功，更加「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的思想與嗜好統統塞了進來。然而這也成了最終的導火索，甚至燒到了原作者高橋留美子老師那，高橋對押井執導的第1部劇場版讚賞有加，然而《綺麗夢中人》觸犯了高橋的「逆鱗」，「這是押井守的《福星小子》。我們的思想不同，這不是我的作品！」甚至在押井守執導的TV版裡也給出了強烈的指責，押井對此也直言不諱，表示自己「確實做了不該做的事」。《綺麗夢中人》上映1個月後，即動畫第106回為分界點，押井守引咎從監督的位子上下來，並離開Studio Pierrot。當時的《Animage》上描寫的是「達到了他身心的極限」。《福星小子》的動畫那邊則連Pierrot一併換下，由前半部分擔當了多集演出的山崎和男（やまざきかずお）接替監督一職，製作公司也交給了負責多集外包回、同時也是當時山崎所屬的Studio DEEN。

左圖為《福星小子2 綺麗夢中人》的主視覺海報，DVD與BD的封面均用這張，右圖為電影場刊封面。

押井守從Studio Pierrot辭職了之後，找到了師父，本以為會被鳥海怒斥一番，結果換來的確是他的一句「也是時候了，該離巢了吧。」鳥海感嘆到，「自己要是也年輕個10歲大概也會是這麼個選擇。」這時押井守32歲，才剛混上監督的職位，而師父鳥海永行（雖然只比押井大10歲）早就是看板級別的監督了，並不能像押井那樣自由地選擇「逃避」。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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