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師父說過,現在不是善知識少,而是我們都不具備弟子相。如果沒有弟子相,善知識就不會現身,因為他出現了也沒有用。如果我們不知道親近善知識的禮儀和修法所應該具備的態度,就會對師、對法都產生輕慢甚至毀損,反而增加了我們造惡業的機會。所以永嘉大師花了很長的篇幅,一步一步地來教我們如何具備弟子相。前八條是教給我們應有的禮儀,後面四條是我們應該具備的志向和修行態度,只要修行人內心生起了這兩種應有的素質,那善知識肯定會現身說法,我們也不會為找不到善知識而難過了。
第一,朝晡問訊,存禮數故
首先對善知識要很有禮數,禮數是指禮貌、禮儀的等級,要有待師的規矩,不能破、也不能減。什麼禮數呢?就是要做到朝晡問訊,問訊是問候、問安,朝是辰時,現在的早上七點到九點,晡是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對善知識至少要做到早晚兩次問訊,問問師父身體是不是很安,有什麼訓示等等。
在家居士往往在皈依以後,好像就萬事大吉,很少再跟師父聯繫了,嚴重的可能師父死掉了也不知道,這樣的弟子就很差了,沒有辦法受到師父的指教,自己也進步不了,白白浪費了師徒緣分。
所以我們不能把善知識給忘記了,再忙也要經常問訊,至少半個月要和師父聯繫一下,看師父是不是還健在。但就算我們沒有時間修法,如果能想著善知識,時常問候一下,這都是有功德的。尤其現在聯繫都非常方便,手機、簡訊、網聊上留言等等,這一條我們應該比古人更容易做到,主要看我們內心是否有善知識和法的位置了。
第二,審乖適如何,明侍養故
因為要知道如何服侍、安養善知識,就要善於觀察。審是審察,觀察了解,違背為乖,恰當為適,也就是要觀察善知識的喜好和需要,知道如何去侍養善知識。缺乏的東西要及時補充,需要幫助時要去協助料理,讓善知識不用操心雜務,生活能健康、清閒、舒適,更有益於弘法利生。
有時我們在家居士去看望師父時,也不問師父到底合適不合適,就送來一些東西,師父用在哪裡都不合適,不用又違背了大家的願望,就讓師父很為難。這是弟子侍養師父時,應該避免出現的問題。
第三,問何所作,為明親承事故。
承事是承擔善知識所交付的事情的意思,親是親自,因為要明白如何才能幫助善知識處理好事情,比如幫助弘法、處理雜務等等,要經常問善知識是否需要自己去做什麼,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們問了以後,如果善知識確實有需要,那我們有能力就盡心去做,如果沒有這方面能力,那就不用做,可以在其他方面幫忙,所以經常要詢問清楚。
親承事是非常重要的,不單是增長福報,所謂「近朱者赤」,說嚴重些我們的法身慧命就攥在善知識手裡,當我們跟隨在善知識身邊親承事時,哪怕是看他如何在日常的行為中待人接物,都能得到智慧的提升,都能受到善知識潛移默化的影響,無形中就會增長我們的法身慧命。
第四,瞻仰無怠,生殷重故
瞻仰,瞻就是看望、瞻視,仰是仰望,怠是怠慢、懈怠,殷重就是殷勤尊重的意思,就是我們要非常景仰善知識,非常希望學習到他的心法,不要懈怠。
有些人就沒有瞻仰尊重之心,總是挑善知識的毛病,那你就沒有弟子相,也學不到善知識的優點。因為我們凡夫所看到的毛病,在善知識那裡可能根本就不是什麼缺點,因為菩薩常常會示現「扶習潤生」,也就是依靠著剩餘的習氣受生於三界,度化眾生,凡夫看這些都是習氣、毛病,但在善知識那裡就是不可思議的善巧方便了。
比如妄語,就是說假話,屬於四大根本戒律之一,很嚴肅的,可釋迦佛在世的時候,碰到一個獵人追打一隻兔子,兔子跑到佛陀身邊藏起來了,獵人就問佛陀看到兔子沒有,佛陀說沒有看到,結果就讓兔子得以逃生,也讓獵人免了一次殺生的罪過,因此結了善緣,將來可以把他們全度化過來。那佛有沒有犯妄語戒呢?當然沒有,戒律不是死的,不能隨便開,但要開的時候就必須開,不開才是犯戒,這就是佛陀智慧、方便的地方,也是凡夫眾生不可思議的地方了。如果我們作為弟子看不到佛陀的慈悲和智慧,就認為,「怎麼他還能打妄語?看來不是真善知識」。或者說「我們也去打妄語沒有關係」。那就完全錯誤了,那我們就是個瞎眼弟子,對善知識沒有信心,也得不到他所傳授的法益。所以我們對善知識要敬重瞻仰,不能生懈怠,要生殷重心,好好跟隨善知識學習。
當然這是講對於真正的善知識我們要瞻仰無怠,並不是要我們作個糊塗弟子。做弟子也要有「擇師眼」,能夠準確地選擇真正具相的善知識,選擇標準就是我們前面講過的八功德。
另外,我們如果瞻仰無怠,就能領會到師父的發心,如果他發心是為眾生,那就是真的善知識,在戒律上有開許也是為度生的方便,並沒有違背戒律的精神實質;如果他發心總是從自我角度出發,只為自己考慮,那無論外表如何,都不是我們依止和修學的對象。
其實如果我們真的能做到瞻仰無怠,對方絕對是我們的善知識,這是非常奧妙的地方。講一個故事,有個弟子供養一位出家人,用過齋以後,請他上座,然後自己很虔誠地跪下問法,請他開示佛法的深意。可是這位出家人是個煩惱和尚,自己並沒有開悟證果,被居士這麼一請法,什麼也講不出來,又沒有辦法說,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感覺很苦,在座上不由得嘆道:「苦啊!」,居士一聽,「對啊,我是很苦啊!這個師父說的真對」。於是頭都不敢抬起來,想繼續聽。這個出家人一看居士把頭低下不看自己了,就趕緊下座溜掉了,居士因為很專心,一點也沒有發現,伏在那裡半天,看師父什麼也沒有講,抬頭一看,師父不見了,法座空了,結果居士恍然大悟,「原來苦是空的啊!」他就解脫了,那這個煩惱和尚就是他的善知識。
所以發心殷重很重要,對善知識很有信心的話,我們對他所傳的任何法門都會非常受用,否則再高妙的法門我們也不會珍視。所以永嘉大師才婆心懇切地告訴我們這些尊師禮儀,就是為了讓我們先具足弟子相,才能與法相應。
第五,數決心要,為正修故
數就是數次、多次的意思,心要就是心得體會,正修就是進入心地法門的修行,只有修心才是正修。心是看不見的、層次又很多,很容易出差錯,所以師父傳給你法以後,為了少走歪路、岔路,我們要多次地、不停地去總結自己內心的體會,比如我現在對佛性怎麼理解,對解脫怎麼理解,對持戒怎麼理解,甚至對做人、做事、禪坐、弘法怎麼理解,我以後打算如何去做等等,都要經常去總結,然後去請教善知識,看自己這些心要對還是不對,還存在哪些問題。善知識因為是過來人,對你的修行層次會很了解,哪些是進步的表現,哪些是存在的誤區等等,會對你的修行做些適當的調整,這叫數決心要。這樣我們的進步就會很快,也會很穩妥,不會出現走入歧途等等的麻煩。
第六,隨解呈簡,為識邪正故
解是理解,簡是文字、書信,就是要隨我們所理解的佛法義理,寫一些簡單的文字性的心得體會呈給善知識看,請他指點,就像交作業一樣,這樣做是為了驗證自己對佛法的認識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
這一條和第五條是有區別的,第五條是偏重於實修上的心要是否掌握得透徹,屬於戰術上的問題;第六條偏重於教理的學習,屬於戰略上的考慮。我們都要請善知識做出肯定或否定的答覆,以便我們修學上能夠做到教觀並重。
第七,驗氣力,知生熟故
生是陌生,熟是熟悉,修行佛法就是要生處轉熟,熟處轉生,和惡法越來越陌生,和善法越來越熟悉;和散亂越來越陌生,和禪定越來越熟悉;和煩惱越來越陌生,和智慧越來越熟悉;和諸識越來越陌生,和自性越來越熟悉;和生死越來越陌生,和解脫越來越熟悉……熟悉的程度就是修行人的氣力,驗就是勘驗、考驗,看自己對這個法的修行能打多少分。
比如說我們修坐禪,會有氣脈打通的過程,到底通到什麼程度,有什麼禪定的覺受,心境有什麼轉變,對境時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等等,這些都是修行力量的體現。有善知識在身邊,他就會隨時勘驗,看我們對治煩惱有沒有氣力,所學的方法用得是不是熟悉等等。
第八,見病生疑,堪進妙藥故
見是見解、知見,病是不健康、不正常,見病就是見解不準確,因此就會產生疑惑、懷疑,會生疑,不敢肯定。這就是修行上出問題了,法身慧命不健康。有善知識在旁邊,他就會給我們開妙藥,我們進藥以後,法身慧命就會恢復健康,繼續成長了。
所以無論是身體上的疾病和內心的煩惱,我們都要及時聽取善知識的意見,不能隱瞞不報。善知識會告訴我們如何去正確處理這些問題,給我們妙藥,就能防患於未然。有些人在坐禪當中出現錯誤,病入膏肓了都不敢說,到最後可能連善知識也無能為力了;還有些人是不服藥,總覺得沒有那麼嚴重吧?結果等問題嚴重了,自己害怕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為了避免這些問題的發生,我們就要親近善知識,以便病時能及時得到良醫和良藥的救治。
後面四條就是修行所要具備的態度了。如果我們親近善知識以後,沒有這四種態度,那善知識也不會輕易把法傳給我們,因為我們還不是法器,法傳下來也兜不住,會給我們上路修行帶來障礙,所以不能授法;如果四條全都完備無缺了,那就是難得的法器了,修行任何一個法都能夠成就。那如何才能成為法器呢?
第九,委的審思,求諦當故
的是準確、得當,委是詳細的意思,委的審思就是詳細準確地審察和思考,我們修的是世間法還是出世間法?是禪定還是智慧?修行的目的是不是明確?下手處準確不準確?等等,我們都要認真去思維和了解,這是因為求諦當的緣故,諦是真諦,真理,當是恰當,恰到好處,修行很講究恰到好處,所以需要委的審思。
比如我們剛發了出離心,還沒有發菩提心,然後我們選擇布施作為正修行,那就不恰當,做起來會很難很難。因為在修布施的過程中,我們看到別人痛苦,會生厭離心,會覺得輪迴真是太苦了,我要趕快去修行,趕緊逃跑。看到眾生一會兒想這樣,一會兒又想那樣,你會覺得他們很可憐、很可笑、很麻煩,這就是沒有諦當。如果我們發了菩提心再去修布施,就諦當了,因為發了菩提心的人看所有眾生都和佛一樣,無論他多壞都不會心生厭離,都會非常恭敬他,這是源於同體大悲的力量。所以我們需要詳細地審查自己的思想境界,思考所修行的方法是否得當,這也需要善知識的幫助。
第十,日夜精勤,恐緣差故
精是精純不雜,勤是勤懇不放逸、不懈怠,緣是因緣、緣分,差是錯過的意思。也就是我們從善知識那裡得到法以後,一定要日夜用功,精而不雜、進而不退地修行,直到得到圓滿的受用為止,才能再求下一個法。我們千萬不要小看善知識,他可能就專精一門,但這一門只要你學到手了,就終生受益。
這就和當學徒一樣,我們專心跟著一個師傅學上三年,掌握一門技巧,那就會終生受用;如果不專心,今天學學泥瓦匠、明天學學木匠、後天又去學編筐,萬一師傅一走,我們還是什麼都拿不起來,一樣也不行。
所以我們跟一個善知識學一定要學到受用為止,不能鬆懈馬虎,要日夜精勤,因為恐緣差故。任何因緣都是有定數的,我們和善知識有這段師徒之緣,就要好好地感恩、珍惜,利用這段緣分來認真修行。如果我們東修兩下、西修兩下,哪個都修不好,等緣分一過,我們再想挽留也挽留不住,那就很可惜了。
佛門裡常說「人身難得今已得,佛法難聞今已聞,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人身確實非常難得,佛經裡講得很明白,持五戒才能得人身,那大家可以捫心自問一下,這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現在誰能百分之百持得了?如果我們覺得五戒非常難做到,就應該知道現在這個暇滿的人身有多難得了。
佛陀曾抓起地上的一把土作比喻說「得人身者如爪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一場輪迴下來就是這個下場,誰能保證自己還能得人身呢?尤其是得到暇滿的人身、能聽聞到正法的人身,更是難上加難。佛也曾比喻過這個難度,就如同一個瞎眼的烏龜在大海裡漂流,偶爾把頭鑽進了一個中間有空的浮木一樣,機率之小可想而知。
所以千萬不要覺得現在日子好過,就隨隨便便地浪費掉。我們現在能聽聞正法,那真是無量劫的善根因緣,是非常不容易的,一定要日夜精勤,才對得起這份善緣,否則哪一天緣分不具足了,再想修行就沒機會了。這是永嘉大師,也是歷代祖師大德的肺腑之言。
第十一,專心一行,為成業故
如果說日夜精勤是態度問題,那專心一行就是如何用功實修的問題了。行就是行門、法門,專心就是一心,不能三心二意,這樣修行才能道業有成,所謂置心一處,無事不辦,就是這個道理。所以說為成業故,成是成就,業就是道業。
永嘉大師告訴我們,無論修行哪個法門,都要二十四個小時用心在這個法門上,日夜精勤。比如我們修念佛法門,就一心念佛,不涉餘事,這是一行,是指修,不是指學,其他法門還是可以學的,但修的時候不能雜修,要專心一行。如果今天持這個咒,明天持那個咒,後天又念佛、還想弄弄禪定,忙得不亦樂乎,心不知道安在哪裡,越修越亂,離道就越來越遠了。
所以有句話說「志當存高遠,心不外平常」。我們大家心要簡單,學要廣博,志向要很高遠,但是心要安住在一個修行方法上,平平常常地用功,才能成就我們的道業。
第十二,亡身為法,為知恩故
亡身為法有兩層含義,第一層是在內心的認識上,不要總以為有個「我」,有個身體。《法華經》云:「我不愛身命,但惜無上道。」為了佛法可以捨棄身命,為法忘軀,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不被世間的五欲六塵和內心的貪嗔痴所轉,抽身在煩惱痛苦之外,像個大死人一樣,才能修行進道,這是廣泛的意義。第二層意思就簡單了,就是我們用功修法的時候,要把身體忘記掉,什麼痛啊、癢啊的都不管,專心一行,安心在法上,這樣就能得到法的受用。
比如我剛開始練習打坐時,先修五分鐘的白骨觀,感覺身體坐在那裡已經是一副白骨了,和死掉了一樣,但既沒有墮地獄也沒有上天堂,還不知道到哪裡去,那這時我就很專注了,生怕輪迴的這些六道之光會黏著我,生怕世俗的善惡是非再來黏著我,一心坐在那裡念佛,這樣子打坐進步得非常快,本來只能盤半個小時,這麼一觀照,兩個小時也沒問題了,這就是亡身修法的好處。所以古人說「吾之大患,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如果能把身體忘記掉,世間的煩惱何處安身呢?
但我們執著身體習慣了,對佛法又沒有什麼很深的感悟,那就很難做到亡身為法,除非我們真的知道了修行的意義所在,真的發了出離心和菩提心,才會感恩佛陀、感恩善知識、感恩十方無量的眾生。這種感恩心生起來,我們才能真的做到亡身為法,進步就比坐火箭還要快。如果做不到亡身,那修行就是爬天梯,一步一步地,又累又危險;如果再懈怠懈怠、流連流連,那就是螞蟻上高山了,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呢?
這就是親近善知識的最重要的十二條,具足了這十二條,我們就是如法的具相的弟子,任何一個善知識絕對都會願意度我們,都會願意給我們說法。甚至當我們具備這十二條以後,十方三世無量諸佛、山河大地都會現善知識相。所以大家要記住這點,不要再哀嘆善知識越來越少了,我們要從內心去檢點自己,看我們是否具備了這十二條弟子相。
摘自《永嘉禪講座》